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林惜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眾人,熟悉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
時間隔得實在是太久了,久到她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比記憶中?要成熟了許多的?幾人,詫異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還我們?怎麼來的?,你回南城也不跟我們說,我們?還是聽汪老師說才知道你回?來了!”有點興師問罪的?語氣,鐘笙抱著手裡的?彩片筒就坐到了林惜床邊。
“就是!”秦灼附和,“連個聯係方式都沒給汪老師留,你知不知道我們三個人找了你多久!”
“去你畫展兩趟,都沒碰上你,我說你這門?票也?太貴了吧!”秦灼說著就肉疼的?豎起了三根手指,“三百啊!”
“我這不是比較值錢嘛?”林惜笑笑,插科打諢,“回?頭我給你們?報銷。”
“你該怎麼給我們?報銷啊?簽支票還是給現金?”鐘笙掏出了口袋裡的?手機,明晃晃的?示意林惜把她們?的?聯係方式加回?來。
林惜當年不告而彆,所有聯係方式都注銷了。
要論起來這舉動的?確挺傷人的?,可鐘笙她們?將手機二維碼先後擺到林惜麵前?,該有芥蒂的?事情也?就這樣被輕輕一揭而過了。
重新加上好友,幾人的?聯係好像又重新密密交織起來。
鐘笙還是過去那副樣子,彩片筒往腋下一夾,煞有介事的?審判起林惜跟她們?斷聯的?十年:“讓我來看看我們?大畫家的?朋友圈是什麼樣子。”
……
“真?枯燥。”
“很無趣。”
一前?一後,一唱一和。
秦灼跟鐘笙拉著林惜近乎空蕩的?朋友圈,一臉嫌棄。
秦灼抬頭:“你這十年怎麼混的?啊?”
麵對著老友的?吐槽,林惜嘴狠狠一癟:“我不喜歡宣揚不行啊!”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勝負欲,她說著就點開自己的?朋友圈,將隱藏為僅個人可見的?朋友圈一邊展示給她們?,一邊解禁。
過去她不發朋友圈是因為沒什麼東西好說,她不想跟那些列表好友分享自己的?生?活。
現在她想她的?分享又回?來了。
“這裡的?風景真?漂亮啊。”倩倩輕輕一刷新,就看到了前?不久春天一到林惜就上山采風的?照片,不由得感歎了一聲?。
“豁,是拍的?挺好看。”秦灼湊過來看看,搗了搗鐘笙,不忘拉踩,“比你拍的?有意境,學?學?。”
鐘笙抗議:“我擅長?拍的?是人像好不好!”
林惜聽著這話不由得好奇起了麵前?三位的?生?活,接著就對鐘笙問道:“你現在做什麼呢?”
“我現在是獨立攝影師。”鐘笙有點小驕傲,“還有個不大不小的?工作室哦,老秦跟倩倩店的?宣傳照就是我們?拍的?。”
“可以啊。”林惜感歎,又看向秦灼,“幾年不見秦老板了?”
“我就是個打工的?,倩倩才是老板。”說著秦灼還有些不好意思,“倩倩舅舅的?轟趴館成了連鎖店,我跟倩倩負責開發新區片區。”
還記著剛才秦灼吐槽自己的?朋友圈,林惜聽著眼睛微微眯起來,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秦灼被這聲?調侃的?渾身不自在,威懾道:“哦什麼,我手下可管著好幾十個號人呢。”
“哇偶。”林惜眼裡依舊為沒有畏懼,抬起手來拍了拍,“厲害厲害。”
也?是因為這樣,那塊惹眼的?白色紗布出現在了三人視線。
剛剛話說的?一半被岔開了,鐘笙她們?是被顧念因接來的?,來的?路上alin就提前?跟她們?說明了林惜的?事情。
她們?心照不宣,對這些事情避而不提,就是看到了林惜手腕上的?傷口綁帶也?沒有刻意問。
隻是當alin剛剛平靜的?敘述被具象化,幾人心上都不約而同的?被擰了一下了。
畢竟就是剛剛聊天她們?也?沒感覺到林惜任何異常,她們?甚至都快要以為是顧念因關心則亂,小事做大了。
可事實遠比她們?想到嚴重,她們?的?舊友重逢差一點變成天人永隔。
誰都不想時隔十年接到的?是林惜去世的?消息,纏在手腕上的?白色的?紗布叫人不寒而栗,悲劇與喜劇就差那麼一點點。
氣氛有一瞬的?沉落,還是鐘笙反應的?迅速,壓著情緒打開了新的?話題:“要說厲害還是大神牛!”
她沒讓場子冷下來,也?沒讓林惜察覺到她們?三人的?情緒變化,坐的?又湊近了些,接著問道:“阿惜,你知道我們?怎麼來的?嗎?”
“怎麼來的??”林惜剛剛正?想問,結果說著說著話題一偏,就給忘了。
“我們?坐直升飛機來的?!”鐘笙說著聲?音都高了。
“本來我們?都打算直接奔高鐵站來找你了,結果大神直接派了她的?助理來接我們?。”
鐘笙連說帶比劃,到現在都覺得跟做夢似的?:“大神現在好牛哇,保鏢,直升飛機,整的?跟大片似的?。”
“我說阿惜,你現在跟大神現在什麼情況?”秦灼一路都在好奇,這個問題憋了好久了。
“嗯……”林惜拖著長?音想了一下,總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羞於出口,“我們?……前?兩天結婚了。”
“什麼?!”
“結婚!”
“什麼時候的?事情!”
“你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兩人的?反應比明珍還大,連倩倩都瞪圓了眼睛。
鐘笙對林惜這一不厚道行為表示強烈譴責,以及遺憾:“阿惜!虧我當初還教你怎麼追大神!你跟大神結婚怎麼都不跟我說!咱姐幾個現在是夠不上你的?席麵了嗎?!”
記憶閃回?的?快,林惜想起了自己之前?跟鐘笙請教追人的?事情,使用了嘴硬技能:“誰說我當初——”
可她的?技能沒放出來,鐘笙便徑直打斷了:“你敢說不是!”
作為林惜跟顧念因最大的?cp粉,鐘笙早就鎖定了林惜要追的?那人,暗地裡不知道為她們?高興多少次。
她的?cp就是最甜的?!
誰也?不能磨滅她們?的?糖點!就算是正?主下場嘴硬否認,她也?絕對不允許!
迫於鐘笙的?淫|威,亦或者這本來就是事實,林惜敗下陣來。
她握著鐘笙伸過來的?手臂,給她放回?身邊:“我們?就是登記了,其他的?什麼都沒辦,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這還差不多。”鐘笙做勉強消氣樣,隻是臉上作為cp粉頭子的?笑多一秒都要掩飾不住了,“我就知道你們?會有這一天的?!”
林惜看鐘笙翻臉跟翻書似的?,心覺上當,嗬笑了一聲?:“好啊,幾年不見,演技上漲啊?”
“這叫兵不厭詐。”鐘笙得意,接著八卦:“所以你們?什麼時候辦婚禮啊?”
“等?你頭七!”林惜咬牙。
鐘笙腦袋裡全是林惜跟顧念因結婚的?畫麵,一想到自己的?墳頭能占個主婚人的?位置,腦回?路清奇:“哎呀呀,你們?要是能在我墳頭結婚,那我得高興的?複活了!”
“誰要複活?”
就在林惜有點找回?十年前?的?感覺,要跟鐘笙你來我回?幾個回?合時,顧念因聲?音從門?口傳來。
如果說十年不見誰的?變化最大,鐘笙幾人怕是要一致投票給顧念因。
倒不是說她像變了一個人,而是整個人身上的?氣場更大了,即使她此刻隻穿著一套寬鬆的?裙裝,不加任何裝飾襯衫修飾著她的?身形,慵懶中?透著矜貴,昂貴劃出一道明顯距離,叫人不敢靠近。
“大神。”幾人不約而同的?有些拘謹,紛紛起身打招呼。
“不用這麼客氣。”顧念因跟幾人還是高中?相處的?狀態,隻是臉上多了點淡淡的?笑意,一邊說著,一邊往屋裡走,一副主人做派,“難得來一趟,就多住些日子。我剛剛請了家政公司來收拾出了朝南的?兩間客房。”
“既然?大神發話了,我們?就不客氣了。”鐘笙搓手,她本來就打算在這裡跟林惜好好膩幾天,最好把過去十年缺失的?友誼都補回?來。
“不必客氣,有什麼需要給alin說就可以。”顧念因點頭,接著示意,“要不要去看看你們?的?房間?”
