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聽著這聲“嫂子”有些臉紅，站在秦灼身旁，不好?意思的回了句：“不客氣。”
又有一撥人?走了過來，鬨哄哄，有說有笑的。
秦灼抬頭?張望了一圈還?沒出現林惜身影的街道，又問道：“我記得大神是不是也說來來著？”
鐘笙點頭?：“是啊。”
她說著就看到了秦灼朝她看過來的的視線，意識到她是什麼意思後，連忙推拒：“我可?不敢對?她奪命連環call，你行你上?。”
秦灼當然也搖頭?：“這種事情隻有阿惜敢。”
鐘笙點頭?，表示附和。
兩個從剛才就一直在拌嘴的人?終於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
秦灼輕抿了下唇，接著對?鐘笙道：“話說你覺不覺得，阿惜跟大神之間?有點——”
鐘笙反應比她大，立刻接道：“你是不是也覺得！”
就像是找到了組織一樣，兩人?深深的互看一眼。
“來了。”
隻是還?沒她們對?上?暗號，就被?倩倩一聲似乎被?什麼驚豔到的聲音打斷了。
鐘笙跟秦灼聞聲朝倩倩視線的方向看去，眼睛不約而同的都定住了。
入冬的南城上?空縈繞著一圈冷氣，那兩人?從遠處走來，熙熙攘攘的街道莫名就清空了。
那黑與白原本應該是最對?衝的顏色，此刻卻在林惜跟顧念因之間?相?得益彰，實在惹眼。
她們有著相?仿的身形，氣場卻完全不同，平日裡穿著相?同的校服不顯，此刻各自私服加身，氣場分彆往自己的領域拔了不止一度。
林惜沒被?顧念因襯得像是她的保鏢，顧念因也沒被?林惜襯得像是誰家偷跑出的乖乖女。
實在也不需要看到她們兩個人?有什麼交流互動，就這麼並?肩走著，平白讓人?覺得相?配。
秦灼出聲：“你們倆這是——”
鐘笙接道：“情侶裝？”
第46章
這兩人說話一前一後，出奇的默契。
緊接著四周就詭異的安靜了。
顧念因站在林惜身旁，轉頭?看了眼她。
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否認，更不是承認，反而趨向於一種林惜說什麼，她就會跟著她說什麼的感覺，哪怕是這人順著話點了頭?，就說她們穿的是情侶裝。
拜托！怎麼可能！
林惜目光凶樣的盯著說話的兩個?人的話，餘光裡是顧念因的眼神?。
冷風從她臉側吹過來，在這人臉上吹浮了層紅色，悶熱蓄勢加載，心虛是它下方的柴火。
“找打是不是！”林惜接著佯勢舉起了拳頭?，沒對著顧念因。
秦灼連忙擺手，跟鐘笙大難臨頭?各自?飛：“要打打她，我是想說你們這是一塊來的。”
鐘笙看著秦灼過河拆橋，“嘿”了一聲：“老秦，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說著鐘笙就接過了林惜作?勢打人的接力棒，舉起拳頭?就追著秦灼去了。
打打鬨鬨的，這個?突然的調侃話題就這樣被揭了過去。
林惜依舊覺得顧念因剛剛看向自?己看的莫名其妙，去轟趴館的路上都沒跟她主動說話。
剛推開門，鼓點?敲著重金屬樂就朝五人掀去。
炫彩奪目的燈光循環閃爍著，大廳中央放置的超高?盜版輕鬆熊憨態可掬，透著點?廉價。
林惜很久沒來這種地方了，去包廂的路上都在打量著周圍的布置。
照不進陽光的走?廊亮著低廉的白熾燈，似乎是跟消毒水接觸多了，林惜嗅到空氣裡泛著中不易被人察覺到的潮濕味道。
她倒是對著習以為?常，就是不知道顧念因能不能接受。
這個?她們過去會常來的地方跟顧念因平時接觸的環境一看就不一樣，是向下的不一樣。
如果林惜還是過去的她，一定會想看看這個?玻璃房的公主能堅持多久。
可，她不是過去的她了。
鬼使神?差中，她竟然在替顧念因考慮。
“我今天帶給阿惜帶了旺旺大禮包！豪華版，祝你十八歲以後的人生旺上加旺！”推開門進去，鐘笙就迫不及待的從背包裡拿出了一個?超大的禮包。
林惜走?在鐘笙後麵，那禮包直接懟到了她臉上，跟冷冰冰的袋子來了個?全方位接觸。
她忍著頭?上的黑線，收下了鐘笙意義非凡的禮物：“謝了。”
秦灼聞言，也接著表示道：“我跟倩倩的就比較簡單了，今天包廂我們請了。”
鐘笙立刻覺得自?己的禮物掉了檔次，有些?不滿：“哎！你們怎麼這樣。”
“是你先不跟我商量的，你說你有一個?絕頂好?點?子。”秦灼攤手。
鐘笙不服：“那你說我這個?點?子好?不好?嘛！”
“很好?啊。”秦灼點?頭?，接著拍著鐘笙的肩膀安撫道：“那你就更不用這樣了，你的好?點?子可比我冷冰冰的金錢有情義。”
“可我也比較希望我生日能有人給我冷冰冰的money。”
鐘笙說著就環視了一眼秦灼給林惜包下的這個?包廂。
這家夥腦回?路神?奇，走?到點?歌台，徑直點?了一首歌《冰雨》：“謹以此歌送給我最好?的朋友。”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暖暖的眼淚跟寒雨混成一塊……”
大屏幕上的前奏卡點?還沒倒數結束，包廂裡就先回?蕩起了鐘笙的聲音。
林惜聽著鐘笙每次都是十分投入，卻五音不全永遠也卡不上拍的歌聲，無奈又忍不住的笑了。
誰說她的禮物不好?。
她現在這個?禮物林惜可太喜歡了，喜歡的拿起了手機錄像。
就在最佳損友林惜時刻記錄鐘笙的出醜瞬間時，顧念因坐了過來。
可能是前麵幾?個?人都給了林惜禮物，她在一旁也表示道：“你的禮物之後散場給你。”
“……哦，好?。”林惜手裡舉著的手機輕輕晃了一下，眼神?閃爍的有些?不知道怎麼回?應。
林惜向來是對彆人祝她生日快樂感到高?興，更樂得有人給她生日禮物。
可不知為?什麼，這次麵對顧念因說的禮物，她竟然有些?緊張，甚至蓋過了欣然期待。
顧念因會給她什麼禮物呢？
會是蝴蝶嗎？
上次她帶她去了遊樂園，她也會帶自?己去什麼彆的地方嗎？
可是她說散場後。
那應該就不會是去什麼地方了吧？
“哢噠。”
正?當?猜測一個?個?湧進林惜的腦袋時，服務員在這時推來了秦灼先前點?好?的東西。
擺放精致的果盤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林惜渙散回?想的思維驀地卡進了林得緣的聲音。
——“這東西是我給念念買來的，她配嗎……”
那種原本摸不見看不到的懸殊被周遭的環境具象化，在聽到林得緣的那句話，林惜心裡生出的不再是一貫以來的憤怒不屑。
她認真的盯著這句話，那夜成人禮的裙擺掃過了她的腦海，回?憶成了刀子。
林惜過去沒有這樣敏感過，她跟著刑秀吃得了珍饈美味，也跟鐘笙她們品味地攤小吃，從來都不覺得人與人之間會有這樣大的差距。
可現在，她腦袋裡卻在想：顧念因應該從小都沒來過這樣差的聚會場所。
林惜往沙發裡陷了陷，故作?不在意無所謂的樣子，對顧念因道：“喂，你要是不想在這裡待太久，可以跟我說，禮物之後給也可以。”
包廂裡的空氣沉著還沒有暖過來的冷氣，顧念因坐在一旁眼睫輕動，轉頭?就看向了林惜：“你在趕我走?嗎？”
