秋雨皺著張臉,跪趴在浴桶一側,擰乾了帕子的水,“今日您出去,未曾告訴大夫人。好在大夫人沒有發現,要是發現了,小姐不是慘了!大夫人不把您的一層皮都剝下來。往日裡哪個世家的小姐夜裡還出去的?”
江寶月並不多言,隻是含笑看著她。
屋外凜冽的風雪聲音逐漸消散了,簌簌的雪粒子落下來,地上覆了層白霜。屋內倒不覺寒冷,消金獸中的燃木燃燒正旺,火舌溢出。丫鬟婆子進來換水,走動時並無聲響,隻撩開簾子,珠簾清脆。秋雨侍奉寶月沐浴更衣,隻替她穿了層黛青薄稔薄衣,到了床榻放下簾子來。
秋雨等幾個丫鬟將簾子放下來,輕聲道:“小姐,外麵有個守夜的婆子。若是您有事,便叫那婆子,再去叫奴婢。”
江寶月攏了攏肩頭的衣衫,點頭:“知道了。便都退下吧。”
她一頭青絲散落下來,幾縷落在錦被前,眼尾盈盈上挑,麵龐瀅白,帶著些媚氣。秋雨倒不敢看了,臉上有些發紅,掩下衫子與丫鬟依次退下,掩上門簾。
屋裡燃著香,蓋過了外間綻放了半夜的煙花味道。夜深人靜時,燭淚半燃。
江寶月盯著榻子前垂落下來的穗子,慢慢的入了夢鄉。不知是夢中還是真實,她瞧見榻子前坐著的男子,麵色冷白,眉如鋒刃,身著黑袍,手攏在袖子後,靜靜瞧著她。忽的,拔出一刃尖刀,冷不丁朝她襲來。
刀鋒如刃,直直刺向胸口。江寶月胸腹中一陣刺痛,唇邊溢出血來,看著他:“為何要殺我?”
男子輕笑,收了劍,指腹抹了血。那雙眉眼也是冷的,動作矜貴,帶著些漫不經心的意味。墨黑的瞳仁盯著她,忽的俯身在她耳邊:“因為……你知道了個秘密。”
劍刃一出,胸口刺痛不減。江寶月冷汗岑岑,倒在地上,看著男子衣袍。
與今晚遇見的那人相似極了。
帳子裡,江寶月猛的睜開眼睛,大口喘了幾口氣。
看著熟悉的帷帳,才發覺自己是做了夢。
一個噩夢。
發髻微濕,幾縷黏在耳邊,更顯的皮膚白皙,脖頸柔順纖細。寶月呆呆坐了會兒,攏著袍子起身,點燃幾個花燈,支著下巴看燭心子。
忽的,有人輕輕扣了扣窗攏。
在夜裡,聲音尤為清晰。
江寶月耳朵支愣起來:“是誰?可是福婆子?”
敲窗聲逐漸小了,溫潤的聲音傳進來:“月兒,是兄長。”
江寶月拿著燈台,披上外衫:“兄長,夜已深了,可是有什麼事麼?”
窗外的江書和麵上含笑,一襲白氅,手中撐著把傘。他拂去肩頭細雪,又道:“月兒無需擔憂。隻開一扇窗便好了。”
江寶月放下燈台,推開窗。
細細的涼風湧進來,天色如墨,細雪隨風灑落,地上已經全白了,映襯著天上的一輪白細月亮。江書和拿起手中的幾個紙包裹遞給她,溫聲道:“月兒晚上出了門,受了風。這是些宮中醫館配置好了的藥材,吩咐丫鬟婆子明日文火燉了,喝下去,對身子好。還有些蜜餞,為兄記得,你一直是喜食蜜餞的。”
江寶月接過來,心裡又熱又暖,嗔怪道:“兄長,夜深露重,怕是剛剛下朝罷?哪裡值得你專門過來跑一趟!”
她一笑,仿佛天上的圓月都失了顏色。
江書和眉眼安靜,靜靜的看著她。半響才將手掌放到她頭頂上揉了揉,輕聲道:“月兒值得。”
江寶月的捂住他的手背,笑彎著眼睛:“月兒便知道兄長最疼月兒了!”
江書和嗯了聲:“外麵冷,放下窗戶,進去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