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蝴蝶折過院落裡的燈光,鱗光閃爍。
劇烈的衝擊力震碎了它剛剛展開?的翅膀,脆弱重生的身體碎了一地。
佘寧並?不反對顧念因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她認為她的孩子必須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例如鋼琴、馬術、圍棋……
她矜貴高?雅,衣著翩翩,為了她親愛孩子的成人禮抽身從渚城來到南城,要的是成就她最好的樣子。
至於將自己?關在幽暗的小房間,麵對這些鱗翅目昆蟲肮臟醜陋的屍體。
這不是她的孩子應該乾的事情。
關於這些,顧念因是清楚的。
所以她才會在沒有監控的衣帽間做她的蝴蝶標本,所以她在看到佘寧將蝴蝶丟到自己?麵前?時,表情並?沒有半分失格。
長?輩冠冕堂皇的尊重令人發笑,隻要有那監控器在一天,顧念因就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蝴蝶標本被佘寧發現是遲早的事情,她一直都是踩在刀尖上舞蹈。而當血真的從她被劃破腳底滲出,顧念因低頭看著被丟在自己?跟前?的蝴蝶碎片,眼?底平靜的像是一潭死水。
那是一種等待被毀滅的情緒。
就像是周而複始每天都在向上推動巨石的西西弗斯。
清晰銳利的疼合著隱秘晦澀的快意在顧念因的心口螺旋交織,在她鋪滿淺水的世?界中央長?著一棵猙獰漆黑的樹。
從顧念因出生那日起,佘寧對她的生活就有一種病態的掌控欲望。
在她這裡顧念因從來不是一個什麼獨立的生命體,而是她的女兒,她嚴格要求顧念因,對她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要做什麼放棄什麼,都有極高?的要求。
在國小四年級的那年寒假,顧念因曾經嘗試過逃離這個地方。
那是她從夏天就開?始做的計劃,縝密精細,是遠遠超出同齡人的聰明。
那天清晨下了很大的雪,顧念因借著上補習班的機會離開?了那幢偌大的洋樓莊園。
也?是那天,顧念因見?識到了向來對她大門敞開?的渚城各處,紛紛對她落下了鐵門。
小姑娘帶著充足的物資,繞過了保鏢監視,特意沒走監控可以查到的地方。
可就是這樣,那艘私船卻冒著價值上千萬的貨物被警察查貨扣押的風險,也?要折返,把她畢恭畢敬的送回了岸上。
雪化的時候真的很冷,摻雜著魚腥臭氣的雪水沾濕了顧念因特意換成劣質品的二?手運動鞋。
她坐在刮滿冷風的岸口,去無可去,單薄的身子似乎來一個浪都會把她拍進冰冷刺骨的大海。
也?是過了那一夜,生活在玻璃房的顧念因才知道什麼叫做權利。
她作為下位方,被權利狠狠的碾壓過去,脆弱的身軀不堪一擊。
“起來。”
海浪拍過來,佘寧的聲音比浪花還要冰冷。
成年女性巨大的身形遮住了即將沉落的太?陽,漆黑的籠罩住小小的姑娘,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嚴絲合縫的將她扣在下麵。
顧念因是不想走的。
小姑娘並?不平靜的眼?神裡寫著倔強,她灰撲撲的一張臉沾滿了魚腥味,跟麵前?那位錦衣華服,矜貴迫人的夫人簡直天差地彆,沒什麼能反抗得過的跡象,卻依舊堅定的跟佘寧無言對峙。
是該說她臨危不懼,還是該說她不知悔改。
佘寧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眼?神從剛才跟顧念因對視的那一秒變了一下。
她也?狠,對這個離家出走的孩子沒有任何情緒上的安撫,直接跟她挑明了:“你很聰明,但還不夠。”
“顧念因,你不要覺得命運不公?,命運給你的已經夠好了。你今天之?所以可以做出這樣縝密的計劃,是因為這個家從小給你的資源。”
“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等價交換,你身上流著的是我的血,從小享受的都是顧家帶給你的一切,在沒有完成你的使命前?,你不要妄想離開?這裡。”
佘寧的話像是一張判決書,一下就掐斷了顧念因所以未實行的計劃。
在普遍心智尚未成熟的年紀,她就已經能夠聽?懂佘寧話裡的意思?了。
——是誰都可以,他們要的隻是一個足夠好的繼承人。
——既然已經是她,她就逃不掉的。
有時候顧念因會想,為什麼七宗罪裡沒有將聰明也?納入其中。
或許太?過聰明就已經是一種懲罰了。
人們對自己?所處世?界了解的越深,就越會覺得可怖。
這世?界沒有辦法全部用已知解開?,深陷在其中的人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
顧念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站起來的,也?忘記了她是怎麼跟著佘寧坐進車裡的。
隻是在這場叛逆鬨劇的最後,她記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一點屬於佘寧母性的溫柔。
維持著舒適溫度的車廂在小姑娘上車的時候就用暖意包裹住了她的身體,接著佘寧的手撫在了她的手背。
女人目不斜視,給了她一句生冷的溫柔:“今天的任性我隻當你沒做過,我也?不會告訴你爸爸。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清楚,好嗎,念念?”
顧念因點了點頭。
不是敷衍,是真的想清楚了。
她要離開?。
她記得有人對她說過,蝴蝶要在繭裡呆很久時間才能出來。
隻有忍受得過長?夜漫漫的孤寂,才能有展翅破繭的那一天。
“東西我都已經讓家裡的阿姨給你丟掉了。”
佘寧的語氣生冷到了極點,一下將顧念因的思?緒從回憶中拽了出來。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一言不發的顧念因,對她發出警告:“你要記住,我給你這雙手,不是讓你來碰這些垃圾的。”
“今天晚上加練,我會在琴房陪你。”
像是審判,佘寧的懲罰來的毫不手軟。
而顧念因語氣平淡,回應道:“我知道了。”
月頭初上,一片死寂。
母女二?人的對話到此為止,佘寧轉身離開?,顧念因在她身後跟上。
少女精巧的鞋跟落在青石板上,裙擺浮動,跟她被丟在門外的蝴蝶標本擦肩而過。
脆弱的鱗翅被暴戾折斷,斷肢殘骸。
而夜風低伏過地麵,那原本被固定住的翅膀在空中飛了起來.
翌日天色沉沉,大風席卷了整個南城,氣溫驟降。
早自習下課的鈴聲穿破雲層,寂靜的教學樓一下活了起來,班上的人紛紛站起身來活動自己?快要釘住的身體,顧念因也?起身拿著水杯離開?了座位。
長?臂探進視線,鐘笙肆無忌憚的向後伸了個懶腰。
隻是她這次是另有目的,接著就轉身看向了林惜:“阿惜,你有沒有一種感覺?”
“什麼?”鐘笙這話賣著關子,林惜就繼續看她早讀沒看完的漫畫,回的敷衍。
鐘笙一癟嘴,接著趴在了林惜桌上堆起的書上,接著道:“我感覺大神今天有點氣壓低。”
“她不一直都這樣嗎?”林惜隨口,依舊頭也?沒抬。
“當然難不是了!”鐘笙高?聲反對,“今天早上我一進門就覺得你這後排好冷啊。”
聽?到這話,林惜終於抬起了她的腦袋。
她隨意瞥了一眼?鐘笙單薄的衣服,指道:“今天大降溫,就你穿的這麼一點,老?天爺不冷你誰冷?”
鐘笙被林惜無語到了:“我說你這麼不解風情,怎麼追大,女孩子啊!”
