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牆坍塌了,上麵的淫.穢的壁畫一道裂開了。
褚月見睜著雙眸,凝望著遠處的火焰,語氣堅定: “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回去!”話音落下,她毫不猶豫地將身上的人推開。她才不要和瘋子一起死在這裡。回家。
她艱難地爬起來,抖著腿拚命地往外麵跑著。
[係統:目標人物徹底崩壞,好感度-100,數值偏差過大,判定任務失敗,剝奪宿主生命值作為懲罰。]
手中的骨錯將門打開了,隨之一起響起的是係統判定她死亡的聲音。一瞬間天方炸裂。
褚月見若有所感地回過了頭。
那人一襲雪白的衣袍,似潔白聖潔的蓮,碎了一地,目光幽幽的,全是恨和瘋意。他既然這般厭惡她,為何還要和她糾纏?
有種無助的委屈感襲來,她頃刻紅了眼,看了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往外麵奔去。她才不要和一個討厭自己的人死在一起。
她真的要回去了。
“褚月見——”帶著明顯情緒波動的聲音響起。
雖是在心中告訴了自己不要回頭,不要看他,可還是忍不住回頭了。她看見那雙向來克己的人,眸中的瘋狂褪去了,全都是懼意。褚月見紅著眼,彎了嘴角,無聲地動了動唇。
再見了奉時雪,我回去了。
那一刻火光乍現,周圍都是火,她真切地聞見了皮膚燒焦的味道,甚至還有閒情感歎,頭發說不定都沒有了。
被燒毀的宮牆不斷坍塌著,像是盛典中的篝火晚宴,火舌舔祗著紗幔,梁柱不斷地往下倒。天邊
的雨下得太大了,模糊了他的視線,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
看清了,她嘴角還帶著笑,倒在地上,那淩霄花般荼靡的衣裙被燒糊了,皺巴巴地貼在身上,然後被大雨澆滅了。
他方才親眼看見無火自燃,然後她被包裹在火中,肆意地燃燒著所有的明媚。
那向來喜好顏色的人被燒得醜醜的,那如瀑般的烏發也卷了起來,俏皮地貼在臉上,依稀可以看見之前嬌豔的模樣。
“褚月見?”
他半跪於前,伸手碰了碰她的身,輕輕喚了喚她的名字。
方才因她決然離去的背影,而產生的一腔恨意忽然截然而止了,隨之而來的是空洞,麻木,還有茫然和不可置信。
他好難受,可找不到可以宣泄的點,所以表情歸於平靜,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她身上覆蓋了熒光藍的光,寫著他所經曆過的事,像極了以往在神殿閱過的神話典故。她也死得荒唐,死於因為他吝嗇不舍好感,而受到了懲罰。
可她比自己還吝嗇,寧願死也不肯說一句愛,所以他憑什麼要給好感?
奉時雪低頭看著眼前的人,冷靜著想要將人抱起來,手卻與冷靜背道而馳,顫不停。抱不住。
她如今這樣安靜,乖乖地躺在地上將自己蜷縮起來,沒有一點掙紮。
他怎麼就抱不起來了?