“不著——”秦灼跟鐘笙還沒跟林惜聊過癮,擺手前?一秒被倩倩拉了一把。
她眼觀鼻,大抵看出顧念因這是在支開她們?有話跟林惜講。
想來也?是,她們?來的?時候林惜還沒睡醒,顧念因就是想跟林惜說些什麼也?沒機會。
於是上一秒還沉浸在重逢喜悅的?兩人看著倩倩的?眼色,話鋒一轉,紛紛點頭:“好啊好啊。”
“阿惜,我們?去看看房間。”
“你這個房子真?大,我得好好逛逛。”
……
三人說著,步伐一致的?離開臥室。
這個被玩偶堆得滿滿當當的?房間,就隻剩下了顧念因跟林惜。
兩人四?目相對,太陽曬得房間暖意融融。
林惜對顧念因笑了一下,接著抬了抬手,示意她把手放到自己這裡來:“你是怎麼聯係上鐘笙她們?的??”
“昨天。”顧念因坐下,靠過去的?手指捏了捏她的?手指,“鐘笙她們?恨不得立刻過來,我就讓alin調直升機帶她們?來了。”
林惜反手勾住顧念因的?手指,諂媚的?語氣夾著調侃:“顧總這麼大手筆?”
“是啊。”顧念因點頭,眼角暈著笑意,“你這個值錢家夥。”
林惜鼻間輕輕哼了一聲?,稍稍使力拉過了顧念因:“有多值錢?”
“千金難求。”顧念因答。
她把林惜用最通俗的?金錢衡量,又將她放在一切珍寶的?最頂端,不讓銅臭沾染她分毫。
這樣的?回?答讓林惜很是受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拂過去,堂而皇之的?拉下顧念因的?脖頸。
門?外的?舊友在參觀房間,她們?躲在屋子裡接吻。
顧念因的?呼吸被林惜挑進?的?舌尖擾亂了節奏,喉嚨一下一下的?吞咽,輕重無序。
昨晚的?痕跡感覺都還沒有散去,太陽曬曬蓬起的?塵埃纏著潮濕的?熱意。
林惜的?手指盤桓摩挲著顧念因的?脖頸,每略過一下,她的?腰背就要緊一下,明明隻是溫和的?接吻,顧念因的?身體卻始終無法放鬆。
“嗡嗡——”
似乎有些情景再現,她們?正?吻著,顧念因的?手機就亮了一下。
似乎是有事等?著她處理,顧念因回?吻了下林惜的?唇,示意同她暫停。
昨晚吃得飽,此刻也?勉強算得上饜足。
林惜鬆手放開了顧念因,懶散中?瞧著這人看手機的?表情。
顧念因的?眼神先是努力克製著平靜,接著徹底沉落了下來。
這消息看起來應該是個重要的?事情,她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有些冷,回?了那邊的?人,她收回?手機,扣了扣林惜的?手:“我在渚城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今天得回?去一趟,大概大後天回?來,等?我回?來好不好?”
這人冷冷的?眼睛裡有溫情,是對林惜時才有的?柔軟。
林惜這才遲鈍的?反應過來,她這件事是事出突然?,顧念因按照之前?的?計劃,應該是今天回?來才對。
所以顧念因能出現救下她不止是她的?鈔能力,她還拋下集團很重要的?工作。
“要不要緊?我沒事了,你不用這麼趕的?。”林惜想給顧念因更充足的?時間。
顧念因卻搖了搖頭,她涼薄的?瞳子裡飄出一抹柔柔的?笑:“兩天就夠了,或許還可以更快一點。”
“彆太累。”林惜叮囑。
“有數。”顧念因點頭。
其實顧念因之所以將鐘笙她們?帶來,也?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要回?渚城一趟。
上次是她離開的?匆忙,沒往這處想,差點釀成大禍。
她昨天谘詢過了心理醫生?,醫生?告訴她適當的?與外界接觸,可以緩解她的?悲觀情緒。
接鐘笙她們?來,一是為了陪林惜,二是寬解她的?心理壓力。
林惜不止有愛人,她還有朋友,她失去的?她都會給她找回?來。
事情總會變好的?,她的?阿惜也?是.
午後太陽掛在天邊,飛機劃過天空,短短的?一條細線貼在地平線上,像是隨時都會掉下去。
這樣好的?太陽適合上山踏青郊遊,而在渚城南山的?某處宅子裡一片安寂。
隻是在會客廳裡,總傳出來些不和諧的?聲?音,男人被壓坐在一側椅子上,緊握著的?手放在椅子扶手上,止不住的?在抖。
他的?視線被迫看著房間中?央,長?長?的?影子是一個男人跪在地上,搖晃不穩的?樣子。
沒人知道他剛剛經曆了什麼,反正?出現在這裡的?時候,臉上就滿是血了,一隻眼睛腫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摔的?。
長?長?的?安靜裡藏著不可探查的?危險,對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來說更像是一種淩遲。
他憤憤不服的?眼睛終於是軟了下來,牙齒緊咬,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你到底要做什麼!”
“嗬。”
輕輕的?一聲?笑從房間裡響起,顧念因坐姿懶懶的?靠在太師椅上,看著男人的?眼神饒有興致。
她不緊不慢的?將一隻腿搭在另一隻腿上,冷澀的?聲?音緩緩有禮:“所以,我們?現在是可以開始好好談話了對嗎,二哥?”
第92章
往後?的?日光自會客廳中央的窗戶落進來,明晃晃的?罩在顧念因的?身上。
她動作?輕慢,聲音不輕不重,信手隨意的模樣一下挑起了男人的神經。
“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男人驟然暴起,奈何被顧念因的?人壓著,根本?掙紮不脫,一腔怒氣全都壓在胸腔,快要爆炸。
“所?以要我換個人談嗎,二哥?”顧念因挑起眼睛反問一聲,目光落在跪在小廳中央的男人身上。
這男人臉上快沾滿了血,分不出哪處是傷口,哪處隻是單純的?血跡。
日光似乎並不願意靠近這個渾身血汙的?男人,規避不及,落在他身上,也看不太出原本?俊俏的?模樣。
這個被顧念因稱作?二哥的?男人,名叫顧念麟,是顧家?二房的?長子。
而不成人樣跪在地上的?男人是顧念麟的?姘頭,也是他的?助理,他的?不少事情都是他做的?。
這人似乎是特|警出身,□□白道多少都沾點,在察覺事情失敗後?連夜就跑了,顧念因為?了抓到他,沒少費功夫。
聽到顧念因話頭意指跪在地上的?人,顧念麟情緒頓時激動不已:“顧念因!你有什麼事情衝我來,你動我人算什麼東西。”
顧念因冷眼瞥過一瞬:“你動我人的?時候有想過你有一天會對我說這句話嗎?”
從?顧念因剛才?闖進他家?,輕而易舉的?控製住他的?宅子的?那一刻,顧念麟就知道她是來找自己算這筆賬的?。
所?以他心知肚明,握緊了椅子扶手,強詞奪理:“她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嗎?”
“二哥的?‘什麼事都沒有’是拿什麼做定義的?呢?”顧念因反問,說著便起身從?椅子上站起。
她居高?臨下,背後?披著金燦日光,麵前?是照不亮的?黑暗。
幾步走過去,她抬手就掐住了那個男人的?下巴:“是不是隻要沒有死,就是什麼事都沒有?”
那修剪過的?指甲長出來一截兒,還在流的?血跡很快染了上去,長長的?一道,隨著手指的?用力重新?被掐回進血肉裡。
這樣的?疼痛尖銳細碎,男人實在難忍,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縱然緊咬著牙還是讓聲音漏了出來:“……嗯!”
顧念麟難繃:“顧念因!”
“心疼了?”顧念因平靜看向顧念麟,對他的?反應評價道:“二哥可真是深情。”
顧念因的?手還染著濕熱的?血液,輕輕一拈就暈開一抹紅色。
她就這樣低頭瞧著,仔細輕慢,像是在品鑒一塊紅墨,看著就向顧念麟笑了一下:“二哥要聞一聞嗎?據說人的?鮮血跟凝聚冷卻後?的?血不是一個味道。”
顧念麟對著顧念因的?笑眼,心裡莫名泛起一陣惡汗。
他咬牙咒罵,對顧念因道:“顧念因!你不得好死!”
