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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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寨中,周文泰負手而立,麵前一方親手繪製的地形圖,高懸於頂。

今日他未著鎧甲,一襲常服,依舊顯得長身而立、麵冠如玉。

背後,皆是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此時,帳中議事,大家竭力壓低了聲音,依舊蓋不住行伍之人生就的大嗓門。

“將軍,你說君上到底何意?將我等擱置在這,不說半月,也有十天了。我家中來信催,老娘曬好的臘肉,還等著我回去開葷呢。”

“是啊!若非怕違反軍紀,我真想跑回家去,親親我那大胖小子。內室生產的時候,我不在身邊。這次回去,隻能任她河東獅吼了。”

“這事好生奇怪!從來沒有打了勝仗,德勝凱旋的將軍,受此等冷遇的。老將軍在時,征戰戎狄,班師回朝,先王可是親自出城迎接。”

周文泰握著挎在腰間的劍,不自覺掌心緊了緊。

這是陪他浴血奮戰的夥伴,總在決勝時給他勇氣和力量。此刻也對眼前的局勢,沒了主意。

他默了默,方轉過頭,情緒儘數斂下,隻餘那張雲淡風輕的臉。

與在疆場浴血廝殺時的冷冽不同,棱角分明的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弧度。

眼下不能軍心大亂,麵對自己的心腹屬下時,開口調笑了句:

“是想嬸子的臘肉嗎?我看是想你家中的嬌妻吧。”

說罷,帳內立即起了一陣轟笑之聲。

被調笑的泥腿子、鬨了個臉紅脖子粗,雙手一攤,乾脆認了:

“彆怪弟兄們想,這連月苦戰,見不到葷腥,熬得跟和尚似的。好不容易打了勝仗,還不準回家鬆快鬆快身子?”

帳中笑聲更大,周文泰隻靜靜聽著,並不參與。

軍中好講些葷話,他知曉卻從未參與,倒是也不製止。

一來箏箏不喜他習得那些流裡流氣的壞毛病,二來他讀書時是兵家、儒家雙修,聖賢書不允許他口無遮攔。

不阻攔也實念在征戰太苦,軍令太嚴,若是連衣食住行都一並管著,還管他們過過嘴癮,就太沒人情味了。

他聽著軍中的笑聲,總有海市蜃樓般的虛無感,仿佛眨眼間便化為灰燼。

不如他在草原和戈壁攤上,腳踩在實地上,帶給他的安全感。

眉間的平靜褪去,那從血海屍山裡爬出來的肅殺之氣、又開始若隱若現。

“將軍,你也彆說我們,莫非你就不想夫人嗎?”屬下又跟著調侃了一句。

周文泰聽見箏箏的名字,忍不住牽起唇角,直到有隨從過來,不自覺低了頭,聽隨從耳語探子的密報:

“將軍,都尉來了。隻不過喬裝改扮、秘密出行,未報官府記錄行蹤,也沒讓外人知曉。”

周文泰知道了事情的份量,默不作聲地甩了甩手。

帳外,隔了老遠,就聽番子來報:“將軍!老將軍有家書一封,讓小的務必送到您手中。”

周文泰雙手接過書信,想起自己出征時,父親一病不起,長年累月領兵打仗積攢下來的傷痛,終究在那一刻爆發,有些熬不住。

這次回來,也不知他怎麼樣了。

想是告訴他這個喜訊,他該高興了。就像民間總有衝喜之事,他不是沒想過效仿之,迎箏箏進門。隻是坦途來的太突然。再者說,箏箏是他心口月色,不是用來衝喜的工具。

如今,看他還能動手寫書信,病情八成是好轉了許多。

周文泰示意散帳,攤開父親的竹簡,上麵隻有寥寥幾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一霎時,心底思緒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