“誰敢啊。”林惜否定，“你不覺得這個?地方不好?待，我就萬事大吉了。”
這麼說著，林惜就掏出了手機掃了桌上的二?維碼，漫無目的的挑起她並不感興趣的歌單，不知道是不是打算自?己待會也唱兩首。
顧念因瞧著，喊了林惜一聲：“林惜。”
“嗯？”林惜也是條件反射，接著就抬起了頭?。
“我小時候在山裡待過兩天。”顧念因看著林惜，話說的一本正?經。
“啊？”
林惜愣了一下，接著又後知後覺的對上了剛剛自?己說她的那句話。
少女眼裡的詫異變了一種樣子，從迷茫到好?奇，好?像還有鬆一口氣的樣子。
可為?什麼會鬆一口氣呢？
林惜不知道，更沒有意識到。
她從剛才的沉悶中跳了出來，接著追問道：“你還有這樣的經曆？你在哪裡都乾什麼了？”
“抓蝴蝶。”顧念因答道。
“哈？”
兀的一下，林惜就笑了。
她眼裡帶著種“果然如此”的了然，對顧念因道：“我就知道。”
顧念因的視線一直在看林惜的反應。
她心裡似乎了然林惜這話裡的意思，卻還是有那麼一絲的不死心：“你知道什麼？”
“你這種形容一聽著就是你們這些?人會做的事情，說是去山區，實際上最多就是接觸一下大自?然，鞋子都不可能沾一點?泥土吧？”
林惜話說的直白，語氣裡帶著種看透了她們這一階級的了然。
她背著手靠在沙發靠背上，跟顧念因講述道：“真正?山裡的人是不會有這樣的閒情雅致的，下地乾活外出打工都來不及，哪裡能去追蝴蝶。”
顧念因稍頓了一下，接著問道：“你也在山裡待過？”
“昂。”林惜點?頭?，“我小時候一直被放在叔公家裡，他家就在山裡，我每天都在山裡野。”
“難怪。”顧念因若有所思，聲音裡帶這種悵然。
也是這個?時候，鐘笙切了另一首歌。
她唱不清歌詞，聽著像是在念咒，包廂裡聲音嘈雜。
可林惜卻分外敏銳的捕捉到了顧念因的這一點?，亦或者是下意識的：“難怪什麼？”
顧念因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林惜：“那你能追上過蝴蝶嗎？”
林惜先是怔了一下。
她下意識的想回?答“怎麼可能”，畢竟蝴蝶非得那樣快，沒有道具都抓不到，怎麼可能追上。
可否定的話還沒說出口，林惜就又停下了。
顧念因的眼睛正?平靜的看著她，包廂變化的燈光折射在這人的瞳子裡，深邃而瑰麗。
否定不成，林惜不知道為?什麼，晃神?中似乎感覺自?己曾經好?像真追到過蝴蝶。
“死了都要愛——！”
破掉的音節像是電鋸，一下拉過了包廂兩側的音響。
鐘笙在上不去的副歌高?|潮|處，嘶吼的聲音傳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林惜的思緒被這聲音驟然夾斷，難以忍受的皺起眉頭?。
秦灼乾脆過去給鐘笙按了暫停，拍了拍她的肩膀，話不留情：“阿笙，放過話筒吧，你造成的精神?攻擊，鬼都比不過你！”
“怎麼可能！”鐘笙不信，“我的聲音就是天籟！怎麼會！”
秦灼無奈：“你的歌聲絕對比鬼片厲害。你要不信，咱試試？”
鐘笙不服，跟她話趕話：“試試就試試！要是沒有，你就得聽我唱完這首歌！還有青藏高?原！”
“好?啊！”秦灼急切需自?己的耳朵靜一靜，手速極快的點?進了恐怖分類，“咒怨，午夜凶鈴，鬼來電……看哪個?？”
鐘笙看著大屏幕上羅列的各種恐怖片封麵，不由得滾了下喉嚨。
手裡的話筒被她握出一層汗，當?腎上腺素褪去，她就隻剩下了強壯淡定：“這幾?個?我都看過了，鬼來電嘍。”
“好?。”秦灼點?頭?，看向林惜：“阿惜呢？要不要看這個?？”
林惜對鬼片免疫，更想饒過自?己的耳朵：“我沒意見。”
剛剛還撕心裂肺的包廂從此刻安靜了下來，電影畫滿緩緩推進，眾人落座。
包廂的觀眾區有兩排階梯，鐘笙四處看看，選了頂光燈的正?下方坐，腰杆筆直的她被光普照著。
秦灼則在她前麵坐著，跟倩倩靠在一起：“沒事，要是害怕就躲我懷裡，我保護你。”
倩倩是有些?怕的，靠在秦灼身旁，借著她的膽子：“好?。”
秦灼是個?很合格的女友，在剛出現第一個?死掉的人時，她立刻攬住了倩倩：“寶寶沒事我……”
卻不想背後比畫麵還嚇人的傳來了鐘笙的慘叫：“啊啊！”
秦灼伸過手去捂住了倩倩的眼睛：“沒關係，咱不會看到的……”
鐘笙大聲抒發著自?己看到的驚恐：“臥槽臥槽，這個?人怎麼死這麼慘——”
倩倩膽小：“我有點?不敢接電話了。”
秦灼安撫：“沒事，現在都是打語音……”
鐘笙手機響了：“鈴鈴鈴——咚。”
隻見包廂上空劃出一條美麗的弧線，鐘笙手忙腳亂的把自?己手機丟了出去。
幾?下拆台，秦灼有些?說不下去了，轉頭?看著鐘笙：“姐們，你不是不怕的嗎？”
鐘笙強裝鎮定，看著被她摟在懷裡的倩倩：“我這是給你們小情侶來點?氛圍，好?不好?。”
秦灼：“你要怕咱們就看小黃人。”
鐘笙打腫臉：“我不怕！”
不知道是不是鐘笙嘴硬的原因，包廂裡的氛圍突然變得滑稽起來。
林惜全程看著鐘笙的反應，一直就沒投入進片子，甚至笑出了聲：“哈哈……”
就在她看著鐘笙嚇得把自?己手機丟出去，笑得不行的時候，餘光裡探過來了一道視線。
顧念因不發一言，在電影故事逐漸向恐怖詭異走?深的時候，轉頭?看向了她。
林惜的動作?輕輕頓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乾嘛”
而接著她就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似的，對顧念因挑起了眉頭?：“你不會，也害怕吧？”
少女的得意明晃晃的寫?在臉上，昂首張揚。
顧念因看著她，遲遲沒有回?答。
忽而，單調的手機鈴聲在四周寂靜的包廂中擴散開來。
前麵是倩倩躲進秦灼背後的畫麵，林惜自?己的懷裡也撲進了一個?人。
“嗯。”
悶悶的一聲肯定從林惜的懷裡發出，羸弱中帶著些?些?顫抖。
顧念因的手緊攥住林惜的衣袖，對她點?了點?頭?：“害怕。”
第47章
屏幕那邊的恐怖畫麵才剛剛開始，背景音透過音響四處和鳴。
人?的神經被繃緊起來，潮濕的空氣往前湧了湧，溫熱的貼在林惜的胸口。
可包廂裡怎麼會有風。
分明是顧念因的呼吸。
林惜被這人?撲過來的動作撞得心口一跳。
晃神間?還?是下意識的護住這人?的身形，接著才?似神緒回籠似的，緩緩低下頭看去。
視線下方顧念因就靠在她懷裡，長發繚亂下露著半張臉，唇紅而齒白。
她清明的眸子罕見的垂了下去，似乎還?因為害怕，濃密的眼睫顫顫的加了幾?分楚楚可憐。
她好像是真的很害怕，像隻尋求蔭蔽的兔子。
而林惜心裡揣著這隻兔子，給?這隻她提供了蔭蔽，心跳卻一個勁兒被她好不知?恩圖報的折騰著，從心口橫衝直撞。
陡然間?，林惜覺得世界都靜了。
耳邊隻剩下顧念因的呼吸，與?她的心跳聲。
實際上世界是真的靜了。