“二哥多大了,還靠賭咒發?誓過活呢?”顧念因嗤笑一聲,看著顧念麟眼裡滿是冰冷的?憐憫。
顧念麟清楚顧念因的?意思,咬著牙怒道:“南港的?貨你已經都拿去了,你不要太貪得無厭了!”
“如果說我要偏貪得無厭呢?”顧念因淡聲,咬著的?字節透著狠厲,“你們家?的?東西以後?彆想到南港。”
“南港是老四家?的?,你憑——!”顧念麟脫口而出,接著就反應過味來了。
這人早就在他之前?把二房與四房拆開了。
她沒有選擇將他們兩房全部徹底報複,而是專挑了他這個主?要的?,反手拉了四房過來。
她的?白子將原本?棋盤上聚集在一起的?黑子分成了兩團,兩方的?氣都被她圍住,猶如砧板上魚,生死權聽她的?。
看到顧念麟反應過來,顧念因抬了下手,身旁的?助理反應迅速,接著就給她遞上了紙巾。
柔白的?濕紙巾沒過她骨骼分明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擦拭,倏而染在上麵的?顏色與氣味就都消失了,隻剩下蔥白如玉色指節在日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她的?手依舊乾淨。
不管沾染過什麼。
顧念麟跟顧念因交手過很多次,這樣直觀的?接受她平靜的?暴戾,還是第一次。
要不是顧念因染著血的?手指出現在他麵前?,他怎麼也想象不到這人的?可怕。
她才?不是被佘寧那個女人培養出來的?家?族機器,她就是個怪物?,一個將真身藏在黑暗裡的?人形怪物?。
“顧念因!我他媽真是蠢,讓你給玩死了!”
顧念麟無能狂怒。
他不甘心會敗在顧念因手裡,腦袋裡各種想法?亂飛,緊接著停在了一個人名上:“林惜是不是。”
顧念麟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顧念因,眼神裡帶著威脅,“你等著,我會讓她不得——”
“啪!”
顧念麟的?一句話沒說完,就被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
同樣詛咒的?話,這一次顧念因揚起了手。
她冷眼看著顧念麟,深棕色的?瞳子沉得如深淵降臨:“你再說一遍。”
她無所?謂,林惜不行。
她從?來不是虔誠的?信徒,也希望給林惜攢陰|德,要她能得道升仙,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要再受任何苦難,哪怕那個時候她自己早就掉進地獄,萬劫不複。
顧念麟從?小嬌生慣養,臉上的?疼來的?異常明顯。
他的?舌頭舔舐過嘴巴,濃鬱的?血腥味就從?中間擴散了開來。
也不是他受的?不苦,是顧念因這一巴掌打的?的?確用力。
血腥味疊著疼痛攪得人難忍,顧念麟抬眼看著顧念因,恨恨的?罵道:“瘋子。”
“既然知道彆人是瘋子,就不要招惹。”顧念因冷聲提醒。
她承認自己這次是失控了,但?她不會反省自己的?這次失控。
她是個瘋子,她樂在其中,她就要動林惜的?人付出代價。
山林有風蕩過來,在窗上掀起一陣綠浪波動。
顧念因抬眼看了眼窗外的?天,慘淡的?天上已經有月亮提前?從?另外一邊升上來了,似有感慨:“不枉溪琴跟溪淩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今晚是圓月了。”
這麼說著,顧念因就又看向顧念麟,垂眼瞧著他們之間橫著的?那個已經昏厥在地的?男人:“二哥日後?還是給他好好留在身邊吧,不然哪天曝屍荒野了,不知道二哥會心疼成什麼樣子。”
“顧念因……”麵對顧念因的?威脅,顧念麟整個身體都在抖,卻實在是無能狂怒。
溪琴跟溪淩都是三房的?下一輩,換句話說三房現在也是她手下的?。
隻四房也就罷了,還來了三房,顧念因穩坐釣魚台,他顧念麟翻不起任何風浪。
輕蔑,不屑。
顧念因目光平直的?瞧著顧念麟,長身直立的?影子就那麼落在他肩上,輕描淡寫的?,卻又是無法?承受的?壓迫感。
剛剛出門?接了一通電話的?助理現下回來了,她走到顧念因身側,小聲附耳:“小姐,療養院那邊來消息,夫人想見您一麵。”
顧念因微微眯了下眼睛,轉即道:“知道了。”
她瞧了眼地上的?可憐蟲,而後?就看向了真愛他的?顧家?少爺,道:“我想二哥還有的?忙,先告辭了。”
顧念因禮貌具在,說著便對顧念麟頷首,作?失陪。
她剪裁得體的?大衣不染纖塵,略過染著血的?地板,將高?跟鞋敲響,噠噠的?聲音幽昧陰霾,籠在顧念麟南山的?宅子裡,久久無法?揮散。
車子自山腰往下行駛,太陽一路追隨。
從?顧念麟那處出來,已經快到日落時。
不過渚城不大,佘寧療養院的?位置離這邊也近。
南山這邊的?郊區早就被有錢人心照不宣的?圈起,很少開發?,療養院也是幾個人物?退休後?應運而生的?,是渚城最適合修養生息的?地方。
就在三年前?的?一個晚上,佘寧突發?腦血栓倒地不醒,她自詡年輕,還是家?裡傭人早上上工才?發?現了她,顧念因當時耗費了很大的?人力財力,才?把她從?死神手裡奪回來。
可人是救回來了,卻造成了不可逆轉的?肢體功能障礙。簡單來說就是佘寧癱瘓了,全身隻有手指及脖子以上可以動,語言中樞嚴重受損,至今無法?說出連貫完整的?話。
走廊的?步伐聲停在了套房的?門?口,虛掩著的?門?輕輕一推就推開了。
過去那個氣勢迫人的?女人矮了一大截,正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身形消瘦,頭發?花白,眼尾的?皺紋全然不見淩厲。
顧念因平靜走過去,喚了佘寧一聲:“媽媽。”
佘寧聞聲眼神微動,她手指按動輪椅按鈕,向顧念因轉過來:“來,了。”
“聽說您找我?”顧念因問道。
佘寧點頭:“乾,什麼,去,了。”
佘寧一生要強,語言中樞嚴重受損,她就言簡意賅的?說。
她這話指的?是顧念因離開渚城沒幾天又回來的?那“沒幾天”。
所?謂人走茶涼,佘寧現在沒有任何勢力。但?療養院的?人會在照顧她的?時候給她撿幾句顧念因的?事情說,權當給她這個老太太解悶。這也是顧念因默認了的?。
顧念因明白佘寧的?問題,淡聲告訴她:“結婚。”
這個答案明顯超出佘寧的?預料,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顧念因,直覺得她的?給自己開玩笑,又忍不住確認:“……誰?”
“林惜。”顧念因平靜,“雙木林,珍惜的?惜。”
她的?聲音實在是淡極了,接著更準確的?跟佘寧宣布道:“我和林惜結婚了,林惜現在是我的?妻子。”
佘寧眼睛瞬間瞪圓了起來,即使她的?身體不能動,可整個人依舊顯得十分激動:“你,你!怎麼,可,以!”
顧念因:“法?律同意,我們就可以。”
佘寧厲聲:“不,同,意!”
顧念因卻道:“您不是法?律。”
她的?聲音平淡到了極點,似乎在佘寧激動的?聲音中不占任何優勢。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平淡,反而更顯得佘寧的?激動十分無力。
她就這樣瞪著顧念因,仰起的?脖子上,青筋繃起,乾瘦可怖。
“醫生說了,您現在不適合有劇烈的?情緒波動,這對您的?身體不好。”顧念因語氣不輕不重的?安撫著佘寧的?情緒,俯身幫她整理膝蓋上的?毯子。
佘寧看著,很想撇開顧念因的?手,可她做不到。
她手臂動不了,怎樣的?努力都顯得徒勞無功,她表達不出她的?情緒,她不能有任何實質表示不同意的?方式。
夕陽帶著太陽最後?的?光輝,落在女人的?手上。
她曾經是那樣的?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聽她的?。
可現在她連自己的?手臂都不能自己操控。
佘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被顧念因耗費心神的?救回來是福還是禍,隻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麵前?看起來很是孝順的?女兒。
“好了,我的?事情您過問過了,我也來看過您了,如果沒有彆的?事情我該回去了。”整理好毯子,顧念因起身,“明天還有個會要開,我要回去準備一下。”
“你,現在,是,因為?,我!”佘寧忍不住出聲提醒顧念因。
“所?以您現在可以享受最好的?照顧。”顧念因答道。
“這裡有著最完善的?監護設施,可以完全杜絕上次過了幾個小時您才?被發?現,耽誤治療的?狀況。”顧念因字字真心,轉身看向佘寧房的?監控,“我也能通過監控隨時看到您,跟您聊天。”
“我完全是為?您好,媽媽能理解嗎?”