這人自從那天有了這種想法,腦袋裡就莫名將林惜要追的人換上了顧念因的臉。
剛剛差點說出來,改口改的飛快。
林惜也?沒聽?出來,隻針對她前?麵這句話反駁:“誰規定的追人就一定要這樣,我有我自己?的辦法行不行啊。”
這麼說著,她就抬手擰過了鐘笙的腦袋,不耐煩的講道:“行了,你就彆瞎操心了,顧念因沒事。”
“怎麼可能沒……”
“都醒醒啊,待會上課抽查《蜀道難》,背不過的抄十遍。”
就在鐘笙反駁的時候,汪婷秀從教室前?門走了進來。
周一上午的第一節課是汪婷秀的語文,她喜歡早來,課間十分鐘她恨不得早到五分鐘。
班裡聽?到她這話很快就陷入了複習課文的聲音,鐘笙也?迅速轉回了身去。
顧念因打水回來晚了些,不緊不慢的從後門進來:“報告。”
“進來吧。”汪婷秀對她很寬容,笑臉回應。
隻是不知道怎麼,她在看到顧念因的瞬間,莫名覺得今天這天有點冷,主動過去關上了班門:“最近大降溫啊,大家都注意保暖,不要感冒生病。”
在汪婷秀的叮囑聲裡,顧念因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惜依舊偏撐著腦袋看著漫畫,在顧念因的影子落在她手上的時候,主動“喂”了一聲:“不開?心?”
“沒有。”顧念因否定。
“不開?心就說,憋心裡乾什麼?”林惜不然,還帶著點吐槽,“你這樣搞得周圍人都被你連帶著不舒服了。”
顧念因聞言翻書的動作頓了下一下。
她視線平直,沒有任何遮掩的徑直看向林惜:“你也?是嗎?”
“……我,”林惜不知怎麼得,被顧念因這麼一問,心上跳了兩下,當即就否定道:“我自我調節技能很好的好不好。”
“哦。”
這不是顧念因想要的答案,接著便收回了視線。
一下安靜,教室的後排又?重新交織傳來嗡蠅的背課文聲。
林惜看著顧念因翻開?課本,沒有像過去一樣不再理會她,而是抬手戳了戳她:“哎,既然你心情這麼不好,要不要跟我出去?”
顧念因剛落下的眼?瞳抬了起來,給了林惜這句話更精準的概括:“逃課?”
聽?到這詞,林惜笑了:“沒想到我們大學霸還知道這個詞啊?”
她知道顧念因心情不好,也?沒接著一昧的調侃顧念因,而是開?始布置自己?的計劃:“你啊,待會上課了就假裝自己?不舒服,然後我主動站出來說送你回家。”
“婷秀喜歡你,一定不會懷疑咱們的,明白嗎?”林惜問著,顧念因也?接著點點頭,“明白。”
得到隊友的點頭,林惜的這個算是計劃初步成功了。
她一下心情大好,想著攤開?書背會汪婷秀待會要抽查的課文,卻兀的聽?到了水杯掉到地上的聲音。
“哐當——!!”
裝滿水的杯子重重的砸在地上,突兀響亮的聲音兀的就讓班裡一下安靜了。
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背書的聲音,轉頭朝後排看來,連汪婷秀都站住了巡視的腳步,直直看向林惜。
跌落的杯子漫無目的的在瓷磚地上滾動著,林惜作為被懷疑的對象也?是一臉的懵。
然而還來不及分辨,在林惜的餘光裡,全班同學的眾目睽睽之?下,剛剛進門時還神色正常的顧念因就側身一倒,飄搖羸弱的,直接倒在了林惜的肩上。
第32章
太?陽拉下雲的一角,偷覷的日光成了唯一的目擊者。
它就這樣靜默的注視著桌邊的影子撥開水杯,兀的滑向另一旁,演技逼真。
顧念因倒下來的突然,秋意蕭瑟中,像是有一束開得不合時宜的花撲進了林惜的懷裡。
香氣淺淡,乍時騰起。
不?知?道是?周圍人集中過來的目光太?熾熱,還是?顧念因這一下跟自?己靠得太?近,林惜的心臟咚咚咚的在跳。
班裡被顧念因的突發狀況按下了靜音鍵,四周安靜的針落可聞,安靜的鼓膜在心口造反的聲音清晰可見。
汪婷秀被顧念因這一下嚇到了,接著從講台下來:“念因這是?怎麼?”
“她……”林惜知?道顧念因這是?提前了她們的計劃,紊亂的心跳卻砸的她台詞都說不?順了。
而就在這時,帶著幾分輕顫的吐息劃過林惜的耳廓,顧念因勉強抬起頭:“老師,我在生理?期。”
真不?知?道這人的演技是?從哪修煉的,表現出的難受真的是?一等一的好。
那平日裡清冷的聲音覆著一層孱弱,輕輕小小的,聽起來就透著種不?舒服的感覺。
汪婷秀不?由得也?跟著心疼一下,趕忙道:“那要不?要去醫務室,讓醫生給你開點藥,在那裡休息一下?”
這話明顯跟林惜的計劃背道而馳,顧念因聞言絲毫不?亂,接著就跟汪婷秀表示道:“老師,我想讓林惜送我回家可以嗎?”
一句話,不?僅提出了要回家,還捎帶手把自?己也?帶上了。
這樣精湛的演技,這樣臨危不?懼的流暢,林惜甚至懷疑這是?不?是?顧念因第一次演戲。
這個人身上實?在是?有太?多的問題,越是?靠近,就越是?疑惑。
林惜愈發肯定,這人就像藍閃蝶,枯燥的表麵下藏著瑰麗的顏色。
“你們《蜀道難》都背過了是?不?是??”
林惜正想著,汪婷秀嚴厲的聲音就傳來了。
她剛要同意顧念因的請求,就注意到班裡看過來的視線太?多了。
於是?她臉色一板,立刻對這無數道視線提醒加碼:“待會兒我不?僅抽查課文背誦,還要抽解釋翻譯,釋意沒?過,翻譯一樣抄十遍。”
這話一出,班上人人自?危。
剛剛還停留在顧念因身上的視線紛紛轉了回去,不?消片刻就撤去了大半。
雖然知?道顧念因這樣是?因為生理?期,汪婷秀還是?不?放心,伸手過來握了握顧念因的手。
少女天生體質弱,手腳冰涼,在這大降溫的秋日裡,身上隻?穿了一件外套,蒼白?削薄,不?堪一擊。
握著顧念因的手待了一會,汪婷秀皺起的眉頭愈發是?心疼。
她知?道這樣暖不?過顧念因,便同意了她剛才的請求:“生理?期不?好受涼的,回家去換一套厚一點的衣服。”
“南城就是?這樣,溫度變化大,你以後要注意保暖。”
這麼說著,她就抬眼?看向了林惜:“我記得你有自?行車是?不?是??”
“昂。”林惜點頭。
她演技稍比顧念因差一點,接著就接話道:“正好能送顧念因回家。”
聽到這話,汪婷秀臉上不?出意外的出現了意外,看著坐沒?坐樣的林惜“喲”了一聲:“怎麼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麼積極?不?用我再搬出請家長來了?”
“……”
一連三句調侃,將林惜說話的心虛。
但她憑借著多年的逃課經驗,接著就跟汪婷秀插科打?諢起來:“我這不?是?聽從您的建議,跟新同學打?好關係嘛。”
汪婷秀靠在顧念因桌前,從鼻腔哼笑了一聲:“油嘴滑舌。”
不?過有了在運動會親眼?看到這兩人的相處,汪婷秀對林惜還是?放心的,最終還是?同意了:“行,那你就送念因回去吧,路上小心點,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林惜一口應下:“請好吧您。”
搖了搖頭,汪婷秀沒?有在搭理?林惜,而是?看向顧念因,“念因,要我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嗎?”
這話一出林惜跟顧念因不?同程度的皺起了眉頭。
頓了沒?有一秒,顧念因接著表示道:“我媽媽出差了,家裡現在沒?有人。”
“這樣啊……”汪婷秀有些遺憾的點了點頭。
她跟顧念因的媽媽沒?打?過交道,唯一一次見麵還是?顧念因轉過來時,她在連廊上看了個背影。
黑色的大衣區生冷的分開日光,幾步走到車前,就已經是?氣勢滔天,叫人在過目難忘的同時,不?敢上前搭訕。
聽原來顧念因的班主任說,顧念因媽媽在渚城做很大的生意,手下不?能稱為公司,而是?集團。
他?們還為此疑惑,認為這樣的家庭怎麼不?讀私立,要遠道跑來她們南城讀公立中學。
雖然說他?們南城中學在省內是?數一數二的好高中,可跟渚城比起來,教?育資源還是?差一些的。
“老師,您就不?能信任我一次嗎?”