剛才?還?鬥嘴鬥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停了下來，秦灼餘光撇著不遠處的人?影，道：“嗯，她們是覺得我們看不到嗎？”
鐘笙弓著身子判斷：“我覺得大?神可能不在乎。”
“那她們誰釣誰啊？”倩倩作為分彆聽說過林惜跟顧念因傳奇故事的編外?人?員，十分好奇。
秦灼猶豫判斷：“……互釣？”
鐘笙補充：“而且阿惜鋼鐵直女，她釣不過大?神。”
這話一出，幾?人?紛紛點頭。
電影裡的女生正對著鏡頭一點點扭曲自己的脖頸，反人?類的弧度將畫麵的恐怖等級提升到了新的台階，卻絲毫沒有嚇到這三人?。
倩倩小?心翼翼的拉了拉秦灼的袖子：“我們是不是應該給?她們一點空間?啊？”
鐘笙表示：“我覺得咱們不在，阿惜會更開心。”
秦灼看向兩人?：“撤？”
鐘笙托腮：“得想個借口。”
倩倩晃了晃手機：“快到午飯的時候了。”
這麼一合計，秦灼先捧著手機站了起來，以一種極其激動震驚的語氣道：“我靠，咱之前看的那家披薩限時五折！”
倩倩接著起身：“那咱們快去吧。”
鐘笙墊後?附和：“走走走走！！！”
三人?的對話在包廂裡產生了不小?的動靜，轟轟烈烈的，秦灼拉著倩倩就跑了。
鐘笙也佯作急急忙忙的樣子，都來不及朝林惜那邊看，緊著就丟了一句：“阿惜，我們去搶披薩了！”
“哎——”林惜剛要說什麼，這三個人?就跑了。
她看著被人?匆忙甩關上的門，眼神裡多有無奈。
這三個人?的演技，真是差到爆炸，急急吼吼的樣子格外?拙劣，擺明了避嫌。
而且拜托，咱們講點邏輯好不好，周末生意最好的時候哪個好人?家的披薩能打折，還?五折？要是想給?她跟顧念因獨處的空間?，就直說嘛！
林惜低頭看了眼還?躲在自己懷裡的顧念因，總覺得這三個人?是不是理解錯了。
她們真的……什麼關係都沒有。
林惜在心裡否定?著，氣勢卻漸漸弱勢下去。
這三個人?走了卻沒有把電影關了，屏幕裡正放著最恐怖的畫麵。
女主妹妹死亡的造型怪誕又詭譎，扭曲的音樂環繞在包廂上空，林惜的衣袖被人?微微攥緊，細碎的顫抖抵在她的手臂。
林惜這才?發現，原來害怕的情?緒也能傳遞。
不過不是讓她也害怕，而是讓她產生了奇怪的同理心。
她就這樣看著靠在自己懷裡的顧念因，看著這個罪魁禍首。
她是想氣急敗壞，是想一把跟她分開。
但當?她看到她輕輕顫抖的眉眼發絲，那想要抽走的手還?是停住了。
凶不起來了。
很多次了，林惜都覺得顧念因的頭發柔順的像是緞子。
而這次她借著安撫她的理由，抬手撫了上去：“我說，你?膽子怎麼這麼小?？”
“這就是兩個代理性?佯病症病人?引發的故事。”
顧念因聽到這話，在林惜懷裡抬起了幾?分眼瞳。
那深棕色的瞳子似有疑惑，林惜見狀反問道：“不知?道代理性?佯病症？”
“知?道。”顧念因靠在林惜的懷裡點了點頭，“病人?通過杜撰自己或者他人?的病症，甚至不惜主動傷害自己或他人?，以獲得同情?的心理疾病，這種心理疾病通常出現在家長身上。”
這人?的聲音透著點冷靜，解釋的話說的透徹。
林惜自己是陶醫生叮囑自己注意刑秀心理問題的時候，翻過一些書，無意看到過這個病症，卻意外?顧念因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總歸是轉移這人?的注意力了，林惜也沒再?深想，繼續道：“對了，與?其真的害怕有鬼，不如小?心你?身邊沒有這樣的人?，人?心比鬼可怕。”
用講道理的方式來轉移害怕的情?緒，也就隻有林惜了。
顧念因聽著這話，輕顫著的眉眼裡隱隱透出了分笑意。
包廂裡的潮濕氣味中不知?從何時開出了淺淺的花香，林惜就這樣瞧著顧念因，她披散下的發絲還?纏繞在林惜的手指上，比緞子的手感更好。
驚悚的畫麵過去，電影呈現出的氛圍趨於平靜。
倏然間?林惜有些恍惚，覺得顧念因不像是躲在她的懷裡，而像是伏在她的膝上跟她聊天。
明明她們性?格不一樣，節奏卻完全在一個頻率裡。
她說的話，顧念因能明白，要是她們能一直這樣，也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
“……”
無言的，林惜蹙起了眉頭。
她意識到自己想入非非，她驀地自己最近將顧念因代入自己思緒的頻率越來越高。
她不應該這樣的。
她跟顧念因的交集源於上一輩的醃臢糾葛。
她跟顧念因的主動接觸源於她放棄的卑劣。
林惜比誰都清楚她跟顧念因之間?的關係，早在跟林得緣對峙的那天，她蔓延滋生出的惡劣就給?她指出了她們的結局。
她曾想將高嶺之花采下，用它長滿倒刺的長莖插進?去。
深深地，一直插到那個男人?的心臟。
卻不想，長莖還?沒插進?心臟，倒刺已經勾在了她的掌心。
鮮血淋漓。
像是有一把錘子，轟的一下砸在了林惜的心口。
碎圓坍圮裡塌出幾?個字——不得善終。
“好了，恐怖的已經演過去了，起來吧，你?知?不知?道你?很沉啊。”林惜目光晦澀，輕拍了拍顧念因的後?背。她做不到想過去那樣無情?抽開，隻得叫她自己起來。
顧念因沒有注意到林惜的神色，在她的提醒下坐了起來：“不好意思。”
“你?是該不好意思。”林惜聲色寡淡了幾?分，似有距離感，“你?這樣讓阿笙她們都誤會了。”
“誤會什麼。”顧念因卻看著林惜，直言問道。
“當?然是誤會我們之間?有事啊，我們之間?怎麼可能有事嘛。”林惜儘可能的將自己的態度放緩，桀驁不馴的靠在沙發上，一副懶怠不在意的樣子。
可林惜不知?道，她這份越過她平日隨性?模樣的不在意實際上是失真的。
顧念因安安靜靜的瞧著，瞳子裡透著種犀照牛渚的清明：“阿惜知?道旁觀者清嗎？”
林惜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而她也並非當?局者迷。
“我怎麼可能不明白，我——”
那沒經大?腦的辯白想著便脫口而出，隻是接著就被反應過來的腦子勒住。
四下裡安靜，電影中主角之間?的爭執正沉默相對著。
林惜的話勒住了，看向顧念因的視線卻沒能收回來，明亮中與?那人?四目相對著。
光打在她深褐色的虹膜花紋上，像是破碎開的玻璃，每一片裡都是顧念因的身影。
從這往後?很久，林惜都覺得顧念因的平靜不是這麼簡單，在她輕描淡寫的瞳子下麵還?有更多不被她主動表露的心緒。
就像是深海。
她是陸地上要死的人?。
卻在海裡活了過來。
該死的心靈福至來的不是時候，林惜腦袋裡突然冒出一種想法。
——她好像知?道顧念因在想什麼。
——而顧念因想的似乎跟她想的是一樣的。
騰的一下，林惜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我去看看她們的披薩搶來了嗎。”
說著，這人?一步邁下台階。
可以解釋為期待擔心，也可以解釋為著急忙慌的走了出去。
可就是林惜剛才?都看得出來的拙劣，顧念因怎麼可能不能不知?道。
借口依附著借口，兩下裡都是假的。
顧念因注視著空蕩了的門口，在少女背影消失的下一秒輕輕吐了口氣。
沒關係，還?有十二小?時.
