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門第、沒有官職的豪強,卻趁著世道混亂的機會,拚命侵占田地、強收部曲。也就沒人治他,真遇到什麼心狠手辣之輩,完全可以讓他舉家遭難。
材官將軍邵勳就是這類人了。
他統領的牙門軍有五千二百餘人,這可不是什麼過路的軍隊,而是在梁縣長期駐紮。縱然不舍得拿大軍攻李利家的塢堡,但你總要出堡種田的吧?有的是辦法拿捏伱。
與這種長期屯駐的軍頭作對,委實不理智。不如好好談談,看看人家開出了什麼條件。
李利很快被轟走了。
他走之後,很快又來了第二批、第三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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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扁舟悄然靠岸。
綠意盎然的楊柳叢中,邵勳、唐劍、黃彪、吳前、陳有根等人說說笑笑走了出來。
“郎君果然說話算話。”陳有根咧嘴大笑道:“說給地,就給地啊。”
“郎君何時說話不算話了?”黃彪瞟了一眼陳有根,道。
“黃彪爾母婢,怎麼老是對我陰陽怪氣?”陳有根大怒:“上次在洛陽就是。老子不想和你計較,你還來勁了是吧?”
黃彪冷笑一聲,道:“你對我大呼小叫沒有關係,若驚擾了主母,可就不美了。”
“什麼主母?不過是——”陳有根說到一半,趕忙來了個急刹車。
不動腦子話趕話就是這樣。媽的,又被黃彪這個壞種擺了一道。
“夠了。”邵勳說了一句,然後帶著眾人進了一處宅院。
宅院坐落於汝水北岸,掩映在紅花綠柳之中。
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個荷塘。
時已三月,清風徐徐,水波蕩漾。
荷葉之下,蛙鳴陣陣。
綠樹旁邊,魚躍水麵。
池塘邊的一個亭子內,樂嵐姬指使著幾個成都王府出來的仆婢準備餐食。
來到梁縣、廣成澤這種河南水鄉,首先要吃的便是魚了。
邵勳不喜吃魚膾,樂氏便親手做了魚羹。
汝水兩岸居然還開辟了部分稻田——這股風潮應該是更北麵的新城等地引領的——那麼自然少不了稻米粥。
除此之外,便是尋常的肉食、牛羊乳、果蔬之物。
邵勳天天錘煉武技,還要在她身上使勁,樂氏開心之餘,幾乎把幾本食疏菜譜翻爛了,變著法給他補身子。
她唯一不太開心的,大概就是邵勳總喜歡在後麵。
有時候一個人胡思亂想,她總覺得郎君喜歡的是她的臀,而不是她的人,頗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
幾人落座之後,樂氏悄然隱去。
邵勳右手食指在石桌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眾人便屏氣凝神,肅容恭聽。
“禹山塢那邊,先調三百人過來。具體哪些人先來,陳有根你做主。”邵勳說道。
“諾。”陳有根應下了。
“說是分一百五十畝,不一定能足額。”邵勳又道:“但應大差不離,一百畝以上肯定是有的。至於如何耕作,自己看著辦。家裡人種也好,募部曲耕作也罷,都可以。但有一條,技藝錘煉不能落下。每年有幾次全軍會操,屆時考較武藝,若不行,府兵就彆當了,讓給彆人吧。”
“諾。”陳有根心中一凜,默默思考首批人選。
思來想去,隻能把最能打的那幾批調過來了。
真是便宜那幫小子了!
從個一文不名的賊寇亡命徒,忽然有家有業,這是祖墳冒青煙了麼?
而這一點,也是他最佩服郎君的地方。
很多人都奇怪,他這個暴虐凶狠的性子,怎麼甘願屈居人下的?
對此,陳有根心中隻有嗤笑。
你們懂個屁!
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不是他多麼凶狠,多麼勇武,而是他知道如何挽救世人,讓這個狗屎般的世道重歸正常。
我就佩服這樣的人,而且他還說到做到,不比你們強多了?
“長劍軍將士所用之甲胄、器械、乘馬,歸他們自己。”邵勳說道:“但隻此一回,今後若有損壞、遺失,自己想辦法。”
“糧餉發到今年年底,明年就不發了。”
“洛陽那邊有一些河北流民,我會遣人收攏,以一千戶為限,他們可以自己來挑人。領回去後,登記造冊,便是他們各自的部曲了。老規矩,我幫著養一年。從明年起,各自的部曲各自養。”
“如果分到的地實在不行,明年收不了多少糧食,自報上來。吳前會親自查驗,確如所說的話,明年可酌情補發一批糧食。”
“府兵諸般細則,這個月我會仔細斟酌,布告眾將士。總之,給了地,就要服從軍令,無論是武技錘煉、全軍會操還是出征打仗,若不從,自有軍法處置。”
“諾。”這次所有人都應聲了。
第一批隻有三百人,但不會隻有這一批。
大家都可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