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乍起,涼意襲來,一年一度的秋祭又來了。
以往都是褚帝一人去的,而被藏在宮中的那位殿下,從未出現在這樣的祭祀大殿上,今年卻不一樣了。
公主逝世'了,褚帝不顧眾人的阻攔,非要帶著新後前去。
本來是應該帝後一起前去祭祖祈福,好換來年國運昌盛,但眾人皆知曉後宮中的那位以前是誰,自然都是持反對意見。
若是這般過去,彆說先祖來年會不會保佑國運昌盛了,隻怕是見後會被氣得直接掀棺而起。
褚息和對於這些反對的聲音,沒有任何的不滿,隻是刀下多了不少的亡魂,直到無人再反對才溫聲問這些人。
"愛卿所言甚好,不知還有誰能提出更好的建議嗎?"
年輕的帝王麵含慈悲,手持著尚在滴血的長劍,而腳邊躺著四分五裂的屍體。
剩下的人哪裡還有什麼話敢說,都是同一的話術。
去,當然能去,還得以聲勢浩大,用天下人都知道的方式去。
得了眾人的認可褚息和彎了眼,眉宇染上了少年的肆意,當即丟了劍賞賜了還活著的人,便離殿去了後宮。
剩下的人捧著豐厚的賞賜麵麵相覷,雖然大家都是昭陽人,且幾百年傳承下來所信奉的皆是輔佐褚氏。
這一任褚帝戾氣太大了,上位不過才幾年就變成了這樣。
前幾年還尚且正常,在宮中砍砍宮人舒緩,關於朝中的事也處理得尚可。
可如今褚帝自打太傅請辭後,沒有人壓著,他越漸的乖戾,做任何事都肆意妄為。饒是在其他幾國中,表麵顯得還強盛的昭陽,也是實在經不起這樣的造。
南海打著‘帝,奢侈腐化,暴虐荒淫’為由反了,改擁立廣陵王,這是在情理之中的。
辭官歸隱的太傅則回了涼周,然後不久也傳來涼周欲扶持明君掌天下,也反了,這也在意料之中
的。
如今這些尚在洛河京的人有兩種選擇,要麼去南海,不若便去涼周。不管去哪裡,都比如今待在洛河京中,還得隨時要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好。一時之間朝中分風雲詭譎。
而褚息和從未在意這些人的想法,下了早朝之後,一刻不停息的趕往昭陽殿找褚月見。他在殿中燃了很多香
,所以去的時候絕大多數她都在睡覺,眉宇也都是疲倦。推開殿門,他輕輕越過菱花屏風,躺在軟椅上的人披著薄褥正閉著眼,麵容越漸的溫婉了。
褚息和見到她的一瞬間,那一顆暴戾的心便得到了緩解,嘴角帶上了笑意。他褪下鞋襪踩在新換的地毯上,原本純白的兔毛地毯已經換成了霧藍黑。因為她說經臟,可這裡除了他也沒有其他人會來了,所以她的臟大約是指自己。聽見動靜後褚月見睜開了眼,有人赤腳立在不遠處,正一眼不眨地看著自己。
“姐姐醒了?”褚息和彎眼笑著,走過去席地而坐在她身旁,仰頭看著她。
此時他的目光純粹如稚子,與朝堂上陰晴不定的暴戾帝王完全不一樣,乖得像是正在搖首乞憐的小狗。
“怎的又是一身的血?”褚月見聞見這濃烈的血味下意識有些反胃,強忍下來,顰眉看著他。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褚息和帶著一身的血味來。
褚息和聞言,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身上,其實味道並不大的,但他今日確實沒有焚香沐浴後再來。一是因為想見她,二則是因為高興。
見過先祖之後,不管天下人如何反對,她都是他唯一的妻子。正是因為這兩點,他高興得有些得意忘形,一時之間便忘記了。
“方才在外麵遇見一隻死貓,不小心沾染了,下次不會了。”褚息和乖巧聽訓。
褚月見聞言一頓,沒有糾結這個話,懶洋洋地搖著軟椅,她伸出手指了指前方,開口: “看見了嗎?"
