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徐州方向傳來捷報,郗鑒率軍攻克下邳國的睢陵,並擊敗了祖逖派來的援軍。
隨後,桃豹率軍直插下相。
劉賀度率一部兵馬南下威脅徐縣。
如此一來,即便下邳再穩如泰山,祖逖也待不下去了。
這個時候,他萬分需要屯駐在淮水一線的己方兵馬支援,幫他穩住空虛的後方。
很可惜,聚集在淮水的江東兵越來越多,卻無一支北上,全都打著看祖逖笑話的主意。
無奈之下,他於七月底率下邳軍民登船南撤,放棄了這座曾經讓邵兵望而生畏的堅城。
這一撤,意味著下邳、臨淮二郡的失守——元康七年(297),析臨淮郡為臨淮、淮陵二郡,永寧(301)元年,以淮陵郡為淮陵國,現任淮陵王是司馬融。
到目前為止,雙方大體以淮水為界,建鄴一方在淮水以北還保有少量據點城市,依靠水軍支援固守,以為淮水防線的外圍屏障。
郗鑒正在穩固新占領區,並等待新一批糧草軍資。接下來,他會嘗試攻拔淮水北岸的江東軍城池,戰鬥並未結束。
邵勳收到消息時就明白這一方向的戰事基本結束了。
事實上建鄴方麵出於種種原因,沒能在淮水以北使出全力。祖逖總是受到各種掣肘,以至於無奈撤退。
不過到了淮水兩岸,人家就會認真起來了,這可能是他們的底線。
固守淮水防線,保障江南偏安一隅的格局,是能夠得到吳地大族支持的。
越淮水北上,攻打下邳、彭城乃至更遠的琅琊等地,支持力度就大大減小了。
說穿了,和建鄴政權金主們(吳地大族)的需求有關,他們的夢想就是割據一方,如此而已。
八月初三,車騎幕府左司馬陳有根離開洛陽,前往陳、項,征發地方丁壯,總督陳、汝陰、汝南、新蔡、南頓五郡各路人馬。
以譙國內史夏侯恒為幕府從事中郎,總督譙、沛丁壯南下,牽製江東兵馬。
又令沔北幕府軍司樂凱征發順陽、南陽、新野、義陽、隨五郡國丁壯,南下攻打襄陽,圍魏救趙。
從東到西數千裡,郗鑒的對手是南徐州流民軍、江東豪族部曲。
陳有根的對手是當年東吳的江西將門集團。
樂凱的對手則是荊州集團——此集團在東吳體係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相對有進取心,與東吳的整體風格不太搭。
總之,對南方還是以臨時征發的田舍夫、士族部曲來應付。
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拿下河北。
弘農、河內爆發的戰事,都是為了牽製匈奴人,一切為了河北。
八月初五,邵勳離開洛陽,帶著親軍及部分府兵,總計約五千人北上河陽。
臨行之際,眾人紛紛前來送行。
王衍以太尉身份錄尚書事,已是洛陽權位最高之人。
上一個是司馬越,以太傅身份錄尚書事。
要想錄尚書事,一般而言得以三公、太傅、大將軍等職才行。車騎將軍是第二品官,不是不可以,但總覺得差了那麼一點意思。
“太白準備何時入朝輔政?”得空之時,王衍走了過來,悄聲問道。
入朝哪裡是“輔政”,這隻是一個委婉的說法,說“攬政”還差不多。
“再等等。”邵勳也不和王衍客氣,直接說道:“待我掃平石勒,擊退司馬睿再說。現下處處烽火,局勢並未穩定,何言輔政?外人如何看我?”
王衍一聽,放下心來,又道:“眉子已至琅琊,蕭氏、顏氏兵至,人情稍安。東莞、琅琊應無大礙了。”
“有眉子坐鎮,又有何憂?”邵勳喜道。
其實,真正穩定徐州北部局勢的是泰山羊氏。雖然不太情願,但邵勳還是讓他們整合了泰山、魯、東莞三郡兵馬,與曹嶷交戰。
曹嶷去年基本已經穩定了內部局勢,號稱“兵眾十餘萬”,有點對外擴張的意思了。
今年拿下了東安郡,複攻東莞,差點拿下全境。
而在北邊,他們還屢次抄掠濟北、樂陵,十分囂張。
但也不得不承認,曹嶷目前就是那一片最強大的勢力。
“招撫得如何了?”邵勳問道。
“曹嶷胃口很大。”王衍苦笑道:“據眉子說,他想要侍中、青州牧。”
“不給。”邵勳笑道:“打完石勒,我就把他拿下,看他嘴硬。”
王衍點了點頭,又道:“曹嶷還算客氣的,至少禮送使者出境。王彌那邊可就殺使者了。”
“王彌殺的?還是匈奴殺的?”邵勳眼神一凝,問道。
“這卻不知了。”王衍搖頭。
使者是高風險職業,動不動被殺。
之前邵勳派往鄴城的使者,就被石勒縛送平陽,斬於城外,弄得他現在沒興趣再派使者過去了——水平不行的人,還真不能充當使者,被殺一個都挺肉疼的。
有些賊胚,沒道理可講。
“王彌那邊先不要招撫了,徒送人命。”邵勳說道:“與其招撫王彌,不如想辦法勸降新安守軍。罷了,一時半會勸降也勸不動,總得先把他們打痛了再說。此事,待我北巡回來再說。”
“太白要去河北巡視麼?”王衍問道。
“再看吧。”邵勳說道:“戰局瞬息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