在轟趴館玩的有些忘記時間?了，最後?還?是臉上被貼滿條子的鐘笙尋求救命稻草似的看了眼時間?，林惜這才?意識到該走了，火急火燎的拎著外?套就跑了。
鬨哄哄的環境褪去，林惜又重新浸入了熟悉的醫院病房。
陶醫生給?刑秀改變了治療方案，化療帶來的副作用讓人?的頭發像枯葉一般掉落，林惜不去提，耐心的給?刑秀做著按摩。
她們母女倆挨得很近，濃重的藥氣下，林惜嗅到了一抹淡淡的香氣，很能安撫人?心：“媽媽，你?換護手霜了嗎？這是什麼香啊？”
“這是小?顧讓你?給?我帶來的護手霜啊。”刑秀回頭笑著看了林惜一眼，“怎麼記性?還?不如我？”
“我，我忘了。”林惜愣了一下，又怪不得自己剛才?覺得熟悉，又黯然落下了幾?分眼睫。
刑秀背對著林惜，沒注意到她的反應，腦袋裡在琢磨：“不過至於是什麼香，媽媽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花香，你?讓媽媽想一想，媽媽好像之前見過。”
難得話題是刑秀願意聊的，林惜點點頭，坐在一旁安靜的等著。
其實她也很好奇，這過去經常在顧念因身上聞到的花香是什麼。
“好像是小?蒼蘭。”刑秀道。
她說著就轉過身去看向林惜，跟她提示道：“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那次你?去渚城，給?我拍了一種白色的小?花，就是那個。”
刑秀不是記性?好。
而是因為記得林惜，所以對她帶給?自己的事物也愛屋及烏的記得深刻。
“渚城啊。”林惜輕聲重複了一下這個地點，心裡驀然升起一陣奇妙的感覺。
明明顧念因的花香跟她小?時候的經曆是並行的兩條平行線，卻也能產生交織。
隻不過那次她去渚城，經曆實在稱不上多麼愉快。
她對渚城的印象，也是早早在那個時候就不好了。
“好了，不用再?給?媽媽按了，天都黑了。”
就在林惜的厭惡即將覆蓋占據她的主要情?緒時，刑秀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窗外?的天空已經全黑了，夜色在冬日來的很早。
刑秀不放心，又對林惜催促道：“你?以後?還?是早點回去，天黑了，你?一個小?姑娘家，路上不安全。”
林惜不然，對刑秀表示道：“媽媽，我馬上就不是小?姑娘了！”
“我知?道，我們小?惜明天就是大?姑娘了。”刑秀柔柔笑著，不由得伸過手去摸了摸林惜的臉，“明天早上不要忘了吃長壽麵。”
“當?然。”林惜點頭，表示：“我還?要給?自己加一整個大?雞腿。”
“好。”刑秀笑，眼裡多有幾?分自己女兒長大?成人?的欣慰。
醫院裡幾?個護士醫生也都知?道林惜明天生日，趁著看得見林惜，提前跟她說了生日快樂。
林惜一一應著回複，臉上笑的開心。積極樂觀的樣子，叫幾?個替她擔心的護士放下了近。
醫院裡是對她的祝福，群裡也是聊得熱火朝天。
鐘笙正在發她調好的今天的合照，這家夥攝像技術一流，角度卻老?是些狗仔角度，刁鑽到林惜都想象不出她是怎麼做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林惜的錯覺，她總覺得她這個主角的單人?照片還?不如她跟顧念因同框的照片多。
我說，你?就算是磕cp也不要這樣厚此薄彼好不好。
我好歹是主角啊喂！
林惜不滿，懵懵然又想到了什麼。
顧念因不是說散場後?給?自己禮物嗎？
禮物呢？
夜色籠罩著南城，月亮皎潔。
林惜從住院部大?樓走出來，望著天上的那輪白玉，總覺得差什麼。
“……切。”
風吹過林惜的長發，發絲繚繞，卻又像是給?她圈畫出了視線的落點。
車流稀少的醫院門口正停著一輛陌生昂貴的跑車，黑加灰的經典車身配色，一下就點出了這輛車的牌子——布加迪威龍。
而比這輛車更加惹眼的，是站在車前的人?。
跟上午在轟趴館的那身衣服不同，顧念因此刻套了件黑色風衣，裡麵就單一件薄薄的襯衫。
整體看上去似乎比往日清冷的感覺更硬些，倒是跟林惜還?沒來得及換掉的這身衣服更搭了。
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腦袋裡在想什麼，林惜的嘴角有些上揚。
清風裡，她看見了她。
她也看見了她。
副駕駛的紅色座椅隨著被利落的打開的車門闖入林惜的視線，開門的人?身形筆直而優雅，行為舉止裡的矜貴，更像是上位者的殷切侍奉。
林惜兀的一下笑了。
她抄著口袋，更快的走近了過去，慵慵懶懶的，有點拖大?拿喬的意思：“乾什麼？”
顧念因絲毫不惱，低垂的眉眼清和明朗，就這樣注視著林惜，薄唇輕撥：“私奔。”
第48章
顧念因的這句話說的很?真?，就好像她真?的打算開著這輛布加迪威龍帶林惜離開這座城市。
而?很?久之?前林惜看過一本被作者坑了的小說中，也曾提到過這輛車。
裡麵拿布加迪威龍跟時光相?比，也跟命運相?比，就算它是世界上跑的最快的量產跑車，也統統跑不過這些。
所以就算是顧念因真的開著它帶她私奔，林惜想她們還是會被抓回去。
道邊的路燈閃了兩下，冬日裡有蛾子?不合時宜的飛了過來?。
它?慘白的翅膀攪動著白熾的燈光，在昏暗中忽閃忽閃，也襯得顧念因的眸子?如粼粼波光，清明?而?充滿吸引力。
即使心?知肚明?這場私奔注定是失敗的，也讓人真?的像跟她一走了之?。
林惜心?動的厲害。
她看著顧念因給她打開的車門，紅色刺目，叫人在行動前又恍然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啊！
你跟顧念因私奔個什麼勁兒？你跟她都沒有在一起！
不知道是惱顧念因開自己玩笑，還是惱自己真?的認真?了，林惜臉上的表情換而?成了小暴躁，反口?否認：“誰要?跟你私奔啊！”
顧念因瞧著林惜氣急敗壞的樣子?，輕笑了一下，接著正經跟她說：“帶你去過生日。”
“這還差不多。”林惜想也是這麼個原因，扶過顧念因給她打開的車門，理所應當的上了車。
就跟在外麵看到的一樣，這輛車的內部鋪著大片的紅色。
顧念因熟練的啟動車子?，發動機的轟鳴聲長長的拉過街道，燃油在消耗，撲麵而?來?的是金錢的氣息。
林惜看著車內的裝飾，從心?裡覺得這就是顧念因該開的車子?，心?中悵然一下，接著轉頭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開車？”
“成年前就會了，沒有證而?已。”顧念因平淡的答道，似乎在說一件她們圈子?裡很?平常的事。
差距比想象中的還要?大，就算是在階級差異不那麼明?顯的學生時代，林惜好像也有些明?白老錢跟暴發戶的區彆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她小時候還從村裡的野孩子?，搖身一變成林家大小姐呢。
階級這種東西隻要?你不在乎，就不會侵擾到你，要?是仔細論起來?，誰都是井底之?蛙。
所以林惜對顧念因表現出的平淡沒有詫異羨慕。
她往座椅靠背上一依，環規打量著，關心?起了這輛車的歸屬權：“所以這車你拿出本?前就買了？”
“沒有。”顧念因這下否認了，“上周剛到，之?前那輛也是。”
林惜聽著自然想起了那輛如救星一般駛入自己視線的奔馳，罕見?的認可了顧念因的眼光：“這兩輛車都漂亮，不錯。”
“嗯。”顧念因平靜點頭，一副欣然接受的樣子?。
車子?平穩行駛著，有一次卡著紅綠燈的倒數幾?秒駛過了十字路口?。
顧念因並不在乎周圍新奇追過的手機鏡頭，而?是對林惜接著又道：“我有個人的獨立賬戶，不用走那邊的賬。”
這話來?的多此一舉，又似乎是在向林惜補充，這兩輛被她誇獎的車是完全由她個人挑選的。
“那邊……哪邊？”林惜聽著略想了一下，“你媽？”
她說著，看向顧念因的眼瞳裡閃過一絲意外，卻也不知為何的格外篤定：“你很?想跟她分開。”