反複試了幾次,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止手在顫抖,甚至還有肩胛,牙齒,渾身都在顫抖。大概這具身體又出問題了,沒有辦法掌控了。
奉時雪無力地倒在地上與她躺在一起,小弧度地將自己挨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他或許不該這樣做的,應該放她回去的,可又覺得不甘心,生了嗔怨。
似是做了一場大夢,他在夢中不肯醒來,被名為褚月見的夢魘困住了。她一向狡猾,最會的便是以羸弱的姿態騙他,現在這般柔弱也是在騙他吧。
思此,他彎了眼,偏頭看著身旁的人,動了動唇想要嘲笑她的愚蠢,卻吐不出聲音,隻能無聲地說著。
褚月見,彆想騙我了,我在你身上種的蠱,我能看穿你。講到此處,他含笑著抬手按在心口,神情卻愣住了。
那一塊好安靜,什麼都沒有。
怔愣了半響才垂下了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留
在外麵的唇依舊彎著。褚月見真的太厲害了,不僅能騙他,還發現了蠱將它弄死了。
磅礴的恨意不知從何處襲來,將他的五臟六腑都燙得生疼,他此生從未這般恨過一個人。
他生來涼薄,不知曉情,便被留在神殿守祭品,就連祭師族被滅滿門,情緒也隻是波動了頃刻而已。
如今卻滿心都是恨,恨她寧願死都不肯愛他,恨沒有將她親手弄死,而死在了連人都不是的鬼東西上。
他分明都已經準備了饕鬢盛宴,準備好了一起死在洛河京,死在大殿,卻還是遲了一步。
沒關係她一定沒死,他會守著等褚月見醒來,要親眼看見她因逃不掉而驚恐的表情。
洛河京昨夜下了一場大雨,也幸得這場大雨,被火燒著的皇城才得以保住。但皇城是保住了,新帝卻不見了。
而在宮廷中的地牢中,無人知新帝閉著雙眸,眉骨的紅痣近妖,穿了一襲雪白的衣袍,躺在寬大而鋪滿了珍珠瑪瑙床上。
他側著身將人抱在懷裡,將所有的出路都擋住了,那是防止她醒來後逃跑的姿勢。第兩日了,她還沒有醒來,身體冰涼得如夏季的冰鑒。
奉時雪害怕她因為太冷了,而不願意睜眼,將所有的被褥都蓋在身上和她擁在一起。
第三日了,沒有醒來,大約是太熱了,所以身體開始有些腐爛了,隱約散發著惡臭味。
奉時雪將臉埋在她的頸子中,聞見了,但他並不著急,沉默著將那些地龍暖衾都撤掉,在冬日堆滿了冰鑒。
她一向愛美,喜好乾淨,都三日了,都臭了,她怎麼忍得住。他能忍,再等等吧。
第四日,沒有醒。
他顫著身一樣沒有睜眼。
第五日,她還沒有醒,正在以一種超乎常理的速度開始腐爛了。
他茫然地睜眼坐了起來,然後專注地將她漏在外麵開始腐爛的地方清理了,這樣就腐爛得不明顯了。
第六日,她沒有醒,但他做夢了。
夢見自己放開了她,換了身鮮豔如血的衣裳,將她被燒毀的身體上那些腐爛的地方都洗乾淨了,重了最好的香。
他還替她挽了發,以前她便喜歡他挽了發,但現在他卻有些茫然無措,不知該如何下手。
頭發好少啊,
本就被燒了不少,如今因為腐爛而掉了不少的發。
奉時雪垂眸,睫毛顫動都變得小心翼翼,甚至連呼吸都很輕,也不敢用梳子了,神色匆匆地蓋上了蓋頭。
他不知道自己要乾嘛,如被攝魂了,做著那些不該做的行為。黃天在上,厚土在下,歃血為盟,流轉輪回。
他一身為祭,轉換了輪回要去找回她,然後將那無處可宣泄的恨意儘數還給她。絳河鬥移,春去秋來,他似在混沌中眨了眼。
“快,公主快要醒了!”
有人輕輕推了他,將他從混沌中推醒了,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情形。錯金纏枝香爐,淡紫色床幔上掛著絢麗的琉璃珠。在很久之前,他曾經跪坐在此等著她醒來。
“愣住乾嘛!還不趕快過去伺候著。”宮人的這句話很熟悉,幾乎是刻在他的腦海中。接下來,她該醒了。
他俯甸著向前,如伺機而動的雪莽,冷靜的麵容,狂跳的心,沒有一樣是他能控製的。“公主?”他唇齒輕嚼著這個稱呼。
近乎著迷般看著床上的人醒來,然後和她對視上,親眼觀見她眼中的恐懼。
一瞬間他就催動了攝魂,算改了她的記憶,見她由茫然轉為震驚,無聲的在心中笑了。
他這次要褚月見死在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