這話似曾相識,似乎很多年前?,佘寧也這樣說給顧念因聽過。
那自己的?女兒,她做下的?孽。
佘寧手兀的?收緊。
她也是這三年才?逐漸明白被人監控的?感覺。
那種像是囚鳥一樣的?感覺。
不要說自由,甚至生死都不在自己手裡。
而她的?囚鳥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開了翅膀,飛走了.
從?佘寧那邊出來,顧念因回到了她小時候住的?宅子。
這個家?實在是疊著太多不愉快的?回憶,她今天晚上住在這裡純粹是有些東西要拿走,不想再折騰了。
她實在有些累了。
是了,就是雷霆風掣的?顧總也是會累的?。
從?一樓浴室泡完澡,顧念因穿著鬆垮的?睡衣坐在客廳沙發?上。
她手裡拿著本?相冊,長腿輕疊,將相冊放在上麵,於昏黃的?燈光下翻過厚厚的?照片。
這本?相冊是她國?小那段時間的?記錄,翻過去沒幾頁就到了她參加學校友好交流活動時的?照片。
鏡頭的?焦點永遠都是她,去海洋館,聽講座,動手實踐……
就在綠意交織山地裡,顧念因目光精準的?看向了她後?麵的?那個小虛點。
那是個穿著背帶褲的?小女孩,肉肉的?小臉上沾著翻開的?土,滿場的?花枝數她種的?又好又快,勝負欲爆棚。
顧念因抬手輕輕撫在上麵,忍不住笑笑。
隻是她彎起的?眉眼又順著向下的?眼角低垂著些想念,在無人的?夜裡露出她的?脆弱。
她很想這個小女孩,很想林惜。
她想她還可以忍受。
解決完手頭這點事,就可以回去了。
可明明隻是分彆了才?一天,為?什麼卻比過去的?兩次十年還要難熬。
顧念因努力平緩著自己的?心情,目光克製壓著冷靜。
她合上相冊,拿出手機,時間也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跳躍,剛剛還小小的?一個人,轉瞬變成了出挑的?少女。
運動服襯得林惜身形優越,手長腿長。
日光打在她高?束的?馬尾上,金光粼粼,汗意蒸騰的?臉上鋪滿了驕傲的?燦爛。
她永遠都是這樣的?明亮,就算是後?麵她長大成人,穿著利落大方的?裙子,被譽為?最未來可期的?青年畫家?,拿著榮譽證書跟幾位畫壇前?輩站一起,也難掩風骨。
顧念因一遍遍看著這個時候林惜,目光貪婪,像是在覬覦一件珍寶。
而這件珍寶卻已是她失而複得的?。
“叮咚。”
沉寂的?夜裡,門?鈴響得突然。
顧念因警惕疊進眼中,好好收好相冊,才?走向可視門?鈴:“誰?”
“快遞。”是個男人的?聲音。
顧念因蹙眉,接著道:“放門?口就可以。”
“抱歉小姐,這個快遞需要您親自簽收。”似乎是擔心顧念因不開門?,那人還特意提醒:“是來自京都的?快遞。”
聽到這句話,顧念因目光在這人被帽簷壓住的?臉上頓了一下。
隻是她依舊沒有選擇開門?,而是道:“辛苦放門?口,我待會會開門?取。”
“顧小姐,如果您不簽收,我們就算您簽收失敗,退回原址了。”男聲又道。
顧念因聞言“嗯”了一聲,還是道:“所?以麻煩放門?口。”
三次都是一樣的?答案,鏡頭裡的?男聲明顯不耐煩了。
她抬手就摘下了帽子,一頭長發?在鏡頭中傾瀉而下,接著就是林惜那雙憤憤的?眼睛:“顧念因,你真好麻煩!不給開門?算了!簽收失敗!我走了!”
林惜高?聲宣布著顧念因簽收失敗,說著轉身就走。
卻不想,她喊了好久的?門?已經被人從?裡麵打開了。
一道輕巧的?力抓住林惜的?胳膊,輕而易舉的?就將林惜拉進門?來。
玄關?上的?感應燈有點反應遲鈍,昏暗裡林惜的?脖頸被人扣住,迎麵落下一枚溫軟的?唇。
第93章
隨著門被打開?,玄關處灌進一陣微涼風。
林惜的後背貼著涼意,而溫熱撲在麵前。
顧念因的動作格外迅速,一手扣著她的手臂,一手扶著她的腰,吻落的自?然。
她們之間沒有任何距離,林惜感覺自己的唇被包裹在一片潮濕溫軟中,溫熱的鼻息簌簌噴薄而下?,將她身上因漏夜前來沾冷的身子慢慢烘熱。
林惜感覺著顧念因昂起的脖頸有些勉強,主動將頭低下?的更甚。
她喜歡這人主動吻過自?己,舌尖掃過的熱意跟她平日裡的清冷截然不同,像是融化了?的冰川水,隻徜徉在她的高?山上。
“哢噠。”
門被風帶著徹底關上,林惜垂下?的視線裡一下?明亮,玄關處的燈終於姍姍來遲的亮了?。
而顧念因是昂著頭的。
被這道光刺目的闖入,她皺起著眉頭,算不上饜足的將吻停了?下?來。
誰都沒主動分開?,林惜看著顧念因,對她剛才過分流暢的動作?起了?疑:“你知?道是我?”
“嗯。”顧念因閉眼靠在林惜的肩上,貼在她耳邊承認了?一聲。
“什麼?時候?”林惜偏頭朝顧念因看去。
——她以為是alin跟顧念因透露了?自?己會來的消息。
可顧念因卻說:“剛剛。”
“怎麼?可能?”林惜深有挫敗。
她自?覺自?己剛才偽裝的不錯,為了?給顧念因一個?驚喜,她甚至都用上了?變聲軟件!
然而……
“隻是戴著帽子,我能認不出嗎?”顧念因淺笑了?一下?,手指懶懶的纏過林惜的一縷頭發:“而且,你頭發還?漏出來一綹。”
正所謂百密一疏。
林惜不甘自?己的儘心準備失敗在了?這樣一處細節,表示:“下?次我就帶個?全?包麵具,我看你還?能不能認出我來!”
顧念因聞言笑她:“傻女。”
這都把下?次計劃說了?,她怎麼?可能再上當。
可這話到嘴邊,顧念因打了?個?轉又轉了?回去。
她沒拆穿林惜,而是目不轉睛的看著懷裡突然出現?的人,情難自?已的又吻了?吻:“怎麼?來的?”
“alin送我來的。”林惜接受著顧念因的親昵,輕啄著,回答著,“她有你的行程,也知?道你住在哪裡。”
“想?我了??”顧念因接著問道。
這問題太直接,林惜不由得低了?低頭,從喉嚨裡哼出一聲“昂”,表示道:“有點吧。”
顧念因卻不肯放過林惜,纏著她長發的手指捏過了?她的耳垂:“隻是有一點?”
分不清是手指揉著耳垂的動作?惹人心跳,還?是這誘哄的口氣。
林惜身上一陣發麻,錯開?顧念因的視線,彆過了?腦袋:“你好煩啊,顧念因!我人都到這裡了?,你刨根問底乾什麼?!”
“因為不敢想?。”顧念因答道,聲音比剛剛都放緩了?很多。
對她而言,渚城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是一切危險事情的始發地。
它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一切靠近這裡的人都吸進?去,不吐骨頭。
顧念因不太想?林惜來到這裡,擔心她會不安全?。
所以她就算再累,去看照片,也不會去想?林惜會突然來到自?己身邊,長身沾著露水,同她在玄關接吻。
察覺到顧念因的情緒,林惜抬手扣住了?顧念因的手:“可我還?是來了?。”
她說著就朝顧念因的唇靠去,也學著剛剛顧念因的樣子,回吻她。
柔軟的唇瓣被碾過又轉回來,不消片刻就泛上了?紅意。顧念因被林惜吻的招架不住,一顆心狠狠的跳著,為她的吻,也為她剛剛的那句話。
她們之間才不是她的單向奔赴,林惜也會朝她走來,帶著她的吻觸碰過她最柔軟的地方。
那生著繭的指側磨過她的腰肢,她躲閃不開?,被摩挲著撩起一片麻意,順著她的骨骼,傳遍四肢百骸。
吻了?好一會兒,顧念因漸漸站不太住,到最後是林惜察覺著鬆開?了?她,叫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這麼?快就累了??”