汪婷秀回想著,林惜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少女似乎對她剛才表示要找顧念因媽媽的行為很是?不?滿,接著就反問道:“你怎麼我不?願意的時候,強迫我願意,我現在願意了,你還要強迫我不?願意。”
整個班,甚至整個年級,敢跟自?己這樣沒?大沒?小的也?就林惜了。
汪婷秀看著林惜,無奈的抿了下嘴,表示道:“那好,你好好照顧念因,彆騎太?快。”
林惜聞言立刻表示:“我就一路往太?陽地裡騎,保證顧念因能一直曬到太?陽!”
汪婷秀對這話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就拿了林惜一張紙,給她們寫了假條:“行了,去吧,路上小心。”
“好!”
“好。”
假條批好,兩人不?約而同點頭。
林惜也?演技飆升的做出了一副關心同學的樣子,在汪婷秀的注視下,體貼耐心的扶著顧念因走出了教?室。
那原本?落在書本?上的視線偏斜了過去,鐘笙的目光追著離開的林惜,到了教?室窗外的走廊。
吹了一早上風難得有要停下的跡象,太?陽也?從雲下露出了大半。
日光斜入走廊,顧念因就這樣靠在林惜的肩上,柔黑的長發散在她的肩上,就像是?一張鬆散的網,鍍滿日光的,將林惜籠罩在下。
而平日裡看起來桀驁不?馴的林惜,此刻也?格外體貼的攬住了顧念因的腰。
那白?皙的手臂纖細的摟著一截兒,紳士而有分寸,就這樣任憑對方依靠著,曖昧四起。
真好。
鐘笙托腮,臉上都是?對自?己磕的cp滿足的笑意。
可緊接著,一聲算不?上太?嚴厲的呼喊就鑽入了鐘笙的耳朵:“鐘笙。”
鐘笙肩膀下意識的一抖,猛然回頭,看到汪婷秀的眼?神,直直的從講台射向她的眼?睛,溫柔中透著危險。
“我看你複習的不?錯,都有空目送同學離開了。”汪婷秀攤開書,“來吧,你第一個。”
“啊——”
鐘笙頓時萬念俱灰,在班上眾人不?厚道的笑意注視下,艱難站了起來.
載了顧念因幾次,林惜有些得心應手。
把假條給門衛,門衛一看顧念因靠在林惜後背,天可憐見兒的樣子,隻?看了一眼?,就放了她們走。
昨夜吹了一晚的風好了很多,太?陽曬的風裡也?帶著點暖意。
從學校出來一路上清風拂麵,比那兩次林惜載顧念因的晚上要溫和太?多。
林惜感受著太?陽的溫度,對後麵的人問道:“現在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顧念因依舊是?否認:“我沒?有心情不?好。”
林惜聞言“哼”的笑了一下:“我覺得你現在可以去軋鋼廠應聘了。”
顧念因不?解:“為什麼?”
林惜則道:“嘴太?硬了。”
這話帶著點損人的意思,顧念因坐在後麵聽著,兀的就笑了。
這人的笑不?太?有聲音,更趨向於鼻腔急促帶起的風聲。
而就是?這樣的平靜,卻帶著她的手臂動了一下,那纖細的手指此刻正貼著的林惜的肌膚,小幅度輕動摩挲過布料,清晰的傳遞給了麵前人。
是?笑。
沒?錯。
林惜驀地愣了一下。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顧念因笑出聲音,隻?比布料摩挲的聲音大一點,小小而溫和,一下就消解了她平日裡那副冰冷的殼子。
日光融融,林惜昂首感歎了一聲:“原來你還會笑啊?”
顧念因聞言並沒?有收回此刻臉上帶著的笑意,表情依舊輕鬆。
她輕輕抬頭注視著林惜的背影,彆有意味的對她問道:“在阿惜看來,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許是?這風吹得人放鬆,林惜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一張臭冰塊臉的成年人。”
顧念因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用她成年的手臂更緊了緊環著林惜的腰肢:“可是?我隻?比你大五十六天。”
“就是?比我大一天你現在也?是?成年人。”林惜絲毫沒?注意到顧念因這個過分準確的數字,提醒著身後人,也?被身後人攬著自?己的動作提醒了。
——雖然說做戲要做全?套,但她們已經離開學校好一段距離了。
林惜載著顧念因到了她每次回家的必經河道,風吹著河麵皺起粼粼波光。
寂靜之地,兩人疊扣在一起的溫度愈發清晰,每一寸就透過輕薄的校服貼在肌膚上。
林惜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她們這年齡段的女孩子的腰都是?這樣的細,反正顧念因的是?蠻細的。
剛才她做戲攬著她,似乎不?用耗費多少的力量,就能扣著她的腰,將她一把圈到自?己的懷裡,任憑自?己作弄。
“……”
清冷的風沿著樓道吹拂過來,將林惜的腦袋吹得清醒起幾分。
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蔓延到了哪裡,直覺得自?己也?被她表現出來的那種弱柳扶風的感覺引導了。
明明不?是?上坡,林惜蹬著車子的力氣卻更甚了。
她目不?斜視的載著顧念因往前,對身後人提醒道:“我說顧念因,我們已經離開學校好久了,你是?不?是?不?用再演了。”
顧念因卻沒?有動,依舊攬著林惜的腰,靠在她的後背:“難道就不?能是?我真的生理?期疼嗎?”
林惜嘴巴一扁,無情的拆穿了顧念因:“拜托這位小姐,你是?上上周六來的姨媽,現在都已經過去一周多了,大家來姨媽最長也?就一周,你現在怎麼可能還在生理?期?”
聽到這話顧念因非但沒?有緊張,反而勾起了唇角:“沒?想到你對我的日期這麼上心。”
“……”
林惜無言看著顧念因。
聽她話裡的意思好像在說,她是?多麼的注意她似的。
……雖然這在某種角度上來看的確是?事實?。
但她林惜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的,立刻高聲道:“拜托我這是?對數字的敏感好不?好!”
說罷,少女蹬的車子更快了。
可無論林惜多麼用力踩車子,她們挨得永遠都是?這麼近。
長風從顧念因的視線中掀起,略過前方少女的背影。
長發下,是?兩隻?泛著紅意的耳朵.
穿過河道上架起的橋,安靜就漸漸被白?日人聲替代。
很難想象被稱為繁華大都市的南城還有這樣的地方,老舊的房屋建起了城中村骨架進入,鬨市區來往車輛雜亂。
顧念因坐在林惜後麵,視線裡的畫麵跟耳邊裡的聲音都逐漸雜亂起來。
她就像是?走到了另一個世界,跟著林惜穿過一幢幢擁擠低矮的居民樓,低矮的法桐布滿了人為修剪的傷疤,樹葉抖抖,泛著黃意。
正這麼看著,林惜在最後一排樓前停下了車子,對顧念因道:“到了。”
顧念因抬頭看去,似乎有所意識:“這是?你家?”
