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重陽先生摸著他那把花白的胡子,落座到了學舍前廊上頭的小案旁邊,林山長跟著坐在他的旁邊,而一副漫不經心姿態的紀淵並沒有坐到那裡,反倒是隨意地坐到了那遊廊處的門邊,靠著三關六扇門的門柱,帶著沉色的深瞳掃過了在場的所有學生,卻似乎在某一處停頓了片刻。
瑉和懷疑自己方才有一瞬對上了紀淵的視線,隻是她定下神再看過去時,那位連聽辯學都一副懶洋洋姿態的先生已經垂下了眼睫,而他的身邊,則多出了一位青藍色長衫的女子,方妗予跪坐在紀淵身邊,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杯子和一壺酒盅,方家姑娘低眉順眼,從那壺中倒出了一盞清透的酒液遞到了紀淵的手邊,隻是紀淵那人,若是沒有心情,就算是女子也不會給半分麵子,他連掃都沒有掃那杯酒一眼,隻垂著眼睫當做一副沒看見的樣子。
瑉和收回了視線,那位姑娘,先前她見到她時,方姑娘還同她打聽紀淵的性情,如今這幅模樣,倒不像隻是因為方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才接近的紀淵。
瞧見書院裡的幾位先生都坐了下來,庭院裡場中的學生都安靜了一瞬,但也隻那麼一瞬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庭院中的眾人都往側邊的長廊另一側看去,那個方向瑉和依稀記得是往藏書樓去的,而如今,那個方向過來的,正是一副趾高氣昂模樣的周墨,和跟在他身後看上去很是沉默寡言的林端。
瑉和一眼就看出來了,儘管已經有好幾個月不見,那個穿著一身看上去很貴的竹月織錦長衫的少年,正是他們先前在津梁鎮時玩的還算不錯的林端。
林端眉間染著鬱色,比起原先在鎮上時雖然同樣沉默寡言,但起碼偶然還會被瑉晨和管牧逗得笑一笑,眼下他這個樣子,分明比之前還要沉默。
一看見林端,管牧的手就捏成了拳頭,原本扶著山鬆的手硬生生掰下一根不細的枝條,眼看著他就要忍不住衝上去給林端一頓好看了,瑉和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管牧的後衣領,把氣的漲紅了一張臉的管牧給拽了回來。
瑉和知道管牧生氣,她避開了阿牧氣衝衝看過來的眼神,“你先等等。”
想著又補了一句,“會有機會的。”至於這個機會,是說話的機會,還是打人的機會,就另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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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周墨跟著方三囂張跋扈地抬起了頭,“嘿,寧瑉晨,你今天膽子竟然這麼大,做了那種事情還有臉到這裡來?”
他身邊一個跟班跟著說道,“聽說他還叫了他害的那個人一起來呢?”
“你也不怕回頭說不過咱們,你不僅得坐實了你那個抄襲的名頭,你還得被趕出書院。”
“今天你還能站在這裡,都是我們先生對你手下留情了。”
方三聽著身邊人的話,十分不客氣地冷笑一聲,“說的是啊,寧瑉晨,你今天站在這裡都是我們對你手下留情,若是今日辯學輸了,不如識相點,自己滾蛋。”
辯學還沒開始呢,方三那頭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在開始前就把瑉晨氣走。
就算是重陽先生那一乾德高望重的先生在場,這群人也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半點沒有要收斂的意思。
周墨那雙三白眼眼眉微挑,嘲諷地看向寧瑉晨,“你不是說你叫了你往日的那個同窗嗎,你們今日要當麵對峙,怎麼,這話不會是誆我們吧?”
寧瑉晨勾了勾唇,“你說話這麼難聽,難道是廁生親傳的嗎,我若是今日將事情說明白了,周公子能跪下來道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