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點,這邊是門框。”
“嗯,謝謝。”
她拉著他到桌前坐下,黎白手在桌子上摸索,觸碰到了碗。
食物誘人的氣味直往鼻子裡鑽,長久未進食,他肚子叫了一聲。
他頓時耳尖泛紅,條件反射看向剛剛她坐下的位置,可眼前卻隻有濃稠的黑。
“我做的魚絲麵,你自己可以嗎?”林吟兒這樣問著,但他若說不可以,那她也沒有辦法,隻能另外給他做三明治了。
“嗯,可以。”
黎白拿起筷子,另一隻手捧著碗辨彆位置,夾了麵條喂到嘴裡。濃鬱鮮香的魚味蔓延在口腔中,自從醒來後壓抑的心情似乎也得到了緩解。
兩人吃飯都很安靜,沒有吸溜麵條的聲音,靜悄悄的便吃完了一頓飯。
“我先送你回房間吧,你燒剛退好好休息。”
“嗯。”
黎白站起來,乖乖伸出手。
依舊是過了幾十秒後,那隻手才牽住他。
這樣被她拉著,在黑暗中的恐懼似乎消退了很多。她總會輕輕柔柔的提醒,這裡是門,這邊有櫃子……
他很好奇她為什麼會一個人獨居在孤島?
為什麼會在這樣連信號都沒有的地方建一所房子?
隻是才剛認識她能這樣照顧他,他已經感謝至極。她不想說,他自然不能多問。
不知為何,他很相信他的話,心底生不起一點疑心,本能覺得她是個很善良的姑娘。
“現在幾點了?”
“十點?十一點?”
黎白詫異,房間裡沒有表嗎?
扶他到床上坐下,林吟兒突然想起,他現在看不見上廁所該怎麼辦?
她輕咬了咬唇,尷尬地低聲問:“……你現在要去衛生間嗎?”
黎白愣了兩秒,頓時臉紅到了脖子,“我……”
“去一下吧。”
然後便聽那位聲音溫柔的姑娘很低的,嗯了一聲。
他頓時渾身不自在,這樣被人扶著去衛生間,即便他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潛意識卻告訴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他不應該是這樣沒用的人。
他情緒忽的又低了下去。
林吟兒拉著他到衛生間,羞澀的輕聲吩咐:“待會兒好了叫我。”
黎白從聲音中也能聽出她的尷尬不自在,他也極不自在,嗯了一聲。
衛生間門碰撞發出聲響,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也知道他並不在,但知道她在外麵已經讓他極不自在。
站在門外的林吟兒也很不自在,她默默走遠了一些,站在窗戶的位置看著外麵。
透過落地窗玻璃便能看到外麵的海景,可她眼中卻是一片灰暗。腦海中浮現出海的樣子。時隔將近二十年,那些對所有事物的記憶已經模糊,隻有海洋她還記得,腦海中能清晰想象到它的樣子。
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來,她回過神,朝那邊走去。
黎白本想試著自己走回床邊,那道輕柔的女聲卻再度響起:“你彆動,我過去,你走歪了。”
黎白驟然心底升起一股挫敗感。
聽到他的腳步聲沒再動,林吟兒朝著那個方向走過去,她試探著摸索,卻摸到了他的胳膊。
那隻手碰在胳膊上,黎白身體頓時僵硬。
林吟兒也呆愣了幾秒,不想再亂摸索性就那樣扶著他,“往這邊走。”
扶他到床上躺下,她細心安慰:“沒事的,失去視力方向感確實會很差。”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或許是失明的人對周圍的敏感,她能感覺到因為剛剛走錯,他情緒低迷了。
安靜了好幾秒,她才聽到一聲嗓音沙啞的男音:“謝謝你。”
林吟兒心裡輕歎。
失去視覺的感覺,她太懂了。
他此刻能這樣已經實屬不易。
“你好好休息,過段時間我朋友就過來了,你可能是頭部碰撞,所以才會失憶失明,到時候去醫院看看,應該可以治好的。”
他沒有出聲,就在林吟兒想出去時他突然問:“你朋友還有幾天會到?”
聽得出他的期待,她安慰:“他每個月15號會過來,今天3號了。”
還有12天啊……
黎白陡然低落下來。
這麼長時間,誰知道會不會影響到治療?
他沒有表現出來心情的雜亂,平靜的開口:“謝謝你,我知道了。”
擔心他晚上上廁所找不到位置,林吟兒想了想又找了線綁在浴室門上,將另一頭放在床頭。
她的貼心讓黎白更感到難受,他現在就這樣變成了一個廢人。骨子裡的驕傲讓他感到萬分壓抑。
*
第二天清晨,又是一個好天氣。
不知是不是原先生理時鐘的影響,黎白剛到六點便自然醒了過來。
隻是他並不知道此刻是幾點,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他隻會停留在夜晚。白天黑夜,沒什麼差彆。
林吟兒洗漱完做了早餐,試探的去敲了敲房門。
“進。”
裡麵傳出一道低啞的男聲,相比昨日的嘶啞難聽,過了一夜聲音似乎好聽了許多。
感覺到她走近,他本能的伸出手,等待她牽住,拉著他往外走。
隨即他又對自己如此自然感到詫異。不知是不是雛鳥情節使然,還是黑暗太過壓抑,下意識的他依賴她。
又是隔了幾十秒後,那隻手才觸碰到了他的手指,隨即拉住。
吃過早飯後,林吟兒習慣性的想去彈鋼琴,本想送黎白回去休息,他卻想跟著一起進來。
房間裡很空,鋼琴凳倒是挺大,她便隻好讓他坐在一旁了。
她十指搭在黑白的琴鍵上,演奏不知名的樂曲。
那樂聲聽著有幾個音總有一點不和諧,可曲調卻能感覺到那股演奏者潛藏的憂鬱內心。
黎白閉著眼睛靜靜的聽著,欣賞這支曲子。
樂曲聲終了,他手指搭在鋼琴上,一個個按下琴鍵。
完整的音符組合起來,正是她剛剛所演奏的,隻是他所彈奏的版本,比剛剛更為和諧悅耳。
黎白慢慢的一個個按著鍵,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幅朦朧的畫麵,穿著黑T恤的少年,在鋼琴前彈奏著樂曲,他旁邊似乎還有一個人,模模糊糊都看不清臉。
林吟兒怔怔聽著他一個手指慢慢按下的樂曲。
這才是正確的調子,她彈了很久,每次卻都不是記憶中的感覺。
這首曲子非常小眾,是個不太出名的音樂人演奏的,後麵她再想找到原曲卻怎麼都找不到了。
曲子結束,黎白遲疑:“我好像記起了一點片段。”
林吟兒驚訝的看向他,黎白也看著她,隻是兩人的目光卻都沒有焦點。
“似乎在彈鋼琴,看不清臉,我也不確定是曾經見過的畫麵,還是那是我自己。”
“這首曲子你記得?”
“聽你彈突然腦子裡就浮現了。”
想到觸感裡他修長的手指,確實是一雙很適合彈鋼琴的手。
“難道你以前是鋼琴家?”
“不知道,不記得了。”
“那你還記得其他的樂曲嗎?”
黎白十指搭在琴鍵上,按下音符。另一首曲子從手指下流瀉而出。
一連彈了六首,他們暫時猜測他很有可能就是鋼琴家,以至於失憶之後仍然可以演奏出這麼多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