“沒?錯。”林惜利落下車,昂起的腦袋帶著點傲嬌,對這位住慣了彆墅大平層的公主補充道:“四樓,沒?電梯。”
原本?林惜是?想自?己可以在上樓速度上壓顧念因一頭,卻不?想等她噔噔噔的快速上到四樓,顧念因卻絲毫不?輸她,緊跟著也?到了。
有點小失落,但很快也?就被林惜放過去了。
她沒?那麼小心眼?,計較這種無所謂的輸贏,鑰匙插進門鎖裡,接著就給顧念因推開了她的家門,“進來吧。”
在林惜的邀請下,顧念因穿過了那扇看上去並不?怎麼防盜的老式門。
入目的,是?一個一眼?就能望儘的小房子,大小看起來跟她的臥室套房差不?多。
“這邊。”
顧念因還看著,林惜就已經示意她跟她走。
顧念因也?隻?得匆匆放下自?己的視線,跟著主人走了過去。
她並不?知?道林惜帶自?己來這裡是?什麼意思,緊跟著的腳步落得謹慎。
而就在她跟著林惜停下的方向看去,心跳卻驀地頓了一下。
視線裡是?一扇根本?沒?有防盜功能的門,沒?有門鎖,可以被任何人打?開。
那房間被人收拾過,小小擁擠,卻也?是?整潔有序,老舊的桌子上堆放不?少書,但統統都被清理?放到了邊緣,刻意留出了中央位置。
而在那中央放著。
是?她昨天被佘寧丟掉的所有蝴蝶標本?。
第33章
可能?連顧念因都忘了,在佘寧將蝴蝶標本丟掉她腳下的時候,林惜還沒有走?。
女人?修長而瘦挑的?影子?將少女單薄的身形單方籠罩,詰問來的?毫不留情。
林惜剛調轉車頭,就看到了佘寧將顧念因攔在門外,將一個什麼東西丟給了顧念因。
院落裡的?燈光打的?昏暗,可就是這樣?林惜還是能看到那女人冷漠的?眉眼。
如果說顧念因的?冷漠隻是清高自持,那麼這個女人?釋放的?冰冷則帶有一種?壓迫感?。
做賊心虛用在林惜身上在合適不過,她?的?第一反應是以為?她?跟顧念因的?事情被女人?發現了。
所以視線緊張,連心跳都快了起來。
傍晚裡安靜,安靜的?她?聽得見心臟越跳越快的?節奏。
這是她?距離報複林得緣最近的?時候。
她?心裡充滿了驚愕詫異,緊張徘徊,唯獨沒有的?是快意。
少女細密的?長睫閃爍又低垂,向來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她?,竟有了種?不敢麵對的?心理?。
而這時一陣風迎著她?掀了過來。
那被丟在地上的?東西異常輕盈,風一卷就飛了起來。
枯竭破碎,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亮著靛藍色的?光點。
林惜目光驀地一頓。
她?認得這東西,這是藍閃蝶的?翅膀。
是顧念因喜歡的?蝴蝶的?翅膀。
沉夜裡,風聲?裡摻雜了那麼一聲?鬆口?氣的?感?覺。
——那個女人?不等顧念因回家就在門口?詰問她?,不是因為?發現了自己女兒跟林得緣女兒出去玩的?事情,而是發現了她?藏在家裡的?蝴蝶標本。
蝴蝶飛舞在空中的?翅膀如同破碎的?尊嚴,每折過一下亮點,都分外的?刺眼。
那女人?不允許顧念因做這些,怒不可遏,不在乎少女的?自尊,將她?的?東西隨意摔毀在地。
自然界有很多種?蝴蝶,顧念因的?收藏不可能?隻有這一個。
看?剛才那個女人?的?舉動,大概率就是把其他蝴蝶也丟了。
放下心來的?輕鬆並沒有維持多久,緊接著窒息感?就撲麵而來。
林惜的?視線緊緊的?盯著顧念因麵前的?女人?,手也緊握。
有一瞬間,她?是真的?很想衝上前,像過去林得緣想擺弄她?的?時候一樣?,質問一番那女人?。
可她?向來衝動的?腳卻?像是生了根,動了好些下,都還是在原地站著。
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理?智牽絆住了林惜,強迫著她?變得清醒理?智。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對顧念因不僅全無益處,還會讓顧念因的?處境更加糟糕。
這女人?跟林得緣不一樣?。
而顧念因也不是她?。
冷風裡,顧念因沉默著,削瘦的?身形透著股倔強。
她?就這樣?站在院子?門口?,女人?的?聲?音合著這夜的?涼風吹在她?的?身上,死水裡掀不起任何漣漪,寂靜的?讓人?覺得絕望。
也是那一刻,林惜過去對顧念因構建起來的?認知崩塌了。
原來顧念因也不是跟她?想象的?那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她?是玻璃房的?公主,她?是菟絲草。
卻?同時也是被人?強行從高嶺拔下,關起來的?。
沒有自由的?花。
冷風催人?,不知道是不是還對顧念因有那麼一絲母愛憐惜,女人?沒有扣她?在這冷風裡多站。
她?攏了攏披著的?外衣,矜貴抖在風中,居高臨下的?跟顧念因又說了些什麼,就帶她?回去了。
彆墅門前的?光亮起又暗下,林惜站在陰影處,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感?受到的?是不是無力,隻是無論她?怎樣?收緊五指,拿住的?卻?也隻是一團冷氣。
——該給顧念因做點什麼。
念頭在林惜腦海中出現的?突然,她?這次沒有像過去那樣?猶豫又否認。
她?陰暗的?卑劣跟向陽的?正義在這一瞬間達成了難得一致——就算是她?欠顧念因。
月光將人?的?影子?拉的?很長,斜入彆墅後麵的?垃圾歸置出。
林惜在這裡生活了近十年,家裡主人?丟掉的?東西會暫時被傭人?歸置在哪裡,她?很清楚。
果不其然,在她?翻過了幾袋垃圾後,蝴蝶向她?露出了翅膀。
那精致的?框架被人?暴戾的?擠壓堆放,幾處玻璃都碎了。
碎了就碎了吧,不還有沒碎的?嘛。
而且顧念因肯定能?修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林惜將那一箱子?東西都放到了車上,然後收拾乾淨,帶到了顧念因麵前:“看?看?吧,能?撿回來的?我都撿回來了。”
顧念因難以置信,走?到這些東西前。
她?不在乎的?東西,被林惜找了回來。
佘寧心狠,在讓傭人?丟掉這些東西,已經故意破壞過了,撿回來的?標本基本都是碎的?。
那翹起的?玻璃割過顧念因的?視線,原本應該起到保護作用的?殼子?將蝴蝶標本擠壓毀壞。
顧念因默然注視著,伸手觸碰著蝴蝶的?碎翅的?瞬間,好像這次鱗翅碎片刺痛了。
是純粹的?疼。
她?就這樣?站在這些東西跟前,原本枯涸平靜的?心倒灌進?了水源。
酸楚,窒息,掙紮不脫,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很在乎這些東西。
林惜剛才問了她?很多遍,叫她?不要不開心,她?都回答她?沒有不開心。
可她?隻是在壓抑著自己,用清醒的?告訴自己,不開心也沒有什麼用,她?做這些之前就明白,佘寧遲早會知道。
顧念因清醒的?知道它們最終的?命運,清醒的?讓自己奔赴一場注定沒有結果的?追逐,清醒的?讓自己不要為?它們難過。
她?什麼都清楚,唯獨看?不到自己的?感?受想法。
而林惜幫她?拿掉了掩耳盜鈴的?手。
碎掉的?玻璃框挪開響起的?沉落,是蝴蝶拖著斷翅掙紮的?聲?音。
也是她?的?鳴泣。
在那場冬日深夜被按下藏起的?反骨再次不安分的?在顧念因骨子?裡掙紮,這些年她?命名為?蟄伏的?順從乖巧正一點點的?開始叛逆。
蠢蠢欲動。
“但是不是有的?已經徹底壞掉了?”林惜是個門外漢,看?著顧念因目光停在上麵很久,不由得問道。
顧念因點點頭,很小聲?點“嗯”了一下。
這聲?音跟往日裡不同,林惜聽著心裡很是不舒服,接著又向顧念因問道:“那能?修複嗎?”
話音落下,顧念因搖了搖頭。
她?沉默著,伸過手去拿過了這些東西,清冷的?聲?音透著低沉:“可能?,隻能?丟掉了……”
這話無異於?一張死亡通知書。
林惜在一旁看?著,心中不忍。
不忍蝴蝶,不忍顧念因。
她?在難過,她?看?得出來。
林惜稍頓了頓,對顧念因道:“我有一個可能?不是很專業的?提議。”
顧念因表情認真,看?向林惜:“你說。”
“我之前看?視頻有看?到過,那個作者用破碎的?翅膀拚成一副巨大的?蝴蝶。”
“你的?這些蝴蝶標本,能?不能?也撿一些好的?完整的?出來,拚成一幅畫?”