道路兩側的燈光將夜路層層撥開，被清晰照亮的道路兩側也並非全然漆黑。
林惜看著顧念因身側不斷變化的景色，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她終於在這夜窺到這人真?實的一隅：“沒想到，我們的年級第一也是個叛逆少女。”
少女揚起的聲音寫滿了得意，顧念因聽到自己被這人揭穿了。
她平靜的臉上不加遮掩的揚起了笑容，眼睛裡卻是風輕雲淡。
她不緊不慢的打折方向盤，看向林惜側後視鏡的瞳子?分給了這人幾?分，反問道：“不然怎麼跟你在一塊呢？”
撲通——撲通！！！
直白的話像是有一枚木塊猛地撞進了林惜的胸膛，撞得她心?漏的一跳。
她知道顧念因口?中的“一塊”可以解釋為她想跟自己成為朋友，就像鐘笙她們那樣。
可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將顧念因跟鐘笙她們摘了開來?，任何的話語落在她們之?間，都覺得曖昧。
顧念因的“一塊”好像在說，她們是相?同?叛逆的同?類，是背叛圈子?規則的同?夥。
也將會是最?相?配的戀人。
不知道該不該這樣想。
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想是不是對的。
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
她一定是瘋了吧！
林惜的心?跳失了衡，她遏製不住的思緒讓她越了界。
可她卻又不知道改怎麼處理，亦或者不願意梳理這一理就開的亂麻，直接粗暴地丟了句話給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好煩！”
“我累了，到地方喊我。”
這麼說著，林惜就抬手把腦袋後麵的衛衣帽子?往頭上狠狠一扣。
頗具厚度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視線，光露不進來?，強行掐斷了任何她跟顧念因有可能的對話。
可能是白天玩的有些累了，林惜扣下帽子?後，竟昏昏沉沉的有些睡過去。
她也不知道從那一秒開始，城市的喧囂遠去了，縈繞在她周圍的是夜晚的寂靜，好像還有海浪拍過來?的聲音。
“嘩啦——”
“阿惜，醒醒。”
海浪翻湧著白色的泡沫湧上了沙灘，顧念因的聲音卷在水裡，清冷柔柔。
林惜睡意懵懂，聞言掀起了自己的帽子?。
夜晚漆黑，車燈將白熾的光亮鋪在前方，海水染著金燦，起伏翻湧在車擋風玻璃中。
林惜愣了又愣，這才意識到那遠處是一望無儘的海。
顧念因看著林惜的視線，抬手按下了車內的某個按鈕。
車頂緩緩收起，夜風隨著海浪湧進車內，掀起了少女睡亂了的頭發。
冷的。
也是乾淨的，自由的。
林惜在車上注視著這一切，驚訝又詫異：“我竟然不知道南城有這樣的地方？”
“市政今年一月剛規劃的港口?區，還在開發建設中。”顧念因看著遠處亮著的幾?盞工地大燈，跟林惜介紹道。
這下林惜的詫異從海岸轉移到了一旁的顧念因，眼神裡對這個外地人饒有興致：“知道這麼多？”
“見?你之?前，我做了很?多功課。”顧念因答道。
她瞳子?深邃，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林惜，平靜的話裡也說的彆有意味。
可惜林惜的注意力都放在遠處的海上，隻當顧念因說的“見?她之?前”是指她在醫院門口?等自己，心?態放鬆，調侃道：“不愧是好學生哦。”
擋風玻璃像是電影的幕布，一幀一幀的播放著海麵翻湧。
林惜欣賞著顧念因做足功課帶她來?看的風景，問道：“所以這就是你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是啊。”顧念因點頭，“你不是說，你想看海嗎？”
林惜聽到這話，眼裡不由得閃過一絲茫然：“我說過嗎？”
她不記得自己有這個心?願。
“你說過的。”顧念因篤定。
是嗎？
林惜茫然不知的看著顧念因的目光，搖擺不定的心?被這份篤定懷疑起了自己，恍然中竟真?覺得自己在什麼時候說過。
可究竟是什麼時候呢？
林惜記得她對海執念最?深的時期，似乎是小學時。
深林叢生的村子?裡，四合子?院圍起的天四四方方，叔公為了讓她安穩呆著，騙她海就是這個樣子?的，無聊了可以抬頭看海。
於是林惜就這樣看了幾?年的海，小小的腦袋鋪滿了厚厚的藍色。
可她也知道這不是真?的海，向往隨著幾?年的空想累積深厚，在她被接回去後，就一直想去看海。
隻是她殷切了幾?次，都在家長的忙碌中不歡而?散，慢慢的欣喜期待也被消磨沒了……
而?且那是她小時候的事，跟現在隔得也太遠了，顧念因怎麼可能知道。
難道是什麼時候自己隨口?說的一句，卻被顧念因記住了？
她……居然對自己這麼用心?嗎？
海水卷著浪花，燈光包裹下透著柔白綿密。
林惜遠遠的瞧著，心?口?為剛剛的推測點點跳動，隻是還夾著點遺憾：“隻可惜這個時候不能下水。”
顧念因道：“明?年夏天再陪你來?。”
“真?的？”林惜眉間驟然鬆緩，眼睛裡是期待，“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顧念因點頭，應允的並不隨意。
星空像是作證，注視著四目相?對的眼睛。
兩相?確定，方才那還有些遺憾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意。
林惜心?上難得的歡喜，絲毫沒意識到，這是她跟顧念因的第一個約定。
海水摻雜著金燦的光亮，翻湧在林惜的視線，像是無窮無儘的線，綿延著思緒。
林惜用餘光偷覷著顧念因，竟對她們的未來?產生了想法。
——她們以後還會來?這裡嗎？
——一年後，兩年後，三年後……
——她會跟她來?這個地方多少次呢？
未知的時間壓在林惜的腦袋裡，鬼使神差的，她對顧念因開了口?：“顧念因，你有空嗎？”
林惜喊顧念因名?字喊的有些正經，顧念因不由得轉頭，認真?的看向了這個人：“怎麼了？”
“既然都來?了，陪我跨個生日唄。”剛剛的正經語氣被林惜這句話消解了大半，她笑眯眯的，似乎在掩飾自己的緊張，“還有十五分鐘。”
“好。”顧念因當然點頭，眼睛彎彎，有幾?分在為著林惜掩飾不住的心?思。
距離第二天還有十四分鐘四十三秒，顧念因可能是累了，在答應林惜後就閉上了眼睛。
林惜坐在副駕駛看著，想她玩了一天，又開了半個小時的車，沒去打擾她。
沒去用言語打擾她。
車燈氤氳開寂寥的夜色，林惜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顧念因的臉上。
月光交織著燈光落在這一小方區域，也分不清落在顧念因臉上是哪一種。
隻是這光亮籠著她眉宇舒展，平靜的神態裡透著種不染纖塵的疏離溫和。
很?漂亮。
讓任何用來?形容的詞彙都變得寡淡的漂亮。
夜風料峭中，飄過幾?縷溫吞。
是顧念因唇瓣下的吐息。
這人連小憩都是一副清淡冷欲的樣子?，薄唇輕抿，唇峰下不見?縫隙。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被熱氣熏染，她寡淡的唇上透著抹殷紅，誘誘如果?。
林惜驀地滾了下喉嚨，不知從哪裡產生了想吻顧念因的想法。
又或許是那次在醫院，這個荒唐的想法就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心?臟在跳，一下一下的垂著注視盯著顧念因的林惜。
而?胸膛也不堪重負，拽著已經傾斜的身體往下墜去。
車燈打在擋風玻璃上的影子?像是老式電影的畫麵，一幀一幀的挪動著人物。
……
驀地，老舊電影的帶子?發生了卡頓。
