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汽車團還是沒要出來,隻要來了一大群誌願參軍的司機。
心滿意足的從教會出來,王忠問格裡高利:“你認得去克魯根大街43號的路嗎?”
“我提前打聽過了。”格裡高利回答,“不過沒實際去過。也許到地方可以找人問問看。”
王忠:“那就走吧。”
————
克魯根大街43號是一棟多層公寓樓,磚石結構,看起來頗有年頭了。
公寓入口的鐵招牌上用凸體寫著“馬拉佐夫公寓”,不過馬拉佐夫幾個字已經被油漆抹掉了。
王忠親自推開公寓門,就看見走廊左邊有個傳達室一樣的房間,一個老太太正坐在裡麵打毛衣。
他正要開口,柳德米拉上前一步,輕輕拍了窗台上的鈴鐺。
伴隨著清脆的聲響,老太太抬起頭,目光在王忠的將星上停留了幾秒:“您好,將軍,是誰家的孩子又死了?”
王忠被這話直接乾沉默了。
看來最近經常有陣亡通知送到公寓裡。
老太太看王忠不說話,又來了句:“能讓一名將軍來送通知,死的一定是個英雄吧?”
王忠猛然醒悟,點頭道:“是的,非常英勇的英雄。”
“那可太好了,每一次死亡都應該催促活下來的人過得更好!”
王忠總覺得這老太太有東西的,隨口能扯點有哲理的話。
他決定直奔主題,便拿出了一直放在口袋裡帶血的信,念出上麵的地址:“阿格蘇科夫、克魯根大街,阿列克謝耶夫娜。請問您知道叫這個名字的女人嗎?
“很抱歉,死亡來的太突然,我沒能問清楚這位阿列克謝耶夫娜的身份,也不知道她幾歲。”
傳達室老太太歎了口氣,放下手裡的針線活,找出老花鏡戴上,然後才答道:“她今年73了,大中小三個兒子都去參戰。所以是哪一個死了?”
王忠報出了炮手的名字。
老太太:“是老三死了啊,把信給我吧。”
王忠:“您就是阿列克謝耶夫娜,對嗎?”
“還能是誰呢?”老太太的聲音裡聽不到悲戚,她隻是平靜的接過了帶血的信件。
柳德米拉忍不住問:“您……不悲傷嗎?”
老太太:“已經習慣了。內戰的時候我丈夫、我的哥哥弟弟,全都戰死了。我還挺擅長收陣亡通知的。昨天306的莎拉波娃哭得可傷心了,我隻想告訴她,戰爭來了,這種事情越早習慣越好。”
說著老太太已經拆開信,粗略的掃了幾眼,來了句:“他還是弄錯時態變換,真是沒救了。”
說著老太太就收好了信,抬頭看著王忠:“我這個小兒子表達能力太低了,整封信還沒有信上的血跡傳達的信息多。
“好心的將軍啊,你知道他怎麼死的嗎?”
王忠立刻就想到了炮手死亡的那一刻。
“看來您知道啊,真意外。”老太太說,“跟我說說看吧,好心的將軍!”
王忠無法拒絕老太太的要求,便開始回憶那天的戰況,回憶被敵人的穿甲彈命中的時候,炮手還在大喊:“裝填手犧牲了,快換個人裝填!”
最後他講到自己催促趕快開火,結果一低頭發現炮塔裡麵除了剛加入去當裝填手的蘇芳以外,全死光了。
柳德米拉一臉悲傷:“原來是這樣啊,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前線作戰的事情。”
老太太一臉慈祥的看著王忠,忽然站起來給王忠倒了一杯茶:“將軍,你比我更需要這個。喝了它吧,這是我自己弄的紅棗茶,能撫慰悲傷。”
王忠雙手捧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總之,您兒子犧牲得非常英勇,他是為……為保護祖國,為了保護……”
老太太輕聲念誦:“世上的所有生命終將迎來死亡。
“既然如此,守護先祖的遺灰,以及眾神的聖殿;
“力戰強敵而死,有著無上的價值。
“為了守護當年寵愛我的母親,
“為了守護現今哺育幼兒的妻子,
“為了守護點燃永恒之火的純潔少女們。
“保護眾人不受無恥惡徒賽克斯圖斯的摧殘,
“這樣的死何其光榮?”
王忠恰好知道這首《橋上的賀雷修斯》,便接著背誦:“執政官閣下,請儘快拆橋。
“占據橋麵的一千敵軍,我們就以三人力阻吧!
“來吧,哪兩位勇者要和我並肩守橋?”
老太太:“是啊,吾兒像古代的英雄一般英勇,知道這點就夠了。”
老太太注視著王忠,又給他手裡的茶杯添了一點熱茶。
王忠喝了一口,發現茶苦中帶甜。
老太太:“您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吧?畢竟侵略者還在大地上肆虐。快去吧,將軍,我是個隻能在公寓織毛衣的老太太,除了把孩子送上戰場之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為安特母親做的了。但您還有啊!”
王忠再次喝了口茶,把茶杯放下,轉身離開。
他不曾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