林惜說著,就試探的?看?向了顧念因。
顧念因表情一頓,看?著這些碎掉的?翅膀,對林惜的?話認可點頭:“的?確可以。”
“那,你要不要做?”林惜接著問道。
她?知道那女人?的?苛刻,接著就又表示:“你如果要想想,就我這裡做吧。我這裡沒有人?,你隨時都可以來。”
“你不嫌我打擾你?”顧念因似乎有些猶豫。
“你要是天天來當?然不行了。”林惜道,“隻能?周末。”
接著意識到自己還要去刑秀那裡,又添道:“而且是半天。”
想了想又說的?更具體準確:“周日下午,兩點到四點半開放。”
聽著林惜嘴裡的?時間變來變去,最後落到了準確的?時間點上,顧念因不知怎麼的?,勾了下唇。
太陽終於?出來了,那掛在少女眼裡陰沉了一早上的?陰霾在日光照耀下逐漸驅散去。
顧念因點了點頭,帶著禮貌與笑意對林惜道:“以後周末就打擾了。”
“你隻要不再嘴硬就好了。”林惜靠在門上調侃。
她?看?著顧念因終於?轉好的?情緒,想來她?都帶著她?逃課了,破一次例也沒什關係,便道:“呶,今天試營業,下午上學前你想做多久就做多久。”
“我就在客廳,有事找我。”林惜說著,昂了昂下巴給顧念因示意。
“好。”顧念因點點頭,沒有主動關上可以看?向客廳的?門。
太陽洋溢明媚的?曬滿了整個小房間,蝴蝶在昨夜一場滅世浩劫中被拯救了出來。
顧念因不緊不慢的?將蝴蝶按照不同毀壞程度分類,大腦三心二意,回憶在翻湧。
“好了,你彆不高興了,那個煩人?的?死胖子?我已經打走?了!”
小姑娘稚嫩的?聲?音帶著幾分傲氣從日光下傳來,擼起袖子?的?手臂還沾著點血。
不過不是她?的?。
還在讀國?小的?顧念因紅著眼,一言不發的?看?著草叢裡蝴蝶的?屍體。
她?越是這樣?一言不發,那小姑娘就越是又急又氣。
她?似乎並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卻?也是實在在乎,接著就表示道:“哎呀,不就是一隻蝴蝶嗎,你彆這樣?要哭不哭的?行不行!”
“……我再給你引過來一隻好了!你彆這個樣?了!”
說著,小姑娘就急匆匆的?拿起了被丟在地上的?簡易招引蝴蝶的?道具,在花叢中揮動了起來。
那被做成蝴蝶樣?的?白紙穿梭飛舞,很快就有蝴蝶上了當?。
小姑娘剛耐下的?性子?瞬間就興奮了起來,她?揮著道具朝顧念因這邊走?,轉頭就迫不及待的?跟他喊道:“哎,你快看?,蝴蝶來了!”
日光曬得顏色乾淨,在顧念因視線裡鋪一片的?綠色。
而白色的?蝴蝶揮舞著它小小的?翅膀落在了綠意之中,徘徊招引,隻為?討人?一笑。
乾淨的?,潔白的?。
有著日光幻化出來的?,最漂亮的?翅膀。
後來,顧念因在查閱資料的?時候無意讀到了一句英國?諺語。
她?覺得很符合她?那時的?心境。
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
——我的?胃裡有蝴蝶。
第34章
太陽高懸,東升西落。
銀杏沿著規劃的道路落滿了石板路,南城的深秋逐漸被金燦的黃色覆蓋。
窗外?的樹梢上停著幾隻麻雀,似乎早早就開始為了過冬做準備,灰褐色的毛絨膨脹了一圈。
這些小家夥正趕著清晨聚會,一字排著,蹦跳啁啾,壓得枯枝彎了又彎,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掉。
“!”
果不其然,乾枯的樹枝終不堪重?負,隔著窗戶斷了下來。
明亮的玻璃兀的略起一片翅膀撲閃,黑影繚亂,惹得林惜抬起了頭。
“哎呀。”
就在這個時候,鐘笙拎著個包裝精致的小蛋糕放到顧念因?桌上。
這人臉上帶著抹耐人尋味的笑意,林惜瞧著,不由得問道:“這什麼?”
“隔壁班妹妹給大神的。”鐘笙饒有興致的敲了敲盒子。
林惜聞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乾什麼?”
“當然是暗送秋波嘍。”鐘笙眼?神彆?有意味,看著林惜的反應。
接著她又好像意識到什麼,歪頭看向林惜:“你是不是還沒聽說了?”
林惜一頭霧水:“什麼?”
“聽說大神喜歡女生!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鐘笙還沒有開口,秦灼就萬分激動?的從班外?跑了進來。
這家夥跑的氣喘籲籲的,對後排兩?人大有幾分興師問罪的感覺。
鐘笙一臉平靜的指了指林惜:“她不知道。”
“我……”林惜聽到這句話,條件反射的就想反駁,但說剛開口,就被她截住了。
她知道顧念因?這件事知道的並不光明正大,她也並不想將?這件事當做什麼炫耀的談資。
顧念因?喜歡什麼樣的人都是她自己的選擇,性向該是最不足為提的才對。
想到這裡,林惜眉頭皺了起來:“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是哎。”秦灼也鎮定了些,附和著懷疑起了事情的準確性,“這件事是誰先說出?來的,阿惜離大神這麼近都不知道,不會是假的吧?”
“好像是十三班。”鐘笙道。
“之前大神不是在十三班待過幾天嗎?這個消息先是從他們班傳出?來的,然後周末就……全校都知道了。”
鐘笙說著說著,也覺得有些不舒服。
這樣的隱私被暴露在外?,學校裡有不少女生為顧念因?的顏值跟性向狂歡,卻忘記了這是她自己的私事。
林惜聽鐘笙說,不由得想起了當初她幫顧念因?搬教室的時候,碰到的那個嘴賤男。
她還記得他當初就對顧念因?拒絕同班男生告白的事耿耿於?懷,怕不是他後來又再三糾纏,那個告白失敗的男生說出?了原因?。
雖然事實不一定如?此。
但林惜還是想罵一句——呸,惡臭男。
日光下,少女目光沉沉,對這件事很是不爽。
她現在倒是寧可她當初是聽錯了。
跟林惜相同的,秦灼也有些擔心:“你說這會不會給大神造成?困擾啊?”
“不會吧,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鐘笙神經大條,不以為然,“咱們大神要樣貌有樣貌,要成?績有成?績,學校哪裡能管得了她?就是有幾個老古董不接受,也得忍著不是?”
這麼說著,鐘笙就抬手就碰了碰顧念因?桌上的小蛋糕,說不上羨慕,也不是在調侃:“看看咱大神人氣多高,這才周一就有人出?擊了。”
林惜撇了眼?那個蛋糕,沒控製住冷笑了一聲:“就一校門口十塊錢的蛋糕,能拿下誰?”
鐘笙聽到了有魚上鉤的聲音,敏銳抬眼?:“吃醋了?”
她眼?神裡帶著玩味,林惜登時莫名心虛。
惱怒更多。
她哪裡曉得鐘笙已經成?了她跟顧念因?最大且唯一的cp頭子,隻覺得她又跟過去似的,在亂拉郎,作勢就要打鐘笙:“吃你大爺。”
鐘笙靈敏躲閃,油嘴滑舌:“阿惜,你怎麼知道我大爺叫鐘大醋!”
這人眼?睛裡的驚訝裝的還挺像,林惜說不過她,更不想跟她揪著個“醋”字不放,狠狠的丟了倆字過去:“滾蛋。”
“你急……”鐘笙見?狀眼?裡笑意更甚,剛要調侃,就看到顧念因?背著書包走進了教室。
她熱情又殷切,像隻搖尾巴金毛,果斷拋棄林惜,緊緊注視著來人:“大神來啦,大神早上好呀!”