“還?好。”顧念因不肯承認。
她不動聲色的尋著機會喘息,靠著林惜問道:“你來這裡,鐘笙她們怎麼?辦?”
“我先讓明珍帶她們玩兩天。”林惜說,“等著咱們回去了?,再好好聚一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麵前人是顧念因,這人小動作?有點多,說話著就又把自?己的手穿插進?了?顧念因的手指,對著它揉揉捏捏:“你不在,我總感覺缺點什麼?。”
“那到時候我得好好請她們。”顧念因不是會失了?禮節的人,靠著林惜,跟她商量,“繞著整個?京都都逛一圈,好不好?”
“好,怎樣都好,阿笙她們都樂得。”林惜答,眼神始終鎖在顧念因的臉上。
她看著她呼吸漸漸平複,殷紅的眼尾慢慢褪去顏色,手上一下?使力?。
失重感沿著顧念因的脊柱迅速攀到頭頂,她身上騰空,心像是快跳出來一樣,咚咚撞著胸膛。
隻是那種令她不安跟害怕的感覺還?沒蔓延開?來,她懸空的大?腿就被人托住了?。
林惜不願意顧念因眼尾的紅色褪去,抱起她來,靠近了?問道:“你說了?這麼?多,是不是也考慮考慮我?”
“你要什麼??”顧念因明知?故問,穩穩的被林惜托著,垂在她肩上的手揉著她的頭發。
手指撥過發梢,像是挑動的琴弦。
林惜的後腦勺傳來細細密密的麻意,心跳也在加速。
她唇間疊著個?“你”,就對顧念因的唇吻了?上去。
天曉得顧家這個?該死的房子有多少房間,走廊又有多長。
林惜環抱著顧念因,一路上跌跌撞撞的,終於是跟她跌進?了?一間客房。
柔軟的床鋪騰起一道空氣,鼓起又被人壓著陷落。
寬鬆的睡袍早就不成?樣子,垂在顧念因削薄的肩膀上,虛掩之下?如月光乍現?,一片連亙白皙。
臥室的燈不知?道在剛剛進?門的那一瞬間被誤觸到了?,昏黃的光亮在顧念因的視線,周遭的陳設提醒著她這是她多麼?熟悉的地方,這是她從小被約束著,被佘寧帶著這樣不許那樣不許的家。
可麵前這個?人正帶著她將這個?地方重新染上新的味道。
她一步步觸及著原本的統治者在這裡定下?的條框邊界,肆無忌憚的帶著她越過去,同她擁吻,同她翻開?寫下?新的篇章。
顧念因有些說不上來的激動,她輕顫著眼睫注視著視線上方的人,微昂著脖頸同她回吻。
她睡袍的帶子也是緞麵的,稍不注意就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動解開?了?,哪裡都沒有門禁。
沒有緞帶紮緊的禮物盒子輕輕一揭就能揭開?,顧念因波瀾不驚的眉眼驟的繃緊了?一瞬。
唇瓣被人挾住,哪邊都躲閃不開?。
“啊,,惜……!”
分不清從顧念因喉嚨裡脫口而出音節是按捺不住,還?是對林惜的稱呼。她被林惜吻著,聲音也囫圇著,纏滿了?水光瀲灩。
柔軟的床托著人的身體,卻無法?填埋拱起的腰。
林惜體貼,騰出一隻空著的手拿過了?枕頭,順著顧念因拱起的腰下?空隙墊了?進?去。
那種緊繃的感覺被柔軟托住,顧念因重新覺得自?己落實?了?。
可接著她整個?人就又繃緊了?起來。
她視線上方的林惜不見了?,熱氣撲在她的唇上,撥起叢叢低伏的神經。
混亂中,她感覺自?己的唇被人銜住。
含苞待放的小蒼蘭被人一層層撥開?,叫她控製不住伸手沒入了?林惜靠在她小腹上的長發。
頭皮發麻,潰不成?軍。
顧念因眼角噙著淚水,看著視線裡被淚珠分撥開?重組的熟悉景色,為此激動不已。
……
淩晨的夜晚漸漸安寧下?來,靜謐的住宅區拂過一陣清幽的風。
窗外竹葉簌簌,似乎是擾了?人的清夢,引得顧念因眉頭緊皺。
可她本也沒有清夢。
她陷在了?一場噩夢。
夢裡迷霧蔓延,她站在林惜京都的房子,卻又一次看到一片空蕩。
林惜又不見了?,而她怎麼?找都找不到,京都的房子人去樓空,甚至於這次林惜連她的蝴蝶也沒有帶走。
這種恐懼像是一道深淵,四麵八方的朝顧念因襲來。
她就站在那幅畫下?,枯竭的蝴蝶震動起它們的翅膀,紛紛揚揚都朝她撲來,澄澈乾淨的藍色像是一把刀刃,劃過她的眼瞳,抵在她的心口,要拿她的鮮血喂養它們。
“……!”
這樣的夢境顧念因根本無法?逃脫,她隻有掙紮著,讓自?己醒過來。
蔥白的手指緊扣著掌心,直到它蒼白失血,甚至快要被掐破,顧念因才感受到一點點疼意,猛地睜開?眼睛。
太陽還?沒有出來,淩晨的渚城漆黑一片。
顧念因睜著眼睛,沉沉的瞳子塗滿了?黑色,脆弱折在裡麵,像是劃在上麵的一條條裂縫。
不敢再睡,不想?再在夢裡夢到她失去林惜。
這些年,她實?在是做過太多這樣的夢了?。
而這一次,她不再是醒來依舊空無一人了?。
“怎麼?了??”
林惜的聲音從顧念因的左側傳來,溫熱的手撫過她冒著冷汗的額頭。
這樣的感覺來的真實?,不像是又一場的夢。
顧念因靜靜的緩了?好一會,才確認林惜是真的,才敢跟她說:“我夢見你不見了?。”
顧念因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聲音都是顫抖的。
她借著窗外微弱透進?來的月光,目不轉睛的盯著林惜看,垂在身側的手抬起扣過林惜的脖頸,主動著,也強勢著,要林惜俯下?身來同她親吻。
舌尖被反複掠奪的疼意很快出現?在林惜的口腔,她此刻彎腰的姿勢也實?在算不上多舒適。
可她依舊沒選擇中斷這個?吻,調整自?己的坐姿,顧念因的心悸細細抖著,每一下?對她的掠奪都是過往午夜夢回中產生的脆弱。
每每想?到這裡,林惜的心口就好像被人擰了?一下?似的。
她小心翼翼的捧著顧念因對她袒露出的脆弱,直到她饜足,主動鬆開?自?己,才繼續安撫:“不會的,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顧念因點點頭,靠在林惜的懷裡輕輕呼吸。
可接著她過分敏銳的大?腦就意識到不對。
林惜的這個?位置不是在自?己身邊睡覺,而是她要走。
她又要走!
顧念因神經一下?繃緊,更緊的扣住了?林惜的手腕:“你去哪裡?”
