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無能, 暫還不知。”杭州織造揖道。
沈玄寧揉著眉心沉吟起來, 過了會兒, 道:“朕這就派欽差先去蘇州。隻要哄抬物價的罪名屬實, 不論鑄假|幣之處在哪兒,都先把徐海斬首示眾。”
“……皇上?”杭州織造微愕,道,“此事事關重大,皇上還是謹慎行事為好。否則一旦徐海是與旁人勾結, 砍了他,那鑄假|幣之處……”
沈玄寧輕一笑:“那鑄假|幣之處,自會有旁人來接手。”
杭州織造恍悟,想這的確不失為一個順藤摸瓜的好法子。沈玄寧又說:“你先回杭州去,貼出告示,告訴百姓近來有歹人造假|幣,讓他們注意分辨。朕也會下旨讓各州府都多加小心, 儘量不讓這些假|幣流通出去。”
對方要天下亂,他就要儘可能地維持住局麵。貼告示或許隻是個平平無奇的笨辦法, 但在當下還沒鬨出大事時先將消息散出去, 便也算是個防患於未然的好辦法。
杭州織造領命告了退, 沈玄寧在他離開後便傳了幾個朝臣前來,任命了欽差派往蘇州徹查徐海哄抬物價之事, 另外又著人擬了旨, 知會各地官府、百姓。
但對於這二者間的關聯, 他跟誰也沒說。
他不打草驚蛇, 與徐海勾結的人才會跳出來。雖然突然查辦徐海或許也會讓背後之人心生怯意,但沈玄寧想了想,敢走到謀反這一步的人,多少會被權勢蒙心。他不明言自己疑徐海謀反,對方絕不至於就此就收手。
鑄假|幣這樣大的事,多半也是其中重要一步。那麼蟄伏在朝中的那人,也未必想把這一環放棄。
沈玄寧沉思著,將各種優劣翻來覆去地想了很久。回神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不少了,他私下裡看了看,蹙眉:“蘇吟呢?”
馮深回說:“適才萬安宮和坤寧宮前後腳差人來請,蘇吟去了坤寧宮了。”
“?”沈玄寧眉心一跳,這擺明了是有事。
“朕去坤寧宮瞧瞧。”他說著就起了身,也沒叫人備步輦,出了殿門就向北邊折去。
坤寧宮中,湯盈霜悠哉哉地和蘇吟一道製了一下午的香料。
她倒不是成心要把蘇吟找來陪她,隻是把她扣在這兒後,總得找點事情做。
至於為什麼把蘇吟扣在這兒?自然是為了避免儀妃找她的麻煩。
光祿寺卿宋棣的女兒是讓他們給召進來了,可若說光祿寺那道折子和胡驍沒關係,她可一點兒都不信。眼下前線又打了勝仗,正是胡家氣兒不順的時候,是以湯盈霜早就讓人到前頭盯著蘇吟去了,她琢磨著,不管是胡家還是儀妃,若是想拿蘇吟出氣,做夢去吧!
就這麼著,萬安宮的人剛到乾清宮,蘇吟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不去,坤寧宮的人就到了。
蘇吟本也不傻,一瞧這架勢就知道是皇後安排了人來救場,自然跟了過來。
在蘇吟手裡的香餌剛製成形的時候,外麵震來了一聲“皇上駕到——”。
湯盈霜抬了抬眼皮,笑著一覷蘇吟:“準是來找你的。”
蘇吟的臉一下就紅透了,起身福了福:“奴婢去瞧瞧。”
湯盈霜點點頭,目送著她離開。她的心情禁不住地好了幾分,覺得蘇吟臉紅的樣子真好看。
隻是有點可惜,不是為她紅的。
湯盈霜邊想邊籲了口氣,宋薇端著茶盞在殿門邊遲疑了半晌,還是不知要不要進去。
她覺得,皇後娘娘對蘇吟,一定有點不一樣的心思!
她看蘇吟時眼底那一片柔情蜜意,可不是簡單的姐妹之情會有的。宋薇對此心裡有幾分數,是因為她從前經曆過——她懷著那樣的心情看過彆人。
但她隻是看看而已,知道有緣無分,就很快斷了這份念想,那份情緒來得遠沒有皇後娘娘現下這麼濃烈。
隻是,也可惜了,皇後娘娘似乎隻是單相思。蘇吟對此無所察覺,她的柔情都給了皇上了。
宋薇不禁覺得有些心疼,有些唏噓。人世間,她們這樣的人太少,像是投錯了胎,多半時候大概都會愛而不得。
宋薇幾經躊躇,終於邁過門檻進了殿。
皇後正撥弄著蘇吟剛製出來的香餌,宋薇把茶放到了她手邊:“娘娘喝口茶,歇一歇。”
皇後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多理她。
宋薇也不敢多說話。對於皇後的事,她一個字都不敢問,她不想冒冒失失地讓自己丟了性命,也不想害了皇後。
那樣的心思……是多大的罪啊!
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都不敢跟父母提,何況是已嫁給皇帝的皇後?
側臉裡,蘇吟跟著沈玄寧進去,殿門剛關上,他就驀地轉過身把她抱住了。
“!”蘇吟掙了一下便作了罷。他近來總是這樣,有事沒事就愛抱抱她,非說抱著她舒服。
蘇吟問過他,問他是不是覺得她胖?胖起來軟和了抱著才舒服吧?
他聽得笑了一聲:“你胖不胖,你心裡不清楚?不要瞎給朕安罪名。”
蘇吟就不吭聲了,她知道自己不胖。
他非要抱……也隻好由著他抱了。
今天又是這樣,沈玄寧摟著她也不說話,兩個人一起站了一會兒,他就自覺地把她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