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微怔,然後鎖著眉頭坐起來穿衣服:“你想讓我往崇王府遞話?”他鼻中發出一聲短促笑音,“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美貌婦人淡看著他穿衣,很快又醞出柔和一笑,探頭倚在了他肩頭上:“殺頭的大罪,你也不是頭一回做了。”她綿軟的聲音惹得他後脊一陣輕顫,她頓了頓,明眸輕眨,“你助我們母子相聚,我們自都不會說這窗紙是你挑破的。你就幫幫我,好不好?”
“這……”那人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蹙,“你要知道,太後和皇上這幾年……”
“你在宮裡,也有幾十年了吧?”她一派天真地望著他,手卻帶著幾許撩撥的意味,撫弄著他的後脊,“混到這個歲數還隻管個冷宮,甘心麼?你若幫我住到慈寧宮裡頭去,我一定不會虧了你。”
這一番話,一舉戳中了什麼軟肋。
那人啞了一啞,舉棋不定地扭頭看她:“那我……”
她眉眼一彎:“隻要帶一句話就好,你若不放心,連名字也不必留。”
那人沉默不言,半晌才模棱兩可道:“我想想。”
婦人卻並未催促,嫣然一笑,便又轉身繼續挽起了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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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寒風拂過京城的大街小巷,嚴冬便一步步地來了。蘇吟早早地拿到了冬衣,但太後和皇帝都遲遲沒開口說換冬衣。
在穿冬衣除更衣的事上,宮裡是有規矩的,要上頭先穿或者開個口底下人才能穿,不然宮裡穿什麼的都有也不好看。結果蘇吟就這麼著凍得受寒了,不得不告個假,打算遵醫囑在屋裡好好地悶幾天汗。
她鮮少告假。頭一日時沈玄寧以為她是正常的不當值歇一歇,到了第二日,就覺出了不對。
他便問馮深她乾什麼去了?馮深說她病了,沈玄寧便在晌午讀完書後去了她院子裡,還沒進門,就聽屋裡阿嚏阿嚏阿嚏地連打了三個噴嚏。
他憋著笑推門進去,打完噴嚏的蘇吟剛重新躺回去,側眸一看,又要起身。
“你躺著吧!”他邊說邊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抱臂看她,“馮深說你凍著了?”
蘇吟點點頭,鼻音很重:“這幾天太冷了,往裡塞了好幾層衣服也不頂用。”說罷神情很複雜地看了看他,“皇上不冷嗎?”
他到現在還隻是兩層衣服,隻是中衣換成了夾薄棉的而已。
“……禦醫說朕氣血旺盛。”他說著抬手,一臉憐憫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是不是傻?覺得冷你跟朕說啊。”
“奴婢以為自己能扛住來著。”蘇吟一聲苦歎。
“你好好歇著。”沈玄寧笑笑,又說,“朕回頭找個宮女專門照顧你,你要是病得厲害了就跟她說,有什麼需要就讓她回話來,朕也會每天來看看你的。”
“不用不用!”蘇吟趕忙推辭。她覺得這太誇張了,自己其實就是有點發燒,小病而已,哪用得著這麼大動乾戈?
可沈玄寧說:“朕還沒見過你病得告假呢。再說,朕是拿你的血治過病的人,這會兒不該照顧你麼?”
蘇吟一噎,不好接著推辭了,想了想,又道:“那皇上沒事時來就好,彆耽擱正事。”
“知道。”他一哂,聽到門響便回過頭,正端藥進來的宮女猝不及防地給嚇跪了:“皇上……”
沈玄寧隨口道了聲“起來”,打量了那宮女兩眼,見和蘇吟的年齡差不多,就直接點了她:“日後你就照顧蘇吟吧,她有什麼事,你直接來回朕。”
“不用!”蘇吟道,“奴婢真不用!”她說著坐起了身,想認真勸他一下,但他轉回頭來,看她一眼就撲哧笑出了聲。
“發髻都睡歪了。”他食指在她發髻上一撥,蘇吟便感覺到鬆鬆垮垮的發髻在頭頂上晃蕩。
而後他信手拔了她頭上的釵子:“散了頭發好好睡,乾清宮沒什麼事非得你盯著。宮女的事你聽我的,反正我身邊也不差這一兩個人。”
“好吧……”蘇吟點點頭,把那兩根釵子接過來放在枕邊,又理了理頭發,望著他問,“皇上有事?”
“……”沈玄寧忽地鬱結於心。
“朕隻是來看看你,不行嗎?”他眉心蹙起,反問完這句後,半天都沒再開口。
蘇吟看出了他不高興,一邊覺得他怪怪的,一邊也覺得是自己問得不好,想了想,便披了件外衣下了床。
“你乾什麼?”沈玄寧攔住她,她瞅瞅他:“去上茶端點心。皇上專程來看奴婢,奴婢不得儘儘地主之誼嘛?”
說罷她便走到門口,先把那碗藥趁熱喝了,好讓那嚇得夠嗆的宮女退出去。
她轉回身將藥碗放在桌上的時候,發現沈玄寧已走到了她的衣櫃前,正往衣櫃裡望什麼。
“皇上?”她奇怪地喚了一聲,他從櫃子裡扯了件鬥篷出來,又三步並作兩步地回到她麵前,把鬥篷披在了她身上。
“朕這就讓宮裡都穿冬衣,你彆再凍著了。”他眼也不抬地給她係好了帶子,略作遲疑,又將手伸入鬥篷,握住了她的胳膊,“你也彆為朕忙,朕就隨便在這兒坐一會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