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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木屋年久失修,木門鬆動,窗欞也有些風化了。
走進去,立即驚起一陣塵土飛揚,角落裡結著一層厚厚的蛛網,還有老鼠從腳邊匆匆爬過。
也是,這種地方,能有什麼殿堂廟宇。
若是從前瞧見飛蟲鼠疫,準是要驚叫。畢竟相府一日灑掃幾遍的房間,也不會滋生出蛇蟲鼠蟻。
此刻,卻麵無異色,隻木然繼續往裡走。
然後推開那扇門,看見床上躺著的男人。
他閉著眼睛,身上的衣衫破爛到衣不蔽體,蓋一方疊了灰、已洗不出來、分不出本色的被子。不能用來禦寒,也無法讓他維係體麵。
時玥箏貼著牆根,大口喘著粗氣,豆大的眼淚頃刻間滾落下來。
“周……”
周文泰一向耳聰目明,若是擱了從前,她站在小院裡說話,便能聽見她的聲音。
此時,要聽了她熟悉的腳步聲,才能分辨的出來。
“不是,你認錯人了。”他慌亂否認,可她的腳步還是越來越近,本能想去扯身上殘破不堪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臉。
那被打折的雙手,還是讓他做什麼、看起來都像徒勞。
“彆看我,求你——”
他聲音暗啞,變了許多,不似從前那樣爽朗清脆,若山間清泉,但對他太熟悉,時玥箏還是一耳朵就聽出來了。
“你不是我夫君,那你是誰?”
“我不是,我不是他,我不認識你,也不認得他。”周文泰像個廢物一樣蜷縮在床上,慌亂又卑微。
他不願讓她看見自己這樣,像條蛆,也像個活死人。
“我不想你對我失望,我希望他在你眼裡,一直都是身披鎧甲,能陪你舞刀弄劍,能給你摘櫻桃。而不該是現在這樣,隻能由著人擺弄。”
“我明白了。我以為我在你麵前胡鬨,你會明白,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原來,在你眼裡,我一直是個愛慕虛榮、貪慕名利的女人。我隻想高嫁,並不想嫁給周將軍,而這個高嫁,是誰都行。誰高,我就嫁給誰。”時玥箏努力控製著哽咽,偏不聽他的,非要走到他跟前。
於是,便看見他整張臉、都被披散下來的頭發遮住。
她的記憶裡,都是他束發帶冠時的模樣,僅有兩次,是他剛沐浴過來,將頭發散下來,隻給她一人看見。
從未像現在這樣,在外麵披頭散發,失了將軍的威儀。
“不,不是。箏,我求你,給我留點最後的體麵。”周文泰的眼淚從已失明、空洞的雙眼裡流下來,哭也會加劇他的痛。
斷骨之痛、眼傷之痛、被羞辱刻在心上的痛,反反複複交疊,讓他如置身油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