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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珺卻沒有出口反駁謝潯說出的話,而是目不轉睛地站在那裡。
壓低著聲音對謝潯道:“莫要出聲,我查探一番。”
而後,她便轉過了身,絲毫沒有看見謝潯緩緩睜開的眸子。
巷子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卻是一道女子的驚呼聲。
“小姐,小姐,您在哪裡?”
楊珺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回頭再看了看傘下的謝潯,彼時他早已收起了方才的神情,倚靠在油紙傘下,半個身子隱沒在陰影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她便低聲歎了口氣,離開了。
一如她來時般靜悄悄的,唯獨那把傘,她沒有帶走。
她快步走出了巷子,鑽進了芸華撐著的傘下,訕訕道:“雨下得這般大,我們快回府吧。”
可一向聰明的芸華哪裡聽不出自家小姐的欲蓋彌彰,她看著渾身濕漉漉的楊珺疑惑道:“小姐,這麼大的雨,您怎麼不帶傘呀?”
其實自出門的時候,她就注意到楊珺的傘已經不見了,如今這一問不過是想確定一下她心中的猜想。
楊珺也毫不慌張,稍稍思忖一番才道:“路上遇到個小乞兒,見他可憐,便將自己的傘送給了他。”
而後,臉上的神情竟難得的生出了幾分淡淡的怒意。
隻可惜那乞兒太過薄情,根本不領情呢。
楊珺說完之後,直接拉著芸華想要入內的身子,兩人一同離開了巷子口。
謝潯就這般半倚靠在牆角裡,側耳聽著雨滴墜落進油紙傘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很像多年前,他匍匐在母親腿邊聽得那場雨般。
滴滴落下,宛若奏起的天籟弦音般,聲聲引著他走向夢鄉。
過了許久,謝潯緊繃著的神色開始鬆懈了下來。
他方才不過是在賭一場,賭那個女子不敢殺了他。
沒想到竟然讓他誤打誤撞給賭成功了。
隻是她說出的口的那番話雖然不怎麼在理,卻是能在謝潯這灰暗的人生裡灑下一粒春日的種子。
美人若蛇蠍,定是有所圖。想到這裡,謝潯剛緩和不久的神色又變得緊繃了起來。他勾了勾唇角,冷笑著。
她帶來的溫暖不過是一場綺夢,倘若他想伸出手去觸碰,便隻會觸碰到一地的碎片,偶爾還有可能會因此受到傷害。
不然,她怎麼會動了殺念。
謝潯自小在人堆裡長大,旁人一丁點兒的情緒變動,他便能敏感地感知到,更何況是毫不遮掩的殺意。
於是,謝潯便以自身為餌,專門為她布下了一個局。
一個能激起她心中善意的局。
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費儘心機的算計,就連不經意展露出來的示弱,都是他的精心謀劃。
一雙葇荑攏緊了他的脖頸,蒼白、纖細,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折斷。而他的手就在葇荑之上,暗暗施加壓力,胸有成竹地看著她慢慢崩潰。
可隻有一刻,他失了控。
論起來,他也不過是十五歲的少年,情緒還沒有控製到收放自如的狀態。
在得知自己得到的片刻溫暖是她故意接近時,謝潯就再也冷靜不下來了,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地推開頭頂上的油紙傘,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把自己和她的距離推得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