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翎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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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總有黑暗,被發掘無限商機前,小山村的貧瘠似乎也隻是盛大舞台的最後一塊幕布。幕布後的空間通常是逼仄而又壓抑的,若不是迫不得已,誰會在那後麵多逗留一秒呢?

來不及擦掉眼角的汗,因為手背早已被更多汗水浸透。灶台前的小姑娘甩了甩腦袋,似乎這樣,便能趕走一切的疲憊和比那更甚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火苗終於到達了安分的高度,她看見身後床上母親向她招手。

“頭發亂了,阿梅。”麻花辮散開,又被一節一節重新編好,“其實你這時候本來應該......咳咳咳......”

已經快要一年了啊,距離那個差點成了的夢。

儘管每天都數著日子,陳梅還是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她幾乎已經忘了那個樸素的願望——換個準確的說法吧,是那家夥不叫她想起來,他打人凶得很,讓人害怕,害怕成習慣,習慣成自然,自然成遺忘。

“阿梅,最近除了洗衣服好像沒看見你出去過?”

“飯好了。”陳梅充耳不聞,“他每天都回來吃飯。”

婦人將身子坐得直了些——豆大的汗珠隨著她的動作掉下。陳梅從一旁摸過毛巾,找到乾淨些的一塊,將汗水擦去,又推著婦人倒下,將被角掖得緊了些。

她轉過頭去盛飯時,母親還在用滿是痰的嗓子呼喚:“阿梅......要是能去你外公外婆那裡......”

“吃飯。”她將碗推到母親麵前,“他要回來了。”

要換成以前根本沒這麼麻煩。伸出去的手有些酸痛了,對麵的人卻像成了木雕似的一動不動。她試著揮揮手,卻聽見那人自顧自地開口:“要是我爸爸他們能過來,就讓他們罵我一頓......不,哪怕是打一頓我也認了......”

最後的氣息,仿佛被一個無底洞吸食殆儘。陳梅靜靜等待著,卻久久沒有下文。

“媽媽?”

試探的音節從她的口中蹦出,試探的手指做著最後的確認。將早已沒了氣息的人朝牆壁推了推,她胡亂扒拉了兩口飯,舀了幾瓢水,將碗筷洗刷起來。

對於村裡人,春蘭的死算不得晴天霹靂——那個家裡向來容不得正常人。有見識多的人剪了塊黑紗,讓那小姑娘戴上;有人在山腳下的荒地畫了一個圈,指示出她的安眠之地;還有些固守傳統的人,堅持要找到娘家親戚來操辦——這注定是一場尋覓不到的旅途。陳天喜一直沒出現——大家也沒想著他出現,在墳頭土包上插兩柱香,拜上三拜,便完成了生與死接駁的儀式。

夜幕降臨,估摸著那人已經睡成一灘爛泥,陳梅推開小屋的門——燈泡暗黃的光竟讓她覺得刺眼。

“以後就是我們兩個過日子了。”

那個人身上破天荒地沒了酒氣,衣服也乾淨了些,像是匆匆拂去了沾染的灰塵。陳梅沒說話,餘光瞟著有意留出的門縫,確保他撲過來時自己能奪門而逃。

“春蘭命不好,她嫁給了我,又攤上了你。”忽明忽滅的燈光下,男人的平靜竟讓她如夢似幻,“但是日子總要過的......以後,我好好待你,等年紀到了,就給你找個好人家,也算是不用再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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