褚息和順著一道看過去,一麵精致的銅鏡,此刻正映照著兩人。他屈身跪地,正仰視不可得的月光。
“銅鏡正衣冠,史鏡知興亡。”褚月見緩緩地說著。
褚息和彎眼了眼,他知道褚月見是什麼意思,是讓他好好做帝王呢。
正如她以往說的,民為根本,不可輕賤,他都記得,所以修葺房屋容納那些流民。如今她還能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其實也並非是一點也不在乎他的吧。褚息和這般想著,嘴角抑製不住擴出越漸大的弧度,迷離著眼沉寂在虛無的幻想中。
褚月見偏頭便看見了他的神情,然後也知道自己方才說的話,大約就是一陣風,吹過便沒有任何痕跡了。
誠然,褚息和並不是適合當帝王,雖然在原著中隻有寥寥幾筆,卻透著滿是荒唐
的奢敗。“姐姐我知曉。”褚息和從妄想中回過了神,抬眸望著褚月見,滿目皆是她。這話說了又好似並沒有說。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褚月見錯過這個話題。
“姐姐再等等好不好?”褚息和斂眉溫聲道,然後拿出來一束嬌豔的花放在她的手中: “過幾日便是祭祀了,等回來後姐姐便可以肆意走動了。"
國祀,褚月見隱約還記得這件事,沒有想到已經就要來了啊。
時間過得真快。
褚月見捏著手中的花,垂著眸看不清裡麵的神情,緩緩回應: “好。”嘗,秋祭。
古紋白澤玉輅,浩蕩行過洛河京的街道。
褚月見和褚息和坐在一起,好似生怕她會跑般,手被他緊緊攥著不放,她隔著玉簾子隱約看看外麵的情形。
今日的洛河京街道格外的安靜,雖有不少的人好奇圍在一旁觀看,但和以前不一樣。
商販沒有擺攤,沒有燃氣嫋煙的食攤,莫名有一種風雨欲來的錯覺。
褚息和察覺到手中的人掌心發汗,以為她在緊張,所以將人握緊了,低語寬慰: “姐姐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旁的。"
褚月見不怕,她是有些興奮,這樣詭譎的場景她好像看見回去的路了。所以她回頭對著褚息和甜甜一笑。
褚息和見後心中一動,按捺住心中的情緒,同她一道彎眼笑著。一陣刺骨的寒氣徒然襲來,長疾擦過褚息和的側臉定格在一旁,漂亮的臉上立即滲出血來。
褚月見被他抱在懷裡眼神回籠聚焦,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平穩了下來。
廝殺即將要到來了。
褚息和低頭,眼中閃著細碎的光,見她神情恍惚以為在害怕,低聲安慰道: "不會有事兒的,彆怕。"
這樣的事每年他都會經曆不少,早在他的預料中。
這次因為要帶著褚月見出來,所以他更加小心了,所以不會有事兒的。然這次同以往都不同。
玉輅上掛著的玉簾被砍斷了,無數的玉珠子散落在地上,猶如下了一場瀝瀝大雨。那些流入洛河京的流民,沒有見過這些東西,都瘋狂地湧上前去搶,一時之間場麵混雜。禁軍被下過旨意不能碰這些流民,所以做事變得畏手畏腳了起來。
玉簾斷裂,洛河京百姓第一次窺見這位新後的容顏。
她身著黼冕,正被年輕的帝王護在懷裡輕聲細語著,對外麵的動亂聞所未聞。
刀劍聲碰撞,馬鳴叫聲嘶啞。
忽然褚月見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情緒,伸手推開了他,回頭眸中無笑意,冷得像是一尊神佛。褚息和仰頭看著她,耳畔是高喝的起義聲,他眼眶漸紅,固執想要伸出手去抓她。最後是沒有握住,那道身影被人搶走了。
寬大的裙裾劃過一道絢麗的弧度,修長的手攬在褚月見腰上,帶著強勢將人搶走,不讓旁人沾半分。
褚月見仰頭看著這張臉,正欲要說話,卻被一掌按在胸口,青年溫潤的語調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褚褚,閉眼。”因為接下來太多的鮮血了。
一身冷色黑金甲青襯得青年溫潤的玉色,多了幾分冷厲的無情。陳衍讓低頭看著懷中的人,複而抬眸冷眼看著玉輅中的褚息和,彎眼一笑,不達眼底。
“陛下彆來無恙,殿下臣便帶走了,滿山海的十二場刺殺,幸而撿回來一條命,臣以後再慢慢還給陛下。"
懷中的人聞言掙紮了幾下,然後被按緊了才停息。陳衍讓低聲對著懷著的人道:“我不殺他。”褚月見緊緊抓著甲胄指尖泛白。
隨著一聲聲的令下,方才還在搶著玉珠子的流民忽然暴起,從腰間抽出長劍,開始了這場預謀已久的廝殺。
亂世不安搖曳下,人如蜉蝣,到頭來依舊沒有改朝換代。
南海陳氏謀反了,擁護了現唯一能和褚皇室沾上邊的異姓王登基,而之前蠢蠢欲動的涼周兵,並未反上洛河京。
廣陵王以褚帝奢敗且殘忍嗜血,有違人倫為由,將其都囚在禁宮中。
褚氏被囚禁官中,廣陵王如今正在準備著起聖的事宜,此事全權交由給了陳衍讓。所以他如今能自由進入宮廷,時常會來見想見之人。
褚月見從夢中清醒的時候,月色正皎潔地透過窗戶照出進來,剛好將窗柩邊的那人衣袍照得清晰,如玉般的臉隱在暗處。
見她醒來,他隻是抬動了下頜,帶著打量的視線沒有移開過。
褚月見沒有想到今日的事,竟然是陳衍讓做的,她還以為是奉時雪呢。
詫異隻有當時那一瞬間,很快
她便理解了,奉時雪估計又是在想什麼壞點子了。不過原著中也並沒有詳細描寫過這一段,隻是簡單一筆帶過了褚氏被推翻,奉時雪登基為帝。
如今陳衍讓扶持的是廣陵王,所以這天下依舊是褚氏的。
現在回想起來,奉時雪是年後的時候才推翻的褚氏,大約還得再等等。不過她還是猜不到奉時雪的心思,他分明連宮中都來去自如,為何還要等?
褚月見有種錯覺,他倒像是刻意等著年後再反,自然也可能真是她的錯覺,畢竟奉時雪確實是後麵才推翻的褚氏。
“褚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