林惜沒想?到顧念因會察覺,輕歎了?口氣:“人有三急啊,顧小姐。”
她聲音有些羞恥的無奈,說著就湊在了?顧念因耳邊,跟她咬著耳朵暗示:“我可不會尿床。”
雖然事情不是一回事,顧念因的臉還?是不由得騰得一熱。
房間裡還?回蕩著荼蘼的味道,新換的床單上還?有著收納太久的折痕,林惜朝衛生間走去,一步跨過原本在這床上,因為某些原因被扯下?去床單。
就如林惜說的,衛生間的燈接著亮了?起來。
那明亮的光暈在顧念因眼中暈開?,她望著,兀的一下?笑了?。
笑自?己太緊張了?。
真的患上了?患得患失的毛病。
顧念因輕輕翻身,靠在林惜枕過得枕頭上,上麵有她的小蒼蘭氣味,還?有林惜的味道,交疊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風慢慢停了?,竹影安靜。
過了?好一會,顧念因開?始覺得林惜去的時間有點長。
她見她好久都還?沒有回來,乾脆披上件外衣就去找她。
衛生間燈光明亮,白熾燈照著裡麵井然有序。
林惜就坐在浴缸邊沿的中央,低下?的腦袋有些沉沉,月光從她背後落下?,越是皎潔,越襯得她瘦削孤獨。
顧念因心裡一緊,在門口停住了?腳步。
而林惜也在這時注意到了?顧念因的影子,看到她來了?,抬起頭來。
她眼睛裡有些低落,有些難以置信,還?有些細碎的快意,雜揉著,讓人不好判斷。
“剛剛南城警察局給我打了?電話。”林惜說。
她握了?握手裡拿著手機對顧念因道,艱難又有些淡漠:“她們跟我說,林得緣……死了?。”
第94章
“您好,這裡是?南城開發新區派出所,請問?您是林得緣先生的女兒嗎?”
“很?抱歉這麼晚跟您聯係,林先生今天淩晨一點二十五分在橫跨新城大橋圍欄時遭遇車禍,不幸身亡,後續事宜還需要您過來一趟處理?。”
……
不知道是?不是?通電話的原因,警察通知林惜林得緣死訊的話聽上去有些失真。
嚴肅平靜的話盤桓在她耳邊,她靜靜坐著,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
顧念因也是?意外,走過去問?道:“怎麼回事?”
“他在新城大橋橫跨馬路,那段路的路燈壞了,司機也沒注意到他。”林惜重複著警察跟她說過的話,抬頭看向顧念因的眼神透著悵然迷惘,“警察說他當?場就死亡了。”
今晚是?圓月,窗外的月光皎潔乾淨,最該是?人團圓的時候。
林惜的瞳子?被室內的燈光照的明亮,她的恍惚在其中倒映的明顯,充滿了複雜性。
“就,前幾天,我?還跟他見麵了。”林惜看著顧念因,跟她說起了她自毀欲產生的源頭。
顧念因能抓到顧念麟,自然肯定知道他教唆林得緣找林惜這件事的。
每每想到這裡,她心?上都要揪一揪,隻是?在林惜麵前,她依舊保持著素日裡的平靜,輕輕將?她摟進自己懷裡,問?道:“你們聊了什麼?”
“他當?時威脅我?,要我?給他養老,不然他就把咱們的事情曝光出去,要毀了你。”
講道這裡,林惜心?中明顯翻湧起一陣惡心?。
她貼在顧念因掌心?的肩膀兀的繃緊,厭惡抵觸占了上風。
顧念因的手因此輕撫了撫林惜的肩膀,柔聲跟她講:“好了,我?們不要想了。”
初春的夜裡還有些冷,溫暖顯得彌足珍貴。
林惜傾吐了口氣,偏頭枕進顧念因的懷裡。
這夜太安靜,將?人心?裡想法清晰真實?的呈現開來。
十年前的那個晚上,林惜就一直在想什麼時候林得緣有報應,甚至因此選擇替天行道。
而如今他的報應來了,被車撞死在路上,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顧念因。”林惜腦袋亂哄哄的,喊了顧念因一聲,“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報應不爽嗎?”
“可?能是?吧。”顧念因淡聲。
她最近都在監視顧念麟,知道這人現在自己還一筆爛賬,無暇抽身,林得緣那邊鞭長莫及。
這人今天的死真的是?一場意外。
更準確來說,按照林得緣這樣?的狀態,死是?早晚的事情。
沒有讓他拉上林惜,連死都不放過她,是?萬幸中的萬幸。
顧念因不是?一個喜歡往回看,作無效設想的人。
可?這樣?的後知後覺,卻讓她背後沁出一片冷汗,失而複得是?好,可?她不想再經曆第三次。
“都過去了。”顧念因緊緊的摟住林惜,跟林惜講,也是?說給自己。
而儘管林惜明白顧念因說給自己的這句話,心?上卻莫名貼這一層淡淡的疼痛。
她還是?會覺得難過,好像是?她的大腦在為她失去了“父親”這一角色而哭泣。
從今天開始,她在這個世界上的血脈親緣就隻有她自己了。
她是?海上孤獨的一個矛,任憑海水衝刷,鏽蝕著她的身體……
忽而,林惜於?輕吐喘息中嗅到了小蒼蘭的味道。
輕薄的衣料抵在她的側臉,那被人用溫熱的肌膚氤氳出的香氣停靠在她的鼻尖,徘徊溫柔。
她不是?一個人。
她有顧念因。
她是?她的妻子?。
她有她的家。
林得緣的詛咒才不會是?達摩克斯之劍,更永遠都落不到她的頭頂。
這夜的天色太暗,也看不出有沒有落淚的痕跡,反正心?上隻疼了短短一趟,很?快也就過去了。
林惜並不著急給林得緣收屍,顧念因任何時候都遠排在這個人前麵。
等顧念因在渚城的事情都辦完了,她才在她的陪同下姍姍回到南城。
事故起因是?因為林得緣違規橫穿馬路,肇事司機也很?冤。
林惜在派出所的調解室坐下,也沒有起訴肇事司機,更沒有要他賠償,甚至還主動提出會給他一筆錢,要他換輛車。
肇事司機的妻子?聽著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又是?跟林惜道歉,又是?給她道謝。
調解室裡的場麵一點悲傷也不得見,全是?劫後餘生的慶幸,不過半小時,這場“人命官司”就調解完了。
從派出所出來,林惜如釋重負。
她低垂著眉眼,對顧念因稱不上笑的笑了一下:“結束了。”
顧念因則伸過手臂,揉了揉她的肩膀:“下一站去哪?”
“殯儀館那邊已經在給他火化了,接下來就去他租的房子?。”林惜看了眼備忘錄,“得給人家房東騰出房子?來。”
林惜對林得緣的良心?全都是?捎帶著的。
要不是?不想牽扯到無辜的人,她不會來派出所,也不會去林得緣租的房子?退租。她會像處理?林得緣屍體一樣?,選擇了停放著林得緣屍體的那家殯儀館提供的套餐服務,火化入土一條龍。
他當?年拋棄她們母女倆拋棄的決絕狠厲,害的她媽媽主動選擇放棄治療,甚至還來威脅自己,不給他錢就毀了顧念因……她現在能給他在死後還有個地?方埋著就仁至義?儘了。
車子?行駛在大街上,周圍景色忽閃掠過窗外。
林惜偏頭瞧著,眼神不斷變化,沉鬱又揚起,高亢又驟然落下。
時代在不斷的發展,此消彼長是?不變的自然規律。
她過去住過的城中村成了新的CBD,於?是?就又出現了新的沒落的地?方。
而林得緣現在租住的房子?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年久失修的電梯透著破爛,林惜帶著顧念因站進去,莫名覺得顧念因跟自己來這裡有些委屈:“要不,你去車裡等我?吧。”
“已經到了。”顧念因卻不然,微微昂了下頭示意林惜到樓層了。
林惜垂眼看了顧念因一眼,無聲的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在說謝謝,又像是?她對她依賴。
這房子?是?某一時間段很?時興的建築模式,封著的連廊黑壓壓的,像是?看不見來路。
林惜尋著門牌號到了林得緣租的房子?,還沒開門,對門就好像因為聽到了動靜,打開了門:“喂!”
那是?個矮小卻精壯的婦人,看著穿著光鮮亮麗的林惜跟顧念因,掐腰就道:“林得緣這個孫子?自己不敢回來了,派你來是?不是?!”
“你是?誰?”麵對對麵人的不客氣,林惜敵意也豎了起來。
“我?是?他房東!”婦人聲音高亢,“他還欠我?三個月的房租呢!你跟我?給他帶句話!他要再不回來,老娘馬上就讓人給他卷鋪蓋滾蛋!”
林惜聞言,眼裡的敵意少了幾分,接著便冷聲表示:“這話我?帶不了。”
“為什麼!”房東不滿。
林惜:“他死了,現在應該剛火化完。”
先不論林惜低沉的聲音,就隻是?這一句話,房東就愣住了。
她看著站在昏暗處的林惜,心?裡莫名冒起冷汗,語氣也沒剛才那麼衝了:“你,你怎麼知道的,你是?他什麼人?”