而聽到這一聲的“大神”,林惜絲毫沒有朝顧念因?看去的意思。
她的不爽在這短短幾分鐘裡膨脹了好幾倍,現下手臂往一放,直接埋頭睡覺去了。
“早上好。”顧念因?平靜回應著鐘笙,視線裡卻從進門就注意到了林惜的舉動?。
她不緊不慢的放下書包,被人刻意放在桌子中央的蛋糕闖進她的視線:“這是什麼?”
“這是隔壁班的……”
鐘笙解釋的話沒說完,顧念因?就將?蛋糕拿了起來。
她麵無表情的,探身繞過正站在垃圾桶前的秦灼,接著隻聽到“咣當”一聲,精致的蛋糕就掉進了值日生剛掃起來的垃圾裡。
“辛苦以後有這種的東西不要放到我桌上,放到後麵垃圾桶就可以。”顧念因?平靜的跟鐘笙和秦灼交代?著,秋日的暖陽照在她的側臉,結著一層薄薄的霜。
太過無情,太過冷漠。
不過也是果斷。
冷風從教室後門湧了進來,鐘笙跟秦灼兩?人抖了一下。
這兩?人麵麵相覷,接著就近乎同時的對顧念因?點了頭:“哦,好,我們知道了。”
“多謝。”顧念因?輕輕頷首,目光沒有再分給周圍的任何。
被拉開的椅子摩擦過瓷磚地麵,發出?輕輕的聲響。
而後是拉鏈的聲音,書本被放到桌上,掀起一陣小小的風。
林惜依舊埋頭在手臂裡,日光照著她的後背似乎將?她懸心的繩子燒斷了。
沒什麼失重?感,她的心就這樣驀地一放,不知道哪裡來的柔軟包裹著它,讓她真的要睡著了想法。
“我沒接受。”
嘈雜中,一道清冷的聲線落在了林惜右耳。
林惜皺了皺眉,剛剛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睡意頓時沒有了。
“跟我說乾什麼?”林惜還低著頭,聲音悶在手臂裡,沉沉彆?扭。
“怕你沒看到。”顧念因?淡聲。
林惜嗤笑一聲,肩膀被帶著一聳:“拜托,我有耳朵。”
這麼說著,林惜就頭一歪,側臉枕在手臂上。
她眉宇莫名帶著種挑釁感,接著就給顧念因?亮出?了她那沒被頭發遮住的耳朵。
顧念因?聞言,很平靜的來了一句:“我還以為你不會在意。”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正看著林惜。
那淡到快要消失的聲音翻譯過來卻令人大為惱火:原來你是在意的。
林惜枕在手臂的腦袋登時一愣,接著就像是隻踩到尾巴的貓,用?憤怒遮掩自己的想法:“靠北,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吵死了,沒看到彆?人在睡覺嗎!”
“原來是這樣。”顧念因?聲音更輕了幾分,隻是看向林惜眸子的眼?神,漆黑深深,像是能看透她這份責難下的真實想法。
沒有完全抬起的腦袋枕住了幾縷頭發,輕動?中還能聽到發絲在耳邊摩擦的聲音。
就像是張網,隨著心臟的跳動?編織著,又隨著心臟的跳動?越收越緊。
林惜被顧念因?看著不是很自在,腦袋接著就重?新藏回手臂了。
隻是沒過多久,她又鬼使神差的“喂”了顧念因?一聲。
顧念因?知道林惜這是喊自己,轉頭看向了她趴在桌上的腦袋:“還有什麼事?”
林惜懶懶:“你以後不要什麼事都隨便往外?說,人言可畏,明不明白。”
這話林惜說的隱晦,顧念因?卻明白。
秘密如?刀片,越是見?不得光就越是鋒利。
她有這個準備,也平靜的答道:“不是隨便。”
“你那還叫不隨便?”林惜沒忍住自己的質疑,說著就兀的抬起了頭。
“是啊。”顧念因?見?狀微微彎了下眼?睛,“謝謝你的擔心,但是我得到我想要的結果,所以沒關係。”
這人的聲音比剛才還要淡,清冷的瞳子夾著點心甘情願。
林惜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跟隨著顧念因?的思路,跟她一同站到了懸崖邊。
所以顧念因?當初的拒絕並不是對自己性向隱私會公?之於?眾的無所謂。
而是她是有目的的要將?這件事告訴某個人。
正所謂藏木於?林。
想到這裡,林惜的心口有一瞬被驀地擰了一下。
她沒控製住自己的思緒,不由得在想顧念因?得到的究竟是怎樣的記過,她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一個結果。
……難道她也是跟自己一樣,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報複那個女人。
難道她們是……殊途同歸?
這樣的想法突然出?現在林惜的腦袋裡,困擾中生出?了一種慶幸。
她並不知道她猜測的這件事的真實性,卻在卑劣的急不可耐的想要美化合理自己的行為。
她還真的是個爛人呢。
似乎是因?為這條路線得了到一個並不算太好的答案,林惜的單線程處理器又返回到了一開始顧念因?的那句話上。
這人對某些話的反應落後又遲鈍,到現在才注意到了顧念因?的那前半句話。
不用?擔心我。
“誰擔心你了!”兩?項情緒交雜,林惜怒然。
少女說著,那剛剛抬起的腦袋兀的又重?新落了回去。
籠在手臂裡的聲音重?新變得悶悶的,這次卻多了幾分惱羞成?怒:“顧念因?,我警告你,我昨天睡很晚,不要再吵我!我起床氣很嚴重?的,不知道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來!”
日光斜斜的灑進教室後排,人流雜亂中,顧念因?一直垂眸注視著林惜的背影。
那深棕色的瞳子不被人看到的微彎下來,她饒有興致,似乎也想試試林惜那最後半話的能做出?什麼事來。
可猶豫了一下,顧念因?預備抬起的手攏過了她臉側垂下的長發。
少女趴伏在桌上的身形籠著日光,清晰無擋,勾勒在顧念因?的餘光裡。
算了,算了,再惹就真的要吃人了。
可愛。
太陽不曾留意,顧念因?在某一時輕輕的勾起了唇角.
有節奏的跑操預備音樂響徹操場,兩?節課過後南城中學來到了大課間。
坐了一上午的林惜從位置上起來,無所顧忌的舒展著筋骨,語文課代?表卻突然出?現喊了她一聲。
“林惜。”
林惜被這聲嚇到,扭了下腰:“哎呦。”
她知道語文老師不會找她有什麼事情,但汪婷秀會:“婷秀找我?”
“對。”語文課代?表點點頭,接著又看向了顧念因?,“還有大神,老師讓你們兩?個現在去她辦公?室一趟。”
聽到這話,林惜詫異中又帶著點僥幸。
汪婷秀在這個時候找她們,就意味著她不用?跑那擁擠不堪的操了!
“咱走吧。”林惜心情不錯,難得友好主?動?的喊顧念因?一塊走。
“好。”顧念因?點點頭,在林惜身後跟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末的事情,林惜覺得今天她走在路上,周圍的視線格外?多。
窸窸窣窣的聲音躲在身後角落,聽不清,搞不明白,擾得林惜的耳朵很是不爽。
“顧念因?。”
就在這時,一個突兀的女聲從人群中響起,吐字清晰的喊著顧念因?的名字。
腳步稍微頓了一下,顧念因?看林惜駐足,便也停下了腳步。
兩?人轉頭看去,就見?一個身形瘦長的女生走到了她們跟前,她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垂下的雙手糾扣在一起。
顧念因?沒有給她太多的眼?神,麵無表情:“找我有事?”