就在距離顧念因唇瓣還有三厘米的地方，林惜停住了。
海浪拍擊著沙灘，林惜看著顧念因毫無防備的臉，像是退去的海水，一下的收回了自己已經探過去的身子?。
該說怯懦嗎？
她向來?都是那樣的驕傲。
為什麼在這人麵前成了這幅模樣。
心?臟不甘，不肯罷休的撞著林惜。
接著震動聲貼著顧念因手腕響起，她定好的鬨鐘響了。
少女靠在車座上，直直的睜開了眼睛。
顧念因看著天上的星星，漆黑閃爍中，撥開了唇瓣：“零點了，林惜。”
這人的聲音不隻是清冷，還包含了更多無法描述的思緒。
林惜驀的抬眼轉頭看去，就看到顧念因也正注視著自己。
她深邃的瞳子?像是這夜的星空，天空在墜落，陰影傾軋而?來?。
風的距離在縮進，冰冷的抵在林惜的唇上，一同?而?來?的還有顧念因的臉。
和唇。
第49章
香氣被冷風凍透了，寡淡的朝林惜壓境而來。
涼意沿著顧念因的唇瓣朝林惜的唇上渡去，溫度是最不能騙人的?感覺，叫血液湧了起?來?。
心臟在扯著太陽穴的?神經跳，有道電流沿著林惜的脊背竄了上來?，叫人下意識的?就想躲。
可她沒有能躲的地方。
該死的?座椅完貼靠在林惜的?後背，麵前橫跨著得是顧念因不知道什麼挾製過來?的?手臂。
那纖瘦的?影子像是一張天大的?網，鋪天蓋地的?將林惜扣押在這一方副駕駛的?空間。
摩挲相抵，唇瓣之上是觸碰在一起?的?鼻尖。
濕冷的?空氣沾著噴薄出的?潮濕，林惜的?呼吸裡都是顧念因的?味道，交抵著的?唇還要命。
海浪衝刷著岸邊，將月光也推的?忽明忽暗，林惜感覺自己的?瞳子恍若被蒙上了一層白翳。
視線裡模糊，生著顧念因的?一隻瞳子。
低垂的?，長睫遮掩著。
玻璃一般的?瞳仁折過一縷月光，如萬花筒一樣瑰麗乾淨。
心臟的?聲音太大了，林惜快要忘記此刻的?情形。
她仰視注視著，就像個呆子。
而她的?確是個呆子。
沒有停留多久，顧念因就撤去了她在林惜唇上的?吻，隻是距離沒有分開。
她的?身?形依舊停在林惜的?視線上方，跨過來?的?手鉗住了她的?下巴。
那微微彎起?的?眼?睛藏著溫柔的?月光，她就像是在教育一個笨蛋，對林惜道：“笨蛋，接吻要張嘴知不知道？”
這聲音有點戲謔，被挑起?來?的?下巴更?是有幾分故意的?感覺。
而林惜之所是林惜，就是即使在現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的?惱怒依舊能生的?起?來?。
少女上一秒還懵懂不清的?眸子，這一秒又憤憤起?來?，想跟顧念因說她又沒跟人接過吻，哪裡知道這些。
顧念因當然清楚。
所以?強行挽尊辯解的?話沒等林惜說出口，就因為她張開了嘴，緊著落下了一片潮濕。
冷氣跟溫熱同時湧進了林惜的?口腔，她觸碰到了比唇瓣還要溫軟的?東西。
心跳的?更?狠了。
林惜腦袋空白了好?一陣，下意識的?想要去躲，可脖頸被控製了。
顧念因鉗製著她下巴的?手摸索到了她的?脖頸，緊著一扣，讓她根本推拒不了。
像是一場強買強賣。
可在這之前她的?腦袋中也的?確閃過了想要親吻顧念因的?念頭。
也因此，更?像是一場求仁得仁。
按照生物課的?介紹，口腔是沒有連接到大腦的?。
可明明顧念因的?舌尖掃過的?是林惜的?口腔，林惜的?思緒卻被攪得愈發淩亂，她神思淩亂的?覺得自己像是夏日裡浸泡在青石板下的?青苔。
潮濕在包裹著她。
而青苔沒有骨骼，隨意又順從的?遂著潮濕，被揉捏出了形狀。
抵在座椅上的?肩胛骨有些吃疼，但?這樣的?疼意卻讓林惜灌注著驕傲的?骨子軟了下來?。
她沒有再抗拒，原本橫在她與顧念因之間的?手垂了下去，在看不見的?地方十指交扣。
夜風攜著海水蒸汽掀過林惜的?頭頂，她微昂著的?脖頸掛著薄薄的?汗意。
也分不清是誰的?長發貼在她的?頸子，顧念因俯身?同她吻著，合風裡，林惜迷迷糊糊的?想著：她現在整個人都是顧念因的?味道。
見她不再抗拒，顧念因原本挾製著林惜脖頸的?手慢慢向上移去。
柔軟指腹沒過塌坯下來?的?馬尾，一點點揉散開悶在發間的?熱意，可林惜非但?沒有感覺到涼爽，反而是因著久不見人，過多的?戰栗順著神經末梢紛紛抖進林惜的?大腦，熱意更?甚。
頭皮在發麻，林惜感覺著顧念因的?舌尖掃過她的?口腔。
她整個人都感覺不像是平常的?狀態，點在地上的?腳尖，飄忽不定。
像青苔，像沒骨頭的?人。
像是墜入了濕漉漉的?雲朵裡。
她的?身?體要下一場雨。
海水卷著浪花拍在沙灘上，憐白的?泡沫好?似不逢時節的?小?蒼蘭，一朵一朵的?漂浮在水麵上。
林惜尋不到章法，倒不過來?的?呼吸好?像隨時的?下一秒都會死掉，卻也真的?死不掉，她沉溺在顧念因翻攪過來?的?吻裡，同她十指交扣。
“□□、愛欲、死欲，三?者最強烈的?時候是一致的?。”
林惜腦袋裡突然閃過這麼一句話。
她那時隻是隨意的?聽著鐘笙抱著本《蒙馬特遺書》擺弄她為數不多的?文?藝細胞，毫不在意。
現在才明白，是真的?。
原來?這就是接吻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快要死掉的?感覺。
大口的?喘息在顧念因結束親吻後鼓動起?來?，風大張大合，冷澀的?劃進少女熾熱的?口腔。
她們在呼吸。
四目相對的?呼吸。
車內安靜了好?一陣，顧念因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林惜，眼?神停留在她泛著紅意的?眼?眶上。
那不是難過的?委屈，因為她的?臉頰耳垂上也有。
“不問我為什麼要吻你嗎？”沒有離開，顧念因看著林惜主動問道。
林惜思緒是斷的?，她看著顧念因，恍惚中停頓了好?一會，亂糟糟的?的?回道：“因為我已經十八了，你這樣做不算是騷擾未成年人。”
“不。”顧念因否定。
她盯著林惜看著，吻過她的?唇輕輕撥動：“因為我喜歡你。”
“我在見到你第一麵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海浪忽的?又拍了過來?，將顧念因的?聲音送到林惜的?耳邊。
那平靜的?聲線回蕩著四周的?空曠，林惜看著顧念因看向自己的?目光，驟然想起?了那日水房後麵，她拒絕那個跟她告白的?男生說的?“我不喜歡男生。”
上一秒還因為精疲力儘垂下的?眼?睛驟然抬起?，瞳孔放大。
林惜像是分辨出了什麼，又一次耳邊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心臟撞擊胸腔，是雀躍的?聲音。
可她應該雀躍嗎？
她為什麼會雀躍啊……
是因為聽到顧念因說對自己一見鐘情嗎？
是因為知道顧念因那句“我不喜歡男生”是真的?特意對她說的?嗎？
林惜注視著顧念因的?眼?睛，劇烈詫異的?眼?神漸漸冷靜下來?。
不得不說有時候林得緣罵她冷血是沒有錯的?。
她的?確足夠冷血，近乎用一種旁觀者的?角度，解剖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連心跳都要剖個徹底，搞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麼。
因為她清楚，她一直都渴望著，想要有人能愛她。
以?一種病態的?方式。
弗洛伊德的?原因論?很有意思，裡麵說小?時候的?缺失會伴隨以?後的?人生。
林惜對“愛”的?反應是畸形的?，自私的?，她意識到著點的?時候，是在看到代理性佯病症的?案例解析時。
她發現自己竟然在羨慕那個被母親囚禁的?小?女孩，認為她是被愛著的?。
那天林惜站在鏡子裡，發現自己真的?好?可憐。
她那樣的?驕傲，卻又是那樣的?需要被人需要。
她是個爛人。
自私自利的?想要被人深刻的?，唯一的?愛著。
最好?愛她比愛自己還要濃烈，最好?是心肝都能剖給她。
而她愛不愛不重?要。