“女兒。”林惜簡單回答,說話間就打開了林得緣租的房門,“他欠你多少錢跟我?說,我?轉給你。”
“哦,好。”房東下意識點頭,接著又反應過來:“那你等得我?算一下,還有水電物業費。”
這後半句話聽起來像是?臨時加上的,林惜垂眼看了那人一眼。
她也不清楚這樣?的老房子?還有沒有物業費,反正也懶得計較,快點退完房快點離開才是?正事。
而且正好房東自己出來了,也免了她再進林得緣的房子?,找她的聯係方式的麻煩。
林惜跟顧念因在門口站了沒一會兒,房東就按著計算器出來了:“他欠了三個月的房租水電物業,一共是?四千四百七十一塊零八毛。”
房東沒說抹零的事情,林惜也沒問?。
她掃碼彙錢,接著表示:“給你轉了五千。我?知道他有押金在你這裡,你不用退給我?,房子?裡的東西就麻煩你收拾了,如果你覺得麻煩,可?以?把押金跟多給你付的錢退還給我?。”
房東一聽,正好樂得:“怎麼會麻煩呢!我?有空,有空!”
“辛苦。”林惜微微頷首,說罷就準備離開。
隻是?還不等她走,房東就喊住了她:“小姑娘,你不進去看看你爸爸有沒有彆?的東西留給你?”
“當?年他離開彆?墅的時候,帶走了些東西。”顧念因也攔了下林惜,“是?我?媽媽派人收拾的,我?掃了一眼,有些東西看起來不像是?他的。”
這話像是?一句提醒,讓林惜又想起林得緣當?初騙她下樓跟他見麵的話術。
人就是?這樣?,為著一件要緊的東西,反反複複上當?,反反複複燃起希望。
林惜收回了邁出的步子?,朝林得緣住的亂糟糟的房子?看去:“好。”
天曉得這個人這些年是?怎麼住的,好好的房子?被他住的像是?豬窩。
林惜跟顧念因在房間裡尋著林得緣從彆?墅帶走的箱子?,房東則在一旁挑揀著有價值的東西,忍不住絮叨關於?林得緣的事。
林惜在房東口中得知,林得緣還是?過過一段如意生活的。
她剛離開南城的那幾年這片發展還行,林得緣還做了點小生意,每天看起來都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腋下夾著個挎包,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
隻是?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幾年,他一下就垮了。
房東說,她本來看他那個生意本來也不牢靠,垮是?一定的事情。
從那以?後林得緣又做了幾次生意,可?卻好像前兩次成功徹底耗費儘了他此生的氣運一樣?,他的生意再也沒有一個起來的。
失敗讓他染上了酗酒抽煙的惡習,還被人拉進了賭博的圈子?。
沒過幾年佘寧給他的錢越花越少,老本也吃沒了,他逐漸開始過上有一天算一天,得過且過的日子?。
“本來我?是?打算攆他走的,都已經一年快沒給房租了!”房東一邊將?林得緣炫耀過的手表收進口袋,一邊跟林惜訴苦,“但上周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跟我?說他很?快就能給我?錢,那口氣聽起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特彆?有底氣,我?就信了。”
“誰承想,死了。”
房東一句頗具嘲諷的結語,就這樣?給一個人畫下了句號。
顧念因在一旁聽著遲遲沒有說話,她知道林得緣為什麼會突然有錢,而林惜也是?一言不發,轉身去了另一邊找。
“哎,要不說世事無常呢。”房東是?感覺出林惜跟林得緣關係不好來,但好歹人家也是?她的父親,自己這樣?說有點不太好,歎了口氣,開始緩和氣氛,“林小姐,您也節哀。”
林惜翻著林得緣書?房的書?櫥,沒有回房東。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節哀的,她找的也不是?父親的遺物,而是?屬於?她跟她媽媽的東西。
“哢!”
年久老化的塑料收納箱不堪重負,發出了斷裂的聲音。
林惜翻找的手頓了一下,明顯看出這東西與周圍廉價製品的區彆?。
她好像在林得緣彆?墅的廚房見過這個箱子?。
這應該就是?佘寧將?他掃地?出門時,一同叫他帶走的那些東西!
手臂繃起一道流暢的肌肉曲線,林惜一口氣就把這個沉甸甸的大箱子?拖了出來。
透過裂開的縫隙,她看到了很?多昂貴的玩意兒,而在這之下有一本厚厚的相冊。
熟悉的相冊封麵出現在林惜的視線,那是?她小時候跟刑秀一起選的相冊,裡麵放著的都是?一些他們當?初那個還很?美?好的家的照片。
一家三口的林惜是?不想要了,她隻想抽出裡麵關於?刑秀的照片。
一張,兩張……
林惜快速翻找著,在某一頁出現的大合照前停下了手。
那是?她最不願想起的小學某次跟哪個學校去友好交流的大合照。
照片裡她彆?扭的跟林得緣站在一起,第一次從心?底惡心?這個男人。
隻是?林惜視線的落點並不是?在她,亦或者林得緣的身上。
而是?那個站在中央,打扮精致得體的小女孩。
發黃變舊的照片透著陌生的時間,可?在這之上站著的卻是?個有點熟悉的人影。
顧念因。
“知——!!”
蟬鳴拚儘全力?的在樹葉裡叫囂著,不是?在痛訴太陽的熾熱,而是?它們快要結束的生命。
所以?這個季節也不是?叫她心?裡燥熱難耐的夏日,而是?初秋才對。
這年的秋日沒有跟夏天接好班,空氣裡還浮動著揮之不去的熱意。
穿著職業套裝的老師站在隊伍前端,跟排成兩排的兩校同學示意:“同學們,我?們接下來要去花圃,我?們兩兩握手,一起走,不要走散好不好!”
“好!”兩三年級的孩子?聲音沒有褪去稚嫩,齊齊的聲音格外嘹亮。
林惜很?不屑這樣?的事情,但還是?聽話的伸手握住了給她配對的渚城國小的同學。
熾熱的天氣叫她的掌心?都是?汗意,可?那隻被她握起的手卻透著冰涼。
清熱消暑,叫人不想放手。
她詫異這樣?神奇的溫度,不覺抬頭朝那人看去。
跟她這些天相處慣了的同學不同,這個人的表情始終平平淡淡的。
過曝的日光打在她臉上,五官精致的跟畫上畫的洋娃娃似的。
這人生得白皙,除了眼睫漆黑濃鬱,連眉毛都長得纖瘦細長,小小的鼻頭盈著點肉感,像枚果子?。
林惜看得有點愣,接著就扯了扯她跟這人握著的手:“喂,我?叫林惜。雙木林,珍惜的惜。”
——這是?刑秀教給她的,認識新朋友前要先主動自我?介紹。
林惜時刻都記著,說完就跟對方拋去了橄欖枝:“你呢?你叫什麼?”
“顧念因。”小女孩說著,就把胸前的名牌遞給了林惜。
第95章
明媚的日?光打在玻璃房上,中央控溫係統將花圃控製在適宜的溫度內。
白色的小蝴蝶充滿了活力,撲閃著翅膀飛在陽光下,四處尋覓著一個合適的停留的落腳點。
剛剛老師交給了大家吸引蝴蝶的小方法,現在所有學生手裡拿著拴著白色紙片的小木棍,紛紛饒有興致的嘗試按照老師教的方法吸引蝴蝶。
顧念因?動作從?容,白色紙片在她的操縱下不疾不徐的飛舞,很快就吸引來?了蝴蝶。
那乾淨的白色穿梭在綠意中,小小又輕盈,就跟顧念因?這個人似的。
林惜對招蝴蝶不感興趣,卻還?是被吸引了注意力,抬頭感慨:“好漂亮啊——”
隻是林惜的最後一個音節不是感慨,而是驚呼。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隻厚重的腳就闖進了她的視線。
朝她們飛過來?的蝴蝶根本沒想到厄運會突然降臨,一下就被突然過來?的腳踩死了,薄如紙片的身體嵌在泥土裡,印著醜陋的鞋印。
顧念因?表情一滯,難得亮起的眼神瞬間失去了光亮。
林惜一整個氣?不過,抬手就攔住了突然過來?又突然想跑走的小男孩:“你乾什麼?!”
