瑉和一下子就更滿腦袋疑惑了。
什麼時候,紀淵這個人能跟這種詞扯上關係了?
隻是片刻的功夫,她就被紀淵拉到了主院旁邊的院落裡。
這一處大約也是書院先生授學之所,遊廊的一側亭亭坐落著一整排的學舍,另一側是一處頗為雅致的園景。
四季蔥鬱的青竹分散布在園子各處,一處被幾分綠意掩蓋的角落後麵,高簇假山石堆起了一座小涼亭,從這裡能隱約瞧見隔壁的景況。
那一頭幾個讀書人的爭吵還在繼續。
*
另一頭的學舍裡,重陽先生攤開了手裡的書卷,丟下了辯學的題目“農”字就笑著閉上了嘴。
大有你們接下來愛怎麼吵就怎麼吵,他絕不會插嘴的架勢。
凡是聽說過前些日子吵得熱鬨的那件事的人,又聽到重陽先生的這個題字,都看向了最中間的瑉晨和林端的身上。
偏偏這二人聽到這題目沒有半分神色的波動,反倒是旁邊的周墨,猛地一下按倒了旁邊長桌上的筆架,“啪”的一聲將眾人的視線都聚到了他那處。
其實在場的人心裡都明白今日這場辯學就是書院為了前幾日那樁事情辦的,但是也沒想到先生們這麼大膽,直接正麵點題。
這些人的視線似是帶著溫度,叫周墨驚慌地退了半步。
周墨被方廷均瞪了一眼才找回了一點冷靜,將手邊那個筆架匆忙地扶了起來,掃了林端一眼,訕笑了兩聲:“倒是個好題目,隻是先生,我們這些書院的學子大多都沒有做過那等低賤的事情,又怎麼說得出辯詞?”
重陽先生沒理會周墨的質疑,兀自喝著手裡的茶。
旁邊不知何時放好的沙漏“沙沙”地響著,裡頭的沙子從上頭一點一點地漏了下去。
周墨迎著重陽先生偶爾投過來的視線,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拳頭捏緊,頗有些難堪。
不知過了多久,重陽先生才道:“士農工商,農為次之,不知何來低賤之說?”
重陽先生笑了笑,“齊,無貴賤,不如周大公子來給我解釋解釋?”
周墨的臉色難看了幾分,隻是如今說這話的是重陽先生,他沒有半分反駁的立場,隻能暗暗咬緊牙關,勢要在待會兒的辯學中要寧瑉晨好看。
不過這片刻的時間,甚至辯學還沒正式開始,庭院之中就劍拔弩張起來。
周墨推了一把身邊的林端,他對林端本來就沒什麼好友的深情厚誼,把話說的再滿也不過是出於利用,如今他被重陽先生當麵奚落,便把林端推了出去。
林端的麵色蒼白了幾分,眼梢悄悄瞥了眼上頭那幾位先生,尤其是方才被周墨氣了一番,眼下沒有半點好臉色的重陽先生。
隻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若是不說話,身後那幾位隻會給他好看。
林端衝著上頭幾位先生拱手作了一揖,“既然先生說到‘農’字,學生不才,家中便是務農出身,便先來說上一說。”
他低下了頭,避開了身前瑉晨直直看來的視線,“春耕秋實,始於耕田,終於簠、簋,隻是真正的農事往往並不僅僅隻是這在這幾個字中…………無論是粟還是稻,均有其時,隻是天時變化多端,錯過一時便要錯過一年,一年之計,莫如種穀,即便是種下穀種,大水時要引渠排水,大旱時亦要挖渠引水,是以才有勤則不匱之說。”
林端說了一堆的大道理,庭院之中靜了片刻。
隨後便有外邊一圈的一個學子衝著他問道:“照你這說法,隻要勤便能有所獲,那大旱洪澇之年,我們都去跟著你種田去,豈不是從今往後,就再也沒有大旱,沒有洪澇,隻要勤奮,就可以有糧食?”
林端麵色不變,隻是衝著那學子的方向拱手丟下一句:“水旱不足以抹滅勤者之功。”
原本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方廷均此時突然開口,卻是衝著瑉晨的方向。
“林學子說的是,這天下之大,若不是有像林學子這般的人,似我們這般的讀書人,早便餓死在屋裡了,又如何能在這裡高談闊論?
寧學子,你原先在津梁鎮時以沽酒為生,想來是不懂這些門道的吧。”
瑉晨神色從容,望著長桌另一頭低頭不語的林端,覺得越發好笑。
他們都已經鬨成這樣了,他還覺得這家夥可能是被方三他們脅迫著乾了這些事。
事實上,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林端會做這樣的事情。
說這些話來背刺他跟管牧這兩個跟他幾乎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朋友。
沒等他將思緒拉回來,鐘昀突然一手拍在他的胳膊上,瑉晨回頭時就看見鐘昀那副想要寬慰他,憨厚笑著的模樣,倒有些像那個沒心沒肺的管牧。
瑉晨似是看懂了他的眼神,衝著鐘昀道:“無妨。”
他轉而望向林端,輕笑了笑,他知不知道農事,不正是林端最為清楚嗎?
前些年,瑉晨九歲的那年,津梁鎮大旱,那會兒鎮子上幾乎所有的農民都是顆粒無收。
即便是第二年田裡恢複了一些生機,但是那年春時短,林家幾乎是跑遍了整個鎮子才湊上了能將田裡種滿的穀子,但是終歸還是時間不夠了。
林端差點就要被他大哥叫回去不再入學塾了,還是管牧和瑉晨每日放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