女生點點頭。
她有些猶豫,餘光了看到了正站在顧念因?身旁的林惜。
這人身形頎長,比顧念因?還要高半個頭,一道影子打下來就將?人攏在她的陰影下。
再加上這人不做表情時頗有壓迫感的臉,野蠻生長的眉眼?間掛著桀驁戾氣,叫她更加緊張。
“那個……林惜同學,我可以單獨跟顧念因?說幾句話嗎?”頂著十足的壓力,女生鼓起勇氣對林惜要求道。
這種要求,林惜大抵是猜到這個女生要跟顧念因?說什麼了。
她神情平靜的看著麵前人,心裡不由得感慨:她在這學校呆了都快有三年?了,還沒見?過誰能這樣一個接一個的被表白。
咱們這位玻璃房的公?主?的人氣,可真的是旺呢。
“嗬。”
冷笑穿過走廊的風,從林惜的唇角被扯了出?來。
不爽的心情比看到剛才的那個小蛋糕還要強烈。
雖然這人平日裡看起來桀驁不馴,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心卻是好的,成?人之美的事她也樂意去做,過去還幫鐘笙製造了不少跟姐姐們獨處的機會。
可偏偏的這次,林惜還就不想了。
少女削瘦的肩頭隨性的往牆上那麼一靠,拒絕之中,還一同封住了那女生若是想要帶顧念因?離開時必須走過的路。
“不好意思,不太行。”
第35章
林惜天生一雙三白?眼,狹長的眼型微微上挑著,使她看起來不做表情的時候有點凶。
有時候即使做了表情,也讓人覺得皮笑肉不笑的,慵慵懶懶的,帶著股子桀驁難訓的味,每每都叫林得緣惱火。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那句拒絕的話更顯得不好惹。
女生滾了下喉嚨,沒敢再跟林惜要求,最後還是顧念因接上林惜的話:“不好?意思,如果你有事的話可以直接說,我們?不是很有時間?。”
女生此行?的目的就是顧念因,視線遊移,想?出了個曲線救國的法子:“那……我可以加你微信嗎?”
這法子的確不錯,畢竟在手?機上聊天,就不用顧忌會不會有第三個人在了。
通訊設備真的是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發明?。
林惜在心裡冷然想?著,最後的調侃帶著雙白?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反應,就是對這個女生的行?為就是莫名其妙的不爽。
可人家是為了跟喜歡的人拉近距離,這也?無可厚非啊,有什麼好?不爽的。
林惜煩躁,餘光裡注視著顧念因那張臉。
走廊上都是催促學生到操場集合的音樂,嘈雜激烈,可偏偏的,到她這裡就安靜了。
日光也?沉澱下來,掛在她濃密的眼睫上,隨著她輕眨的眼睛落下,全然是她自己的節奏。
林惜好?像有些明?白?這人為什麼這麼招女孩子喜歡了,卻又討厭這一點。
乾什麼長成這個樣子,招的小姑娘一個接一個的來。
林惜心裡的不爽摩擦迸發出了這火星,接著顧念因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不好?意思,不方便。”
這人聲音極淡,像是冬日裡的落雪,驟然蓋住了草木灰裡的火星。
女生心一下就落了下來。
她還是有些不太甘心,接著又抓了個借口:“我也?沒有什麼彆的意思,就是想?有些不明?白?的題可以問問你,有時候老?師的講題我不太能?聽懂。”
顧念因還是拒絕了:“成績好?的人並不代表會講題,如果?有問題不懂,最好?是下課找老?師。”
這人身?上透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意,骨子裡卻帶著種涵養,儘管她看出了女生的目的,也?不是很想?跟她接觸,還是說了聲“失陪”,這才轉身?離開。
集合的音樂快到尾聲,走廊的學生也?漸漸變少。
風涼了起來,顧念因離開後,林惜也?接著從靠著的牆上起身?。
這人心情的好?壞全寫臉上,追上顧念因後,剛才還不爽的心情轉而有空調侃:“顧同學好?冷漠。”
顧念因聞言轉頭就看向林惜,見她一副自在樂得的樣子,淡聲反問:“所以阿惜怎麼都沒有感覺到?”
這人話說的平靜,似乎是在承認她剛才的冷漠,又似乎暗含著彆的意義?。
是啊,為什麼林惜就沒有感覺到顧念因剛才那樣的冷漠呢?
還是說,顧念因在跟她的相處中,跟彆人其實是不一樣的。
這話實在是太具有引導性了,尤其還是從一個作?文?能?寫出近滿分的恐怖怪物說出,林惜的臉頰兀的就熱了,罵了一句:“神經?哎!”
她也?分不清這話是顧念因故意講的,拿來堵自己的調侃,還是真有這個意思,隻急促的講道:“拜托你以後要是撩妹也?不要說這樣的話,油膩死?了!”
顧念因不然:“真的嗎?”
樓梯間?裡,顧念因平淡的注視著林惜,逐級上升的台階將日光以不同的角度落在她們?之間?。
那深棕色的瞳子折過玻璃球般的光亮,叫人一眼就能?望到底,卻又隨著折過的光線,深邃莫測的,一眉一眼都彆有用意。
不僅不油膩,反而還透著種乾乾淨淨的清澈。
“……對啊!”硬撐著,林惜咬牙給?顧念因丟了兩個字過去。
她說著就以更快的速度上樓,將顧念因甩在身?後。
也?將自己加速的心跳藏匿在運動所帶起的變化中.
汪婷秀喊林惜跟顧念因兩個去辦公室,倒也?沒什麼彆的事情。
上次模擬考成績出來了,林惜重新回到了年級前十,顧念因依舊保持著她恐怖的成績,汪婷秀很是滿意,對兩人肯定了又肯定。
但林惜總覺得汪婷秀喊她跟顧念因來沒有這麼簡單。
果?不其然,汪婷秀就在說完這件事後,對她這兩位心愛的學生露出了更加濃鬱的笑容。
她雙手?搭扣在一起,以一種極為輕鬆的語氣對她們?二人道:“下周咱們?班負責升旗儀式,你們?兩個誰來負責國旗下演講,誰來負責主持啊?”
“……”
林惜就知?道,跟著顧念因絕對沒好?事!
她雖然桀驁,但不喜歡這樣風頭,拒絕道:“老?師,我覺得我哪個都不合適。”
“去年你也?是這麼說的。”汪婷秀哼笑了一聲,“怎麼,讓你完成個班集體的任務你就這麼推三阻四的啊?”
林惜被汪婷秀一句話架了起來,但依舊不妨礙她接續推脫:“老?師,你看我這形象,哪裡能?代表咱們?尖子班啊。”
說著,林惜還替汪婷秀推舉起了其他人:“我覺得你找顧念因的眼光就很正確。像她這種咱們?班還有班長。”
汪婷秀截斷:“她上學期做過國旗下演講。”
“還有團委。”
“她去年也?做過國旗下演講。”
“語文?課代表!”
“她是高一第二學期的主持。”
……
一通舉例下來,林惜蔫了。
她算是明?白?了,班上成績優異的人都已經?被汪婷秀輪了一圈了,現在就剩下她跟新來的顧念因沒有經?曆這種“鍛煉”了。
汪婷秀見林惜這幅樣子,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既然你這樣不情願,那就……”
水汽柔化了汪婷秀的聲音,林惜聽這話似乎有轉圜的餘地,眼睛頓時亮了。“免了?”
汪婷秀:“那就負責國旗下演講。”
接著就她又轉頭看向了顧念因:“念因負責主持,可以嗎?”
“我沒問題的,老?師。”顧念因點點頭。
這兩人的對話緊緊銜接著,絲毫沒有給?林惜任何插話進來的餘地。
就在林惜沉默,想?要找其他人替她的時候,汪婷秀的手?就橫過了林惜的視線。
她格外刻意的當著林惜的麵又拿起了班上的成績表,仔細審視這上麵的名字:“這次模考結束,我想?是不是也?該隨機家訪一下了。”
拿人拿短,打蛇七寸。
上次運動會的時候林惜隻借口家裡出事了,刑秀也?是看她實在著急才放她走的。
她不喜歡被人憐憫的那種目光,也?不想?要讓刑秀操心,她的驕傲也?是她的軟肋,被人拿捏住,隻得咬牙應了下來:“……我也?沒問題。”
“那就好?。”汪婷秀十分滿意,轉頭又叮囑道:“念因,老?師知?道你文?筆不錯,林惜的稿子你幫她多潤潤色。”
“好?。”顧念因點頭,應了下來。
太陽隨著辦公室被推開的門照進來,日光下是林惜一張生無可戀的臉。
她不喜歡這種萬眾矚目的場合發言,而且念的還是一些很冠冕堂皇的東西。
在林惜的世界裡,她的靈魂是最自由的,是不應該受拘束的。
命運叫她桀驁不馴,卻又給?她扣上鎖鏈,將她束縛在這個世界。
推拒不掉。
“有點期待阿惜上台發言的樣子。”
鐘笙的聲音激動,手?裡端著的蛋花湯差點都潑出去了。
她自從聽聞林惜即將國旗下演講的消息,就滿是期待。
“可不嘛。”秦灼也?在一旁附和,她今天中午沒和女朋友吃飯,“等了快三年了,終於最後一場輪到阿惜了!”