就在今天，這個人出現了。
可這個人卻是顧念因。
當初在林得緣家外種下的?那顆陰暗的?種子生出了根，發出了芽。
在那場卑鄙無恥的?報複計劃後，林惜其實?也偷偷安下了她這份自私自利的?心思，她需要人來?愛她，她不惜摔碎由她費儘心思小?心翼翼捧過來?的?珍寶，要她愛她，要她從此以?後隻能跟自己捆綁在一起?。
所以?從當初的?目的?來?看，她現在是成功了……對吧？
可為什麼，她絲毫沒有感到開心。
月光下，少女漆黑的?瞳子搖搖顫抖著。
顧念因的?樣貌清晰的?倒映在上麵，水意明顯，剔透晶瑩的?，林惜的?眼?眶裡落下了一滴淚。
明明唇是張開著的?，可卻比剛才接吻時還要難捱。
氧氣卡在喉嚨，靜止的?身?體叫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林惜視線裡的?光被人遮了去。
顧念因再次俯身?，沿著她掉落的?淚水路線，吻了下去。
薄唇抵著水珠子，冰涼的?感覺更?甚。
顧念因的?手指輕輕摩挲過林惜的?臉，洞若觀火的?寬解著她心底的?陰霾：“我今天跟你說這些不是要強迫你給我一個答案，而是想要告訴你，我對你的?親吻並不是欲望趨勢。”
“我並不會親吻所有人，我隻吻過你。”
這夜裡，林惜的?心臟無數次為顧念因跳的?瘋狂。
她枕在座椅頭枕上仰視著顧念因，感覺自己快要溺死在這人深邃的?瞳子中。
可她知道自己死不掉。
她是活在顧念因的?海中的?。
最後，林惜也忘了是怎麼回家的?了。
直到她洗漱完躺到床上，都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格外不真實?。
心跳聲好?大，完全覆蓋了夜晚的?寂靜過去。
林惜身?上的?厚被子完全壓不住她，叫她在床上顛來?倒去，從床頭滾到床側又到床尾，滾了一圈才因為累了滾不動了，這才怏怏睡去。
可就是睡了，沒建成的?那座港口還是來?到了林惜的?夢裡。
顧念因的?臉近在咫尺，夜晚的?海風鋪滿了冰冷的?潮濕氣，就如同她捧著她的?臉，落下的?吻。
夢裡的?吻也是潮濕的?。
“林惜！課文?背過了是不是！大早上就睡覺！”
粉筆頭兀的?從遠處飛來?，精準的?砸到了林惜的?腦袋上。
林惜猛地從課桌上抬起?頭來?，就看到汪婷秀掐著腰，怒氣衝衝的?在講台上點她的?名。
遲鈍的?思緒反應不過來?這麼多並行線程，林惜看了眼?教室，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學校。
而後是黑板上寫著的?規整板書，教室上方的?鐘表顯示著，這是周一上午汪婷秀的?第一節課。
汪婷秀看著林惜這幅狀況外的?樣子，直接點了她：“來?夢遊天姥吟留彆，背吧。”
……是李白夢遊的?詩。
他老人家做夢能寫詩，她做夢隻能夢到和姑娘親嘴。
靠。
林惜腦袋空空，條件反射的?分析起?了這首熟悉的?詩，在心裡暴躁的?罵了一句。
這樣的?心理活動她當然沒敢說出來?，怕氣死汪婷秀，高興了鐘笙。乾脆一擺爛，誠實?回道：“沒背過。”
“沒背過？”汪婷秀被林惜的?誠實?氣笑了。
這頓大怒林惜是躲不過去了，劈頭蓋臉的?就發了過來?：“我看著你從自習睡到現在，還以?為你有功。”
“行，整篇抄十遍，下午上課前交給我。”
“也彆坐下了，站著給我清醒清醒！”
“知道了。”林惜擺爛到底，說著就端起?了桌上的?書，暗中裡努力無視著身?邊這個始作俑者。
她好?好?的?一個高三?學生，應該清心寡欲，努力備戰高考才對！
就在林惜給自己做心理建樹的?時候，視線下方突然伸過來?了一隻手臂。
纖細白皙，林惜一眼?就能認出是誰。
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林惜冷冰冰的?看向了顧念因：“乾什麼？”
顧念因直白，指了指從自己桌上推到林惜桌上的?信封：“昨天的?告白不夠正式，忘了把情書給你。”
第50章
語文課還在繼續，小蜜蜂將汪婷秀講課的聲音傳到?教?室的每個角落。
有了林惜做例子，班上的人更加集中注意聽汪婷秀講解，全神貫注的課堂上，沒有人注意到?後排發生的事情。
也?沒人注意到林惜臉上死寂一般的寧靜。
高一剛入學的時候，林惜憑著軍訓時跟班上男生battle引體向上的照片，收獲了很?多目光。
那段時間，每天她的桌洞都能收到?過很?多情書?，其中女生居多，畫著心形的粉色就更多了。
不?過她每一封都沒有拆開過，冷臉著一張臉，絲毫不?被這?少?女情懷的顏色撼動。
這?些?信怎麼被放進來的就被她怎麼處理進了垃圾桶，成堆的粉色甚至成了林惜班當時的一大風景。
也?正因?如此，久而久之，也?就沒多少?人再給來她送情書?了。
而今天，這?抹顏色又一次出現在了林惜的視線。
還是被人實名推到?了她的桌上。
堆放著的書?本擋著講台的視線，乾淨的桌麵薄薄的放著這?麼一枚信封。
日光擦過屋簷打在上麵，快跟書?頁稿紙相差無幾的粉看上去有些?寡淡。
可就是這?樣，林惜卻從來沒覺得這?好人顏色可以這?麼刺眼過。
站著的少?女死盯著視線下方冒出的信封，繃緊的額角似乎有青筋跳跳。
她說什麼？
情書?？
她送情書?乾什麼！
侵擾了林惜一夜的事不?僅沒被壓下去，反而重新在她腦海中翻湧起?來。
她壓著心底亂轉的情緒朝顧念因?看去，卻見這?人的視線一如既往的平靜，古井一般的瞳子裡毫無波瀾。
要不?是那封情書?現在還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根本不?會?想到?顧念因?會?寫這?麼一個玩意兒給她。
夢不?是夢。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顧念因?是真的喜歡她。
而這?場喜歡，其實在過去就有所暴露了。
林惜大腦不?受控製的將她跟顧念因?的交集調出來，倒帶卡在她們成為同桌的那一天。
就連這?個同桌，都是當初顧念因?主動坐過來的。
在之前顧念因?還會?掩飾一下，害怕、坐不?穩、疼痛都是借口。
而現在她連裝都不?裝了，直落落的喜歡標在桌上的那封信上。
這?一切，都是因?為昨晚……
太陽將光撥在林惜的唇上，沾著水漬的薄肌透著一層濕熱。
這?感覺完全不?能比擬昨夜，卻無聲無息的喚醒了感知記憶，唇瓣落下的觸覺比日光柔軟，也?比日光要涼。
……
靠北，怎麼還品評上了！
太陽升的愈發高，林惜靠窗站著曬的臉紅耳熱。
她死死的捏了把顧念因?給她的情書?，舉起?另一隻手來：“老師。”
汪婷秀被這?聲音突兀打斷，抬頭看到?林惜，皺起?了眉頭：“有事？”
林惜：“我覺得我站在這?裡還是不?夠清醒，可以去走廊站著聽課嗎？”
這?話?林惜說的義正詞嚴，汪婷秀卻是停的一臉疑惑。
隻是不?等她同意，林惜拿著自己的書?就站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企圖用?穿堂的冷風讓自己清醒過來。
林惜你到?底哪根筋不?對啊！
明明過去有再主動的姑娘，你不?都沒有這?樣大的反應嗎？
冷風刮過林惜的側臉，迅速消減著她臉上不?對勁兒的紅色。
從教?室一側的窗戶看去，她整個後背都貼在了牆上，冰涼的溫度靠在她的肩膀上，透進身體血液，物理冷卻比精神壓製來的暴力有效。
林惜扣著自己還沒有回到?正常的心跳，靜默的等著它也?恢複正常。
廊外飛過一團包裹綠化用?的塑料袋，纏繞牽扯的，沒她的思緒亂。
她想顧念因?的這?封情書?，她該無情拒絕的。
之前這?種拒絕她不?都做的挺得心應手的嗎？
而且這?次情書?的主人就在這?裡，說退就退，多方便。
可為什麼剛才臨走的時候，她卻將情書?胡亂塞到?了她的桌洞裡。
可為什麼她都跟顧念因?接吻了。
她還是沒辦法直視自己的心呢？.
