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議完正事從乾清宮告退出來, 楚霽頭都大了。
他捂著脖子悶著頭往外走, 一腦門子的官司。
太尷尬了!從皇上到蘇吟再到幾個禦前侍候的宮人, 都看著他流露過忍不住要笑的神情, 擺明了是覺得他脖子上那幾道傷是在床上弄出來的。
他還沒法解釋——總不能開口說“臣這傷不是在床上被撓的”吧?
但是,真的不是啊!!!
那個藏地來的女奴長得是漂亮,可是連漢語都不會說。他跟她沒法交談,也就提不起興致和她同房。今兒一早,是一直跟著他的侍妾雨竹跟他說,那個女奴一夜都沒睡, 縮在房間的角落裡動都不敢動, 請他去看看。
彼時宮裡傳召的旨意還沒到, 楚霽想著也沒什麼事,那看看就看看唄?萬一是病了不舒服了, 好趕緊叫大夫啊?
他於是就進了那女奴的門,定睛一瞧,便見她確實縮在角落裡, 身子蜷成了一個團兒。
“怎麼了?”楚霽邊走過去邊問她,到了她麵前見她沒反應,他就蹲下了身。
結果他剛伸手碰了碰她的肩頭, 她突然抬手,一把就撓了過來。
楚霽下意識地側首避讓,緊接著便感覺到脖子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雨竹在旁邊嚇壞了, 女奴自己也嚇壞了, 楚霽懵了:“你怎麼撓人呢?!”
——正這時, 宮裡頭的旨意到了。
府裡頭一下就亂了起來,楚霽想著怎麼也不能這樣進宮啊,但把脖子纏上也同樣不對勁。
他一度想跟雨竹借點脂粉遮一遮,卻又被大夫攔住了,大夫說沾了脂粉容易留疤。
——這疤要是留下來,他估計後半輩子都總得被人誤會在床上吃過虧。楚霽不得不作罷,矛盾再三後,隻得這樣硬著頭皮先進了宮。
然後便是在乾清宮裡麵對眾人憋笑的事了。
楚霽覺得這大半天過得宛如渡劫,回到府中,他陰著張臉,跟誰也沒說話,直奔那女奴的房間。
房裡,容貌姣好的異族少女仍舊縮在角落裡,哪兒也不敢去。
這裡的人說話,她聽不懂;他們怎麼看她,她也不清楚。一遍遍在她腦海裡回蕩的,隻有姐姐的慘死。
她們姐妹兩個長得都很漂亮,從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很出眾了。五年前,她姐姐被家主獻給了土司,短短三天時間就斷了氣。
她見過姐姐的屍體,屍體上傷痕累累,鞭痕、牙印、淤青,到處都是。
那時她還小,不懂為什麼會這樣。後來她才慢慢從大人們口中聽說,這些權勢滔天的人玩弄女色頗有一套,至於死了人,他們是不在意的,反正他們身邊總會有新的人進來。
如今,輪到她了,她麵對的人遠比土司更權勢滔天。
所以今天早上,她真的是怕極了。她怕得什麼都顧不上,動手也是下意識就動了手。誰知就那麼寸,她竟然傷到了人。
後來,他好像是有什麼急事,就離了府,不然她大概已經死了。在西藏,沒幾個傷了主人的奴隸能活下去。
可等他回來了,她又要麵對什麼呢?
她忐忑不安了整整一個上午,終於,噩夢般的悶響傳了過來。
她抬頭望去,顫抖如篩地看著楚霽一步步走近。
楚霽陰沉著臉,早上的教訓令他在離她還有三尺遠的時候就停住了。
然後他指了指脖子上的傷:“看你乾的好事。我方才是去麵聖,不知皇上日後怎麼看我。”
她看他指傷口,身子縮得更緊了些。接著,她注意到了他手中攥著的鞭子。
鞭子打人最疼。他又是個將軍,力氣一定不小。
她緊縮著哭出聲,怕激怒他,又捂住了嘴。
“……你還先哭了?”楚霽滿心不快,但又實在不習慣跟姑娘家發火,便隻鎖眉睇著她。睇了一會兒,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她在看什麼。
他低頭看看手裡的馬鞭,信手扔到了一旁,而後蹲下了身:“不打你,你彆怕。”
少女顯然被他的動作弄得有點懵,含著淚打量起他來,楚霽問她:“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