“我想乾什麼?就乾什麼?,要你管!”小男孩說的理直氣?壯。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做了,這幾天他都在到處欺負人,不是推到這個人,就是搶那個人的東西,也不知道?仗著什麼?,整個人氣?焰囂張得很。
可林惜不慣他臭毛病,拉著他就命令道?:“道?歉。”
“我憑什麼?給你道?歉。”小男孩不服。
“我也沒要你給我道?歉。”林惜道?。
她的正義感是天生的,眼神透著不卑不亢的氣?勢,拉過顧念因?,又指著地上的蝴蝶:“你要給顧念因?道?歉!還?要給死掉的蝴蝶道?歉!”
“我就不!”小男孩依舊拒絕,並放言道?:“她算什麼?東西?我爸爸可是這裡最大的官兒!我跟你們道?得著歉嗎!一群垃圾!下等?人!知不知道?什麼?是社會險惡,你們到了社會連給我提鞋啊——”
沒等?小男孩說完這句話,林惜就一把將他推到了地上,實現了物理閉嘴:“你是不是不會好好說話!”
林惜過去在叔公家野慣了,最見不得人這樣。
她忍過了一次兩次就算了,今天這人還?惹到她跟前來?了,她現在倒要讓他嘗嘗什麼?才是真的社會險惡。
“叫你不好好說話!”
“叫你不好好說話!”
重複著,林惜對著那個小男孩的屁股就狠狠地踹了好幾腳。
過去叔公就是這樣邊揪著她耳朵罵,邊懲罰她的,這地方肉厚,無論踢幾腳都不會有事。
可明明過去林惜被踢多少腳都一聲不會哭,這次她還?沒踢幾下,那小男孩就趴在泥巴裡哭了。
林惜愣了一下,小男孩趁機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抽噎著,臉上的泥巴灰跟淚珠子混在一起,頭發也塌了,衣服也臟了,整個人狼狽不堪:“你等?著!我告老師去!”
“你告訴去啊!我怕你!”林惜自覺沒錯,才不怕這個威脅,不屑的切了他一聲。
可就是這樣,她在這之?後卻被林得緣硬壓著去道?歉了。
那小男孩的爸爸跟小男孩一樣惡心,一開始表示小孩子打鬨沒什麼?,接著就開始假借欣賞慰問之?名對林惜動手動腳。
這種?感覺令人難受害怕,更是惡心。
林惜還?記得她那天很想哭,整個人都在抖,但下嘴的力道?一點都沒減輕。
她對著那個男人橫在麵前的手臂狠狠的就咬了一口。
男人捂著手臂痛苦大叫,而她口腔裡是血腥的味道?。
所有人都在罵她,她不解又求助似的看著林得緣。
可他是所有罵她的人裡罵的最狠的那個,甚至還?對她動了手。
林惜磕在櫃子上,小臉憋的通紅,整個人委屈到了極點。
可是刑秀不在,她不能哭,她隻能靠自己,她隻能堅強。
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她隻能靠她自己。
林惜也不記得這件事最後怎麼?樣了,反正她一點也不想回憶。
對於那段記憶,連帶著渚城,她標注的都是很不美好的,討厭到極致。
她一直都在讓自己忘記。
忘記不愉快,忘記孤立無援,忘記屈辱。
可她不知道?,在她的這份屈辱的背後,站著一個被她拯救的小女孩。
就在那個看起來?跟往常一樣的日?子裡,小女孩死氣?沉沉的昏暗世界被年少的她撕開了一道?口子,注入了一束光。
040716,是她們當初學校友好交流定好名單的日?子。
那天是她的名字第一次跟顧念因?的名字並排出現在一起,雖然她們屬於兩個不同?的學校,還?有世界。
她努力忘記的,正是那個小女孩拚命在尋找的。
“阿惜——”
“顧念因?。”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顧念因?往林惜這邊走,林惜正轉過身去找她。
明媚的日?光裡浮動著細微的塵埃,不曾被人刻意注意。
顧念因?默然望向林惜,視線下方是她手裡拿著的照片,跟她過去無數次翻看過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我找到了。”林惜笑?著對顧念因?說,聲音卻有些哽咽。
她欣喜又難過,眼眶被窗外的刺眼的光燒得有些紅:“我找到我忘記的事情了。”.
有時?候愛一個人,恨不得把自己整顆心都剖給她。
除了林惜要求看一眼的合照,彆墅的桌幾上還?擺著其他東西,顧念因?將她這些年細心收藏的東西都拿給了林惜。
合照,夜市上的蝴蝶標本,遊樂園的票根,紗布,殘破的翅膀碎片……
還?有一顆扣子。
“靠北……”
林惜拿著麵前這顆扣子看了好久,回憶迅速彙入她的腦海,叫她有些難以置信:“顧念因?你變態吧,你怎麼?連這個都藏著!”
“不想你送給彆的女生。”顧念因?坦然。
越是親密的話題,林惜越不敢直視,老愛在某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倔強:“我那時?候性取向還?沒定。”
“那就更不想了。”而顧念因?話說的直白,慢條斯理的靠近林惜,“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太陽落下的光從?窗戶投射進來?,倒映在林惜視線中的瞳子平靜而貪婪,像是在看一個獵物。
這是第一次林惜被顧念因?的陰影籠罩,那種?直視深淵的感覺讓她控製不住的滾了下喉嚨:“那個……我突然有點後悔了。”
“我現在撤銷婚姻申請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顧念因?道?。
那骨骼分明的手在剛剛林惜不注意的時?候已經環住了她的腰,冰涼的溫度略過衣擺抵在她的肌膚上,一陣明顯的酥麻沿著她的脊柱盤升上去。
顧念因?:“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這輩子也逃不掉了。”
占有欲浸透了顧念因?的聲音,林惜聽著喉嚨又滾了一下。
倒不是害怕,而是對所謂“危險”的一種?期待,詭異的,病態的,同?時?又充滿熾熱向往。
對於林惜來?說,顧念因?才不是什麼?深淵。
她需要她的愛,越濃烈越好,越真切越好。
所以林惜任憑顧念因?傾壓過來?,碰碰她的臉,追問道?:“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南城中學的?”
“賭了一把。”顧念因?答道?,目光堅定。
“當時?隻想你在南城,父親又是那樣的人,不太可能讓你去私立,南城中學是南城當時?最好的中學。”
顧念因?說著,抬手撫過林惜的頸子。
林得緣從?不曾給予林惜的,她會給:“你值得最好的。”
林惜在這句話中鼻頭一酸,她目光搖搖,對自己算不上太自信:“那萬一隻是你的一廂情願,我沒有那麼?好呢?”
“萬一我的成?績不夠南城中學的線,去了彆的中學呢?”
“我還?是會認識你。”顧念因?答。
日?光從?一側打在沙發上,她同?林惜的影子近乎沒有縫隙。
那舒潤的唇輕輕蹭了蹭林惜唇,跟她道?:“南城比渚城近多了。無論路過多少學校,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這樣的話多少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也會讓人懷疑是不是言大於行。
可顧念因?做到了。
無論她們分開多少次,她都一如既往的走進了林惜的生活,重新跟她產生交集。
有很長一段時?間,林惜都放不過有顧念因?的那些日?子。
在顧念因?存在的那半年裡,勝過林惜過往許多的經曆,那是她最美好的回憶,也是她午夜夢回無法回望的夢魘。
慢慢的,顧念因?感覺那捧著她臉的手有些收緊用?力。
林惜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難過卻溢滿了她的瞳子:“可是,那個時?候,我都已經忘了自己……”
“沒關係的。”顧念因?平靜忍下這份疼意,對林惜笑?著搖搖頭。
她纖長的手指穿過她柔順的長發,語氣?溫柔:“忘了沒關係,重新開始就好了。”
重新開始。
各種?各樣的情緒從?四麵八方朝林惜湧來?,擠在她的眼眶,白皙的肌膚漲紅了起來?。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一直都有愛著她。
她並不是一無所有的流浪漢,而是身懷鑽石的拾荒者,她想要的愛,在她很早很小的時?候就有了。
“累不累。”
忽的,林惜沒頭沒尾的對顧念因?問了一句。
顧念因?沒明白,蹙了下眉頭:“什麼??”
林惜:“跟體育生跑五千米的時?候,累不累?”
回憶閃進腦子的突然,林惜想起那次運動會上她打賭答應顧念因?加好友的事情。
她那時?候還?在因?為顧念因?是林得緣“繼女”的事情排斥她,最後在她的激將下,才提了這麼?個苛刻的要求,勉強答應加她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