時間在高三的教?學樓走得飛快，語文課結束就是英語，然後是化學物理。
沒有在周一的上午就見到?自己最?敬愛的程建邦老師，林惜表示十分難過，才不?是因?為她的罰抄根本就沒有時間寫。
午間的日光落進安靜的教?室裡，將每個書?桌上擺著的書?曬上一層金燦。
高三的書?如同壁壘，低頭根本就看不?到?人，隻有輕微響在角落裡奮筆疾書?的聲音暗示這?個班裡還有人。
想了想自己頭上還懸著把達摩克斯之劍，林惜覺得自己不?能再惹汪婷秀不?高興了，她忍痛放棄了周一限定的糖醋小排，留在教?室裡抄李白的詩。
抄了五遍，林惜都快要不?認識“海”這?個字了。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抄的頭暈眼花，還是餓的，停下了筆，苦兮兮的看了眼鐘表：“這?鐘笙也?太慢了吧。”
林惜早上沒吃好也?沒睡好，是腦子也?撐不?住，肚子也?撐不?住。
給她帶飯的鐘笙還沒來，她決定先?放過了自己的腦子歇一歇，拿本漫畫出來，喂飽自己的精神世?界。
“啪嗒。”
就在林惜從桌洞裡抽出她藏起?來的漫畫時，一個極薄的東西也?一並掉了出來。
她根本沒預料到?自己會?把這?東西給帶出來，猝不?及防的讓粉色又一次占據了她的視線。
——是顧念因?的情書?。
那是她出教?室冷靜的時候匆匆忙忙丟了進去的。
封麵也?被一開始收到?這?封信的她揉得有點皺皺巴巴的。
有言說，恨屋及烏。
反之，似乎也?亦然。
林惜看著落在地?上的信封，那皺皺巴巴的信封莫名讓她心堵了一下。
伸下手去，林惜手指一勾，利落的就把這?封信給拾了起?來。
私下裡無人，心裡的想法也?更加明顯。
林惜的指尖在從地?上將信封拿起?來的時候無意撥過開口，似是沒控製住，她第?一次打開了彆人給她的情書?。
【林惜：
見信如晤。
在這?封信落筆的第?一行我就想要告訴你，我喜歡你，可惜第?一行寫了你的名字。而這?是第?五張。】
顧念因?的字很?漂亮的，白底黑字中透著一種舒展自信的感覺。
也?真的是見信如晤。
林惜讀著正啟的第?一行，浮躁的心一下就沉了下來。
顧念因?的房間就是她的房間，她對那屋子太熟悉了，閉上眼睛似乎都能看到?她伏案在桌的背影，還有信中說的，被她寫廢了的另外四張信紙。
【在來到?南城的前一夜，我在黑暗中想過身影，無數的可能。然你從操場跑到?教?學樓的身影如一道風，吹散了我昨夜做滿的功課。晨光朝陽，我在連廊見到?了比太陽還要耀眼的身影。
太陽蛾是公認的最?美麗最?富感染力的鱗翅目昆蟲，它存在在近乎所有的鱗翅目書?籍中，許多收藏家窮儘一生都在追求尋找一隻完美的它。
而我想我比他們要幸運，我在十七歲的南城找到?了我的太陽蛾。
我坐在桌前想了很?多遍，也?嘗試用?詞語描繪你在我心裡的樣子，可我所有能想到?的都太過匱乏，我拿最?美好的詞語形容你，堆砌出的句子都是貧瘠。
我親愛的你適合世?界上所有的詞彙，珍貴的要我想要將你藏起?來，放在靠近心臟的位置，讓你能夠看到?，它的每一下跳動都是因?為你。
……
】
那利落的筆跡一氣嗬成的劃在白紙上，最?後幾句中的剖析自己透著有點病態。
素白的紙似乎在淋漓著鮮血，那感覺，就像是顧念因?真的將一顆心臟捧在了林惜麵前。
日光鏤刻在桌邊的長影不?動。
林惜心跳咚咚。
她是怪物。
而她好像也?窺探到?了另一隻怪物
顧念因?的字裡行間都寫著她是值得被愛，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詞義。
雖然林惜也?抽出一絲理智，清醒的告誡自己，這?很?難不?說是傳說中的情人眼裡出西施。
可顧念因?所表現出的喜歡越濃烈，林惜的情緒也?就越激烈。
她渴望這?份喜歡是愛意，渴望顧念因?能無條件的唯一的愛著她。
她陰暗裡藏匿的欲|望正在不?受控製的滋養膨大。
紙頁翻動，林惜很?快就看完這?第?一頁。
而第?二?頁的筆跡看上去很?新，應該是昨天晚上加的。
而這?的確是昨晚新加上的。
林惜讀著接下來的這?些?字，臉慢慢又熱了起?來。
【在昨夜之前，我從覺得自己的抑製力如此不?堪一擊。夜風下的你被燈光照亮，我的目光無法從你身上挪開半分，即使我閉上了眼睛，我依舊能感覺到?你的影子。
冷風想要撲滅火焰，卻忘記了自己也?攜帶氧氣，烈火從我的指尖開始燃燒，吞噬著我的理智，於是有了那個吻。
我想我大抵是瘋了。
可我不?後悔。
就像是愛你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不?曾後悔。】
那被林惜握著紙張透著陽光的影子，她握了很?久，紙頁都被熱氣泡軟了。
“愛。”
明明上一頁顧念因?還在說喜歡，這?一頁就變成了愛。
隻是過了一晚，隻是才認識了不?到?三個月。
將喜歡說成愛，是不?是還太早。
她真的值得她這?樣嗎？
她值得被她這?樣愛著嗎？
如果顧念因?看到?了最?真實的她。
如果顧念因?知道了最?真實的她。
還會?說愛她嗎？
“吱呀。”
就在林惜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教?室緊閉的後門被人推開了。
風湧進來吹動了林惜手裡的紙張，她慌張捂住，朝門口看去。
結果看到?的是顧念因?走進來的身影。
“鐘笙跟秦灼出去買奶茶去了，她讓我把飯團給你先?帶來。”顧念因?若無其事的將東西朝林惜遞去。
“謝謝。”林惜接過來。
送完情書?後，林惜一上午都沒跟顧念因?說話?，這?算是第?一句。
這?人做賊心虛，手底下還壓著拆開的情書?。
趁著顧念因?低頭找東西，林惜忙悄悄又迅速的把剛合上的本子攤開，壓在了情書?上。
紙張被壓住，發出喑啞的抗議。
不?過不?要緊，林惜又接著拆開了飯團，故意將聲音弄得很?……
“角漏出來了。”
顧念因?平靜的聲音響起?，低垂的視線掃了一眼林惜手臂壓著的本子。
林惜登時瞳孔放大。
低頭一看，那兩張紙的確漏出來了一個角。
遂立刻捂住。
還磕響了桌子。
“嗬。”
急促的氣流穿過少?女的鼻腔，顧念因?瞧著林惜驀地?笑了。
她的笑輕輕的，完全是由氣流支撐起?來的模樣。
濃密的眼睫倒梳著彎起?，細膩而濃密的，像是在撓癢癢。
撓在林惜的心上。
臉像是在燒，滾燙的蔓延到?了耳垂。
林惜手裡的粢飯團被握得快要斷掉，再也?不?看顧念因?，悶頭就開始繼續抄書?。
匆忙淩亂的，倒像是表白的那個。
也?是托這?個福，林惜接下裡的效率快到?飛起?。
她一邊抄一邊吃，詩也?抄寫完，飯也?吃完了。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精神放鬆，身體溫飽。
林惜瞬間放鬆了下來，抻著胳膊，無所顧忌的伸了個懶腰：“哎呀——”
隻是她得意忘形，放鬆過頭，忘了顧念因?還在。
手臂剛一伸過去，就拂到?了顧念因?的頭發。
少?女長發微涼，擦過她的指尖，就像是昨晚落在她鎖骨上一樣。
空氣裡都透著安靜，靜止中，林惜看到?顧念因?看過來的視線。
她們四目相對，林惜感覺顧念因?的瞳子向下落在了她的唇上，而後慢慢的，朝她靠了過來。
撲通，撲通……
林惜不?知道該說自己這?是食髓知味，還是被人訓練出了巴普洛夫效應。
她就這?樣看著顧念因?靠向自己，身體僵住了一樣連要躲的跡象都沒有。
日光順著她的視線落在顧念因?的臉上，輕薄的唇沒有抿緊，傾吐出的氣息融在日光裡。
熾熱的，溫吞的，潮濕的，鋪在唇上，也?透著一層花瓣般的粉色。
會?跟昨天是一樣的味道嗎？
“嗬。”
林惜腦袋裡剛冒出這?麼一句話?，顧念因?的笑聲又輕輕的響了起?來。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顧念因?的手就從她視線裡抬了起?來，指尖銜著一枚白色的米粒：“是以為我又要吻你嗎？”
那原本抬著的手輕輕托住了她的下巴，勾著的米粒在空中一晃一晃。
她若有所思，話?裡有話?，清冷的臉上浮著一層笑意，調侃道：“原來阿惜這?麼期待跟我接吻啊。”
林惜的喉嚨兀的哽住，接著在顧念因?的聲音裡滾了一下。
這?是她第?二?次揭穿自己。
揚起?的唇勾的人不?快。
憑什麼隻她可以這?樣？
憑什麼她不?能吻她？
林惜盯著顧念因?的笑，心口撞得人肌肉繃緊。
滾燙的血液衝過四肢百骸，讓本就橫在顧念因?背後的手臂一把將人拉了過來。
這?動作順勢來的迅速，林惜根本不?等顧念因?反應，嘴巴直直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