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姑娘伺機而動，趁著替霍家夫人做事的某個下人落單後，她將匕首抵在這人脖頸，沉聲威脅：“說，紫杉仙境的神仙在哪裡！”
雨聲嘩嘩啦啦，生命力最堅韌的野草也被壓彎了腰，無力地溺斃在一處水窪裡。
“林醫生！”賀胥聲音嘶啞：“怎麼樣了？！”
林禎收回手，搖了搖頭。
霍家小少爺撐得夠久了，撐過了青黴素二十分鐘的皮試時間，撐過了林禎給他注射青黴素。但奇跡有限，霍家小少爺的呼吸次馬上就要到達40次/分的值，是可以下病危通知再轉ICU插呼吸機的糟糕程度。
甚至哪怕這個時候有氧氣瓶都給不了霍家小少爺太多幫助，患者必須得上能提供更高氧的氧氣麵罩。
“我去引開外麵盯著人。”賀胥說：“你帶著小朋友逃。”
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總不能真的坐以待斃。
林禎正要說什麼，房門出現了一道人影。
她和賀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見了緊張的神色。
剛商量逃走，就被偷聽到了，這也太黴了！
“二位神仙……”門外輕輕的一聲呼喚。
林禎和賀胥一愣，林禎做了個口型：商姑娘？
賀胥猛地點頭。
林禎趕緊上前打開門，外麵是淋透了的商姑娘，在商姑娘身後，盯梢的幾個人都倒在了雨地裡，更往後麵一些，小藥童帶著窺見的一幕轉身就跑。
商姑娘看了床榻上霍家小少爺一眼，隨後不舍得收回視線道：“我送二位離開。”
突然而來的生機讓林禎和賀胥反應不及。
但也沒有浪費時間，林禎都不打算收拾從醫院帶來的東西，賀胥轉身抱起床榻上的霍家小少爺。
商姑娘愣了下：“二位……”
林禎實話說道：“小少爺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得帶他回紫杉山。”
賀胥說：“雖然不保證一定能救他，但我們會儘力。”
商姑娘眼圈微紅，盈盈朝著林禎和賀胥跪拜三下。
一些話語便都在這三下跪拜之間。
跪拜起身後，商姑娘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塊石頭。
石頭和衛敏當時對林禎的描述一樣，螢光流轉，內裡透亮。
商姑娘十指翻飛有點像電視劇裡神仙捏決的動作，隨著她的動作，石頭光芒越來越強。
盛光之中，她呼喚道：“碧刃！碧波！”
話音落地，一陣疾風迎麵而來，夾雜著屋外雨水，風力強勁吹得林禎險些站立不住。在疾風之中，兩柄寶劍破空而至，但隨即而來的還有院門外逼近的腳步聲。
商姑娘臉色一頓：“不好，來人了！”
兩柄寶劍，一柄穩當地停在了林禎和賀胥麵前，另一柄則被商姑娘握在手中。
那些闖入的腳步毫無避諱，商姑娘急急一吼：“碧波會帶二位神仙離開，小主人就拜托你們了！”
不等林禎和賀胥反應，商姑娘已經執劍轉身飛入雨幕之中和闖入者打鬥起來。
刀刃與刀刃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脆響。
刀光劍影中，又有一行人正在靠近，為首的赫然是霍家夫人。
在林禎看見她時，她也發現了林禎。
臉上仍舊是寡淡的表情，隻微微偏頭，跟隨在她身後的人拔劍就朝著他們而來。
“賀胥！”
下一秒反應過來後的林禎喊道：“快快快，快走。”
壓根不會禦劍飛行也沒辦法了，林禎先一步跳上這柄名為‘碧波’的寶劍。她一開始還擔心寶劍的穩定性，站上去後就發現寶劍好像自帶力量能托住她，站在劍上和站在寬敞平地上並沒太大差彆。
“快！”於是趕緊給賀胥留出了位置，催促賀胥跳上來。
不過劍雖然穩，長度確實固定的，抱著霍家小少爺會占用空間。賀胥隻好把霍家小少爺背在背上，隨後也連忙也跳了上去。
兩個成年人外加一個十二歲孩子的重量壓上劍身，都沒讓這柄劍下降哪怕一毫米的高度。
注意到他們已經跳上寶劍，商姑娘用手中另一劍割破自己手腕，鮮血立刻就湧了出來，血光與她手中靈石本身的光芒交織在一起，商姑娘大喝一聲：“起！”
在商姑娘的操控之下，碧波劍穿入雨中，穩當地向天際而去。
遠處廊下，霍家夫人輕輕地一個抬眸。
她更多的目光是放在了霍家小少爺的身上，目光緊緊看著右手卻掌心翻轉。一枚上等靈石赫然躍於手掌之中，在靈石的催動之下，一道泛著銀光的淩波自掌心迸射。下一瞬被霍家夫人毫不留情地揮出，淩波帶著雷霆萬鈞的勢頭直直朝著試圖飛躍霍家的碧波劍而去。
這個過程中，霍家夫人的視線始終平靜地跟隨霍家小少爺。
她已至元嬰，這一道淩波能輕易地粉碎碧波劍。
她很清楚，自出生起就沒被她正眼瞧過的孩子也會在如此威力的衝擊之下，死在她的手裡。
她很平淡地等著這一幕，直到——
霍家小少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殺意，艱難地動了動嘴皮子。
哪怕沒有隔著天邊與地麵的距離，其他人也難以判斷霍家小少爺在說什麼。
但霍家夫人知道。
那口型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母親’。
她站在原地，注視著一幕，卻一如往日，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淩波很快就要追上碧波劍，庭院中一聲肝膽俱裂的呼聲：“主人！”
商姑娘急急拋去碧刃，又催動手中靈石，試圖用碧刃去擋這道淩波，也讓碧刃能飛行得更快。
砰——
劍身頃刻間化為齏粉。
商姑娘手中再無武器，拚儘全力擋了淩波後她虛弱地跪坐下來，失了光彩的靈石落在了她麵前，數道劍刃壓在了她的肩上，壓得她動彈不得。
她‘哇’得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夫人。”商姑娘艱難昂起頭，看著廊下雍容華貴的身姿道：“商瑩用性命擔保……”
商姑娘話並未說完，霍家夫人已冷淡地朝她看來：“你的命並不重要。”
霍家夫人重新盯著天邊：“把人帶回來，不論生死。”
商姑娘奮力去掙脫身上的鉗製，瘋了般喊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您趕儘殺絕的可是您十月懷胎的親子！”
“主人敬您親您，想儘辦法討您歡心，您為何這般絕情，您——”
在霍家夫人冷淡的眼神下，下人把臟布塞進商姑娘嘴中，堵住了她那些替霍家小少爺不值的話。
霍家夫人重新抬起頭。
碧波劍溜得極快，帶著劍上三人一路衝出霍家領空，朝著無邊無際的蒼穹而去，此時已不見了蹤影。
劍刃飛行速度極快，卻穩，沒將劍上擁擠站著的人甩下去。
碧波劍很快地飛出霍州城，抵達紫杉山，然後路過紫杉山，並還在朝著更遠處而去。
“林醫生林醫生！”破開的氣流讓賀胥的都顯得失真，他說：“開過了開過了！掉頭！”
山間薄薄霧氣的因他們的穿過而被撕成兩半，再緩慢聚合。
他們還在往前飛行。
“我知道！”林禎說：“我能怎麼辦！我手上沒方向盤腳下也沒刹車！”
賀胥說：“你不是有平衡車嗎！”
林禎崩潰：“這玩意兒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