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謝府中落,是韓昭為了他和他那龍椅上的族兄而為;而謝氏父子被逐出京,更是他親手鑄成。隻是現在聽她所言,她這是把他當成了身體的原主了,他也就由加害者,一下子變成受害者了?
他知道自己還是鬆了一口氣的。他對這一口氣不齒至極,可是……
如果他隻是重活一世的謝遙,他們之間,能否少些芥蒂的相處?
腦中掠過無數個念頭,卻隻是一瞬間的事。謝遙定下心神,搖頭道:“韓相和謝家立場有彆,我從沒有怨懟。隻是……重活一世,我希望可以改寫你我的命運。”
她前一句懷遠公子,他後一句韓相,讓韓昭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前世,她向謝鈞提出嫁入謝府以互保平安的時候。
謝鈞把兒子叫了出來,風流不羈的懷遠公子竟然一絲不苟的對她行了一個大禮,喚她一聲“韓相”。
那時她已恢複女裝,亦身無官爵,有的隻是說書先生口中的一聲“傳奇”。謝懷遠卻沒有一絲輕賤之意,看向她的眼神更有一絲孺慕,明明兩人一般年紀,卻待她像前輩一樣。
什麼時候,這種孺慕之情好像有些變味了?
韓昭看著眼前“重活一次”的謝遙,隻覺那雙一向明靜如鏡的眸子裡如今隻有一片深沉。
那麼清澈的一個人因著重生,變得不再純粹——想到這裡,她的話音也帶上了幾分惋惜:“你既知你我立場不同,這一世你要改寫謝氏的命運,就注定了你我不會是同路人。”
謝遙靜靜的看著她,半晌方道:“我還能叫你子曜嗎?”
……這什麼啥?
韓昭嗤笑:“你現下是我的上級,難道還真叫我韓相不成?”
謝遙心中竊喜,麵上卻平無波瀾,緩緩道:“如果你我是敵非友,上一世謝家何以獨善其身?”
“你給了父親一條退路,而他一早已有急流勇退之意。若是真的道不同,你大可像對王氏、魏氏、顧氏之流那樣連根拔起,但你給了我父子一條生路。”
“因為子曜知道,在燕王長史案裡,隻有家父和崔前輩一樣,是真心想過還天下人——和沈毅——一個真相的。”
韓昭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你說什麼?”
謝遙忽然一伸手,覆住了她仍輕輕顫著的、冰冷的手。他看見她羽睫一抖,除此以外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都知道了。”
她也沒有絲毫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的意思,隻是話音有些沉:“我死後,你去過聚賢山莊吧?”
原主是沒去過,可……謝遙一咬牙,啞聲道:“是。”
“師父跟你說什麼了?”
謝遙答非所問:“崔前輩和謝家的淵源,我是重生後從父親口中得知,而非崔前輩。”
韓昭見他避重就輕,索性破罐子摔碎:“你是怎樣重活一世的?”
謝遙沉默了。
韓昭嘲諷的笑笑:“上一世我雖與你議過親,那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說起上來你我交情全無,我又怎能強求你對我全無保留?”
聽到“議親”二字,謝遙眼裡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色,良久才搖了搖頭,柔聲道:“我並非對子曜有所保留,隻是……”
他沒有說下去,突然話鋒一轉:“我當日在望月樓,是想求證一事,卻不想——”
聽到了她那一番豪言壯語嗎?韓昭並不想聽高門出身的謝公子對她一番“離經叛道”之言的評價,連忙打斷了他:“是想求證什麼?”
謝遙一字一頓的道:“子曜和燕王長史沈毅的關係。”
韓昭失笑:“你這麼問,不就是認定了我是沈毅的後人麼?”
謝遙收回了手,難得規矩的放在自己膝上:“我閱遍了燕王長史案的卷宗,沒有提過沈毅家有一女,所以不敢妄自臆猜。”
韓昭一手支頤,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燕王長史沈毅自是無後的,但如果當年伏法的,根本不是燕王長史沈毅呢?”
謝遙腦中晴天霹靂,忽然想到了什麼。
看見他呆若木雞的模樣,韓昭打趣道:“當年三司會審,判了斬刑的人是誰,謝太傅沒有告訴你吧?”
謝遙抿唇不語,一向如沐春風的笑臉已經皺得不似人形。韓昭禁不住笑出了聲,又想起自己前世是有負這個“倒楣鬼”的,立即收起了笑容,幽幽一歎:“大理寺獄中的,的確是殺了淮陽王的人,隻是他根本不是燕王長史。那你猜,他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