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珺不知啊。
她迷茫地掀開眼前的長袍,任由雨水劃過臉頰,澆滅了心底沒來由的怒火。
而後便是心頭一浪勝過一浪的大駭。
若是她今日為了尚未發生的事,選擇殺了謝潯,那她又與罪人有何分彆?
想到此處,楊珺混亂的眸子裡又多些少有的清明。
謝潯仿佛感知到了危險般,他緩慢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距離自己不過半寸的女子。
從她的眼神中,他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結局。
而後便是無聲的平靜。
他在等。
安靜地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死亡,可雨滴落在身上又證明著他還活著。
一聲苦笑,從傘下傳來,初時還清晰幾分,到後來竟漸漸地和雨水聲融進了一起。
原來,她與那些人是一樣的。
什麼所謂的溫暖?不過是用來誆騙他的把戲!
遲來的思緒湧上心頭之後,他隻覺得麵上悲憤交加,那被人折斷的脊梁重新被眼前的女子拿出來反複踐踏。
這一刻,謝潯隻覺得目眥欲裂,他猛地抬起了手,將罩在身上的油紙傘給拂了去。
力道之大,抽儘了謝潯積蓄的所有力氣。
油紙傘猛地被推開,楊珺根本來不及避開,就這般生生地承受了傘上傾斜而來的雨水。
長長的傘骨借著力道,抽在了楊珺的手背上,帶出幾道鮮紅的痕跡。
很疼,可楊珺隻是輕輕地“嘶”了一聲。
她看著閉目養神的謝潯,隻覺得此人太過陰晴不定了。而後她便如哄孩子一般,低低地歎了口氣,重新站起身來,拾起了油紙傘,不厭其煩地蓋在了他的身上。
謝潯緊閉著眼睛,不願看到眼前這個給予他片刻溫暖,卻又想取他性命的女子一眼。
反手打翻了身上的油紙傘。
她的好意,他受不起。
而後便是一來一往,楊珺溫柔的就像沒有脾氣一樣,固執地、執拗地,將傘蓋在了他的身上。
如此一折騰,謝潯也倦了。
他垂著眸子,虛弱道:“你想,殺我嗎?”
話音一落,他便緩慢地抬起了那俊秀的眸子,可楊珺透過那平淡無波的瞳孔,什麼也看不到。
謝潯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抬手撫上了自己的脖頸,蠱惑道:“這裡,輕輕一折,你就成功了。”
喑啞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緩慢響起,帶著勾人的引誘。
她的雙手不自覺地往前伸了伸,仿佛下一刻就能輕易地觸及他最脆弱,且甘願顯露在自己麵前的脖頸之上。
那裡和他的手指一樣,蒼白、纖弱,隻要楊珺稍稍用力,這個世界上便會悄無聲息地少了一人。
可她,停了下來。
謝潯等了許久,不見眼前人的動作,他有些不耐地催促道:“不敢了?”,說著他抬手拉住了楊珺停在半空中的指尖,朝自己的脖頸探去。
直到她的掌心完全貼緊謝潯的脖頸,他開始攏著她的手指,暗暗發力。
“就是這樣,你再用些力,我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