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滿陽光的清晨, 女人坐在沙發上, 滿臉笑意,小男孩踮著腳去親她, 光明正大, 堂而皇之, 那一幕美好得簡直讓人發瘋。
顧政回憶起了無數個黑夜。
他就像是地溝裡見不得光的老鼠,隻能偷偷地無恥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 去親那張沐浴在陽光下的臉。
而顧斯禮,輕而易舉就可以辦到。
他真的瘋了, 連自己的兒子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顧政滿臉陰霾去吃早餐,身影消失在兩人視線, 顏今今偷偷看了眼旁邊委屈的小孩, 忍了忍, 還是忍不住把他的小身子擁到了懷裡。
“你爸爸平時對你是不是很凶。”顏今今小聲在他耳邊嘀咕, 顧斯禮卻被她抱在懷裡的動作弄得有些無措。
“沒有。”他搖了搖頭,又輕聲補充。
“他一直都是這樣。”
顏今今回憶了一下顧政這段時間的冷臉, 眼中不忍地揉了揉小孩腦袋,心疼道。
“好可憐。”
顧斯禮嘴巴動了動, 想說自己一點都不可憐,爸爸對他也很好,可是看著麵前女人心疼的臉,他想了想, 還是沒說, 卻因為心虛而又垂眸攪起了手指。
顏今今見他這樣, 愈發心疼,把他往懷裡摟得緊了緊,忽的又問。
“他有沒有打過你?”說完,眼睛還往餐廳那邊看了一眼,像是怕顧政聽見。
顧斯禮這下不敢隱瞞,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沒有,爸爸從來不打人。”
顏今今微微鬆了口氣,一顆老母親的心放下了幾分。
顧政吃完來到客廳時,就看見兩人在對著一張圖紙研究著模型。
他給顧斯禮買的都是很簡單的,他還小,太複雜的搞不懂,沒想到這種程度也要向彆人求救。
沒出息。
他目光落在顏今今身上,她就像是換了個人,溫柔可親耐心十足的和顧斯禮一起搭建著模型。
在這個家,顏今今一般隻有兩種表情。
冷漠的不屑一顧和瘋狂的聲嘶力竭。
顧斯禮很小的時候還會主動接近她,顧政縱容試探,結果是意料之中。
那個人滿臉漠然,甚至在顧斯禮跌跌撞撞,伸著手充滿期盼的去拉她褲腳時,被一把推開。
幸好地板上鋪著毯子,讓他不至於摔傷。
女人眼中卻是冷漠,未曾有半分心疼。
那一次是顧政唯一一次對她發火。
“顏今今,他是你兒子!”
女人的笑容比起方才更冷,眼睛裡變成了明晃晃的厭惡。
“顧政,你想要兒子,我就幫你生了一個,他——”她指著坐在那裡難過哭泣的顧斯禮,冷漠得不像個人。
“和我沒有關係。”
那一刻,顧政如墜冰窟。
婚姻的最開始,他知道她是不願的,可眼前的幸福唾手可得,顧政自欺欺人的想,在一起久了,她自然會心軟。
孩子是個意外,但他是欣喜萬分的,顧政心想,天底下不會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孩子的。
沒想到,還真的是有。
自此以後,顧斯禮不敢再接近她,小孩也是有記憶和本能的,誰喜歡他誰不喜歡都能感覺到。
而顧政,也放棄了掙紮。
就這樣吧,哪怕她恨他,也總歸是屬於他的。
一個家被劃分成了楚河漢界,他們在這頭,她在那頭,中間隔著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下午時,家裡來的一個醫生,說是給顏今今做檢查。
記憶中有這個人,是原身的心理醫生,顏今今很配合,完成了各項身體上的檢查,最後,那人還細細問了她最近飲食作息,和她閒聊了一會。
顧政送走醫生,還有些回不過神,方才的對話猶在耳邊。
“顧先生,夫人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情緒也和常人無異,看來最近是不是有很大改變。”
“是,她好像變了個人。”
“是這樣的,抑鬱症患者如果情況好轉,行為習慣是會發生變化,這是好事,你們多多注意,不要再讓她受刺激。”
“那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樣?”
“嗯…夫人這段時間有發生過什麼比較重大的事情嗎?”
“又或者說,是什麼時候開始有變化的?”
顧政的記憶立刻回到了那個夜晚。
按理說她那天不該醒的,但竟然中途醒來了,顧政已經做好了被她厭惡辱罵,憎恨推開的準備,沒有想到她沒有反應。
不,是僵硬又不自然的承受著,隨後他加快了節奏結束,燈打開的瞬間,他還在想該怎麼應對接下來的畫麵,然而,顏今今卻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那應該就是她開始不正常的時候。
顧政頓了一下,眸光幽深不見底,他回答。
“沒有,就是一覺起來,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醫生沉吟片刻,緩緩道。
“這種情況也有,經常患者就是突然間自己走出來了,有可能是某個契機造成的,也有可能是藥物治療的效果累積體現。”
“那她還會回去原來的情況嗎?”
“一般來說很少,但也不否認,儘量維持原樣,不要讓病人受到刺激。”
顧政送完醫生回去,見到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顧斯禮極會察言觀色,此刻正得寸進尺的坐在顏今今懷裡,掛著滿臉的笑就像個小傻子。
女人摟著他,神色溫柔憐愛,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