鐘笙:“我跟宣傳部的學妹說好?了,到時候借他們?的相機來拍照。”
林惜端著打好?的午飯走在旁邊,聽到鐘笙這話,不由得接了一句:“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神一樣的速度?”
“不客氣!”鐘笙才不管林惜說話的語氣,昂著腦袋,欣然答應。
這人很會一碗水端平,說著就看向了顧念因:“大神放心,我也?會給?你拍很多好?看照片的!”
顧念因聞言,輕點了下頭:“謝謝。”
這聲音平靜,在吵嚷的食堂是另一種畫風。
林惜轉頭就看向聲音傳來身?側,顧念因正端著簡單的青菜,不緊不慢的跟她一起並排走著。
真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家夥也?跟她們?三個人一起吃飯了。
好?像是鐘笙的盛情邀請。
好?像是運動會她們?一起訓練。
不過倒也?幸好?食堂的桌子是四人的。
多她一個人,還勉強不算怎麼礙眼,也?不違和。
這麼想?著,林惜就抬頭望向了人山人海的食堂。
中午學校是一起放學,食堂人特彆的很多,今天程建邦還拖了堂,放眼望去整個餐廳位置都幾乎滿了,得盯緊了仔細找才行?。
“要我說,周廉也?是沒眼光,咱峰哥多好?的人,拎不清喜歡那什麼顧念因。”
“不是我聽說,她今天大課間?的時候不就拒絕人家了嗎?”
“是啊,那拒絕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都知?道她喜歡女的,還在這裡裝什麼?”
“故作?清高唄,誰都看不上唄,也?不嫌自己惡心,喜歡個女的,還這麼傲氣。”
……
就在林惜一行?人走入就餐區尋找座位的時候,一桌男生聊天議論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幾個人並沒有控製自己的聲音,這聲音大到林惜她們?即使站得不近,都能?清楚的聽到。
聽到他們?似乎在議論顧念因。
議論她的性向。
鐘笙跟秦灼臉上不同程度的露出了怒意,紛紛看向顧念因。
而顧念因則端站在一旁,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林惜的心口終於出現了她熟悉又煩躁的不爽,一眼看過去,就在那四顆腦袋中看到了熟悉的一顆。
果?不其然,就是十三班的那個臭嘴巴男生,跟他坐一起的,還有上次跟他沆瀣一氣的前後排兄弟。
“要說還是咱峰哥厲害,真給?問出來了。”
四人正這麼看著,對麵的男生就吹捧起了那個惡臭男。
那男生也?來勁了,筷子一拍:“媽的,還能?有老?子問不出來的事情?”
“這娘們?當初我就看她不順眼了,你看看果?不其然,死?同性戀哎,你說惡不惡心啊?”
“我看就是彆的男的看不上她,給?她整自閉了。”
“真彆看著她當初來咱班的時候,那一幅清高樣子,啊,我是年級第一,我多了不起。實際上還不知?道內心多自卑,多扭曲呢。”
那男生越說越起勁,整個腿都扳到了椅子上,渾身?一副地痞流氓的做派:“就這樣的死?拉拉,小爺我啊——!”
眼看著就在他說的更過分的時候,一聲哀嚎從嘈雜熙攘的餐廳橫空劈開。
澆著鹵肉湯汁的熱飯迎著這男生的腦袋就潑了下去,不鏽鋼的餐盤發出“嗙”的一聲悶響。
林惜直接拿起手?裡的飯扣到了他頭上,冷盯著他的眼睛,麵無表情的問道:“上次教你的,還沒學會是嗎?”
第36章
剛扣下的餐盤“哐”的一聲被丟在桌上?,清脆刺耳的,像是給吵嚷的食堂按下了靜音鍵。
四下裡都是安靜,聽見響動的學生紛紛將視線朝這邊看過來,張望追尋,滿目都是好奇。
男生被林惜這麼一扣整個人都懵了。
他嘴角還流著鹵肉飯的湯汁,狼狽又憤怒:“你乾什麼!”
“教育你啊,看不出來?”林惜繃著臉,看向這人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她對這種肆意造謠的汙言穢語厭惡至極。
尤其是這人還將這些詞語用在顧念因?身上?。
她忍過了。
沒有用。
狹窄的空間裡,林惜站著,那男生坐著。
頭頂的燈光將林惜的影子整個?籠罩在男生身上?,她居高臨下的看著,表情裡充滿了不善。
男生仰頭看著,不由?得滾了下喉嚨。
但他似乎是覺得自?己是受害方,也不管剛才說了什麼,對著林惜就是理?直氣壯的詰問:“我?,我?在這裡好好的吃著飯,你,你憑什麼打我?啊!”
“就是啊!”
“周曉峰到?底哪裡的得罪你了,你不要太過分!”
……
跟那男生,不對應該說跟周曉峰同桌的幾人異口同聲的附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聲援仗勢,周曉峰多了幾分膽子。
他腦瓜子轉的快,喊著林惜的大名就往她身上?潑臟水:“林惜,上?次你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罵了我?算了,這次還直接上?手了!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要被你這樣欺負!大家?都是同學?,什麼仇什麼怨,你至於這樣做嗎!”
林惜過去跟林得緣都是有什麼來什麼,這一副白蓮委屈的做派還真是讓他開了眼了,直接被這人空口說瞎話的口才給氣笑了,扯著嘴角丟過去一道蔑視:“嗬,碰瓷兒是吧?”
林惜向來不主?動惹事,也不怕事。
她說著就朝那男生靠的更近了些,影子壓下來,像是要把他吞吃掉:“看來你記性不太好,你剛剛在這說的話,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
“他們說什麼了?”
“聽著好像是說顧念因?喜歡女孩子這件事。”
“我?也聽到?了!就是這個?,還說什麼同性戀好惡心之類的。”
“有病吧。”
“人家?喜歡什麼人管他什麼事。”
“自?卑了唄,剛才還聽到?什麼他喜歡的姑娘喜歡顧念因?,我?看是心裡不平衡了唄。”
“我?看惡心的是他才對。”
“就是啊。”
“我?也喜歡顧念因?!媽的,美女就應該喜歡女孩子!”
“弱弱問一句,林惜有女朋友嗎?”
……
周曉峰剛才話說的囂張,人群密集的地方最不缺耳朵。
在林惜這句話下,眾人紛紛開始互相補全事情的起?因?,迷茫的輿論也逐漸清晰,還好像變得……五彩繽紛起?來。
剛剛還氣勢囂張的四個?人此刻紛紛啞了口,鐘笙抱胸在一旁看著,道:“我?說這位周……曉峰同學?,你的臉皮是真夠厚的,還大家?都是同學?,什麼仇什麼怨,拜托,我?們跟你熟嗎?倒是大……”
說到?這裡,鐘笙換掉了平日裡喊慣了的稱呼,憤憤質問:“顧念因?,她開學?的時?候是在你們班的,那她哪裡惹到?你這個?臭嘴男了?!”
“是因?為她比你優秀,所以你自?卑了嗎?”
“還是因?為你也想男女通吃,但是沒有人看得上?你嗎?”
鐘笙跟秦灼不愧是陰陽怪氣大師,一人一個?問題,問的周曉峰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也不知道憋著組織了多久的語言,他才紅著臉來了一句:“你,你們不要扭曲事實,我?你,這些我?可以告老師的!!”
林惜最不怕的就是這個?了。
她表情平靜,語氣戲謔到?了極點?:“這位同學?,上?次你們也這麼說的。”
“這次算我?求你,快去告老師吧,好不好?”
這麼說著,林惜就對他雙手合十,求佛似的朝他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