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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這場本就稀薄的霜花停了下來,隱隱的寒意從露在外頭的皮膚一點點侵入骨髓。
瑉和帶著管牧來到濯砂書院的山門前時,書院的大門正開著,門前的兩盞吊燈如今隻有熹微的亮光,被山頭的日光掩蓋住了光輝,冬日的山間悄然寂靜,唯有書院深處不時傳來幾句人聲。
就在瑉和駐足的這會兒時間,身邊過去了兩個結伴而行的書生,其中一人盯著瑉和打量了片刻,隨後被管牧一記眼神瞪得往後退了半步。
那書生似是才察覺自己的失禮,衝著瑉和連連拱手,“是在下失禮了,隻是書院之中少見姑娘,看姑娘似乎也並非是城中那幾位大人的千金,倒不知今日來此……?”
瑉和還沒說話,管牧就又衝著那人瞪了一眼,“怎麼,隻有你們這種人能來聽?”
“在下失言,失言……”那書生衝著管牧拱手賠罪,隻是眼梢打量的視線卻還落在瑉和身上,他話沒說完,就被身邊另一個書生不耐煩地拉了拉袖子,“你同這些粗人說什麼話,他們即便真是為辯學而來,想比也是聽不明白的。”
瑉和沒有回話,甚至將氣的跳腳的管牧拉了回來,真要在這山門鬨起來,他們大概又要被一起掃地出門了。
辯學所在的地方在書院學堂外側的庭院之中,這一處是書院裡最大的一處空地,幾處小案被人安置在學堂外側的遊廊之上,學舍的三關六扇門被全部打開,裡頭烏頭雀形狀的銅柱上端燃著一截短燭,旁邊便是一架極高的書架,裡頭摞滿了各式書卷竹簡,門外廊前的兩株高大的柏樹如同駐守此地的將軍,還未靠近,就能感受到學舍之中厚重的文人學士之氣。
隻是外頭的庭院卻擺的十分簡單,最正中的位置隻有一方約丈餘的長桌,桌子上頭筆墨紙硯俱齊,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多彆的物件了,幾個來得早的學生眼下正站在長桌的兩邊議論著什麼,從城中而來的書生大多聚在了院中的各個角落,望著中間的學舍感歎了幾句。
瑉和被管牧拉著繞過了烏頭大門,站在角落的一株山鬆旁邊往中間看去,隻是這處的書生太多,大多又穿著差不多的青衣,瑉和瞧不見自家阿弟到底在什麼位置。
索性他們也就是來等結果的,順便見見這文人辯學的世麵,又不是非要聽那些人說那些讓人頭暈的高談闊論,瑉和覺著站在這裡也挺好的,隻是身邊的管牧朝著中間位置不停地探頭探腦,就差攀著身邊那顆山鬆上去了。
管牧踮著腳往長桌那裡又看了幾眼,然後湊到瑉和耳邊小聲說道,“和姐,那方家的幾個人也來了,他竟還沒有滾出書院?”
瑉和斜眼瞧了他一眼,“你可彆亂說話,那是人家書院的事情。”
“可是,和姐你看,”管牧伸出手遙遙指著中間那一圈人外頭的位置,“那方廷均原先在書院做出那種事情,眼下還跟沒事人一樣,哎,這世道,果真還是有錢人的天下啊。”
瑉和一把將管牧的手拉了回來,他這小小年紀,也就去過津梁鎮那一處小鎮子,頂多再加上他們酒肆在晉州城的那一圈街坊,連先生給的書都沒有讀明白,怎麼就開始感歎世道天下了。
不過瑉和還是順著方才管牧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她個子不夠高,需得稍稍踮腳才能勉強看見幾個不停搖晃的腦袋,實在是看不見管牧說的那幾個人。
瑉和剛想放棄,落下腳跟,中間那圈書生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瑉和他們前麵的那些外來書生都低著頭往兩邊退了下去,如今瑉和便能透過幾個書生的肩膀瞧見裡頭的景象了。
站在秦元身邊,正拉著一抹張揚的笑意的,不就是先前砸了他自己家的供酒,推到瑉晨身上還妄圖脅迫紀淵的方廷均嗎。不過叫瑉和意想不到的是那位方家的小姐竟然也跟著來了這裡,她今日一副青藍色的長衫,作一副男子的打扮,但是在場眾人隻怕沒有人會將她真的當成男子。
方妗予拉著方廷均不知說了些什麼,就淺笑著離開了中心圈子的那個書生堆裡,從瑉和的角度並看不見她往哪裡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