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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細雨綿綿。
楚行舟伏於階下，心臟突突地跳著。但她一絲一毫不敢動彈，因為她的身邊是文武百官，她的麵前是世間最尊貴威嚴的帝王——她不能露出一點破綻。
就算今日她孤立無援，她也不能輸。
“楚愛卿，幽州有什麼情況，你就如實稟告吧。”孟桓說。
“是。”楚行舟深吸一口氣，“微臣和九懷王在暗中發現，幽州用來稱鹽的秤砣有問題，所以導致了一斤鹽比其他州的價格多了二兩。不寧唯是，幽州官商有意勾結，貪贓鹽稅，數目證據微臣已逐條列出，還請陛下過目。”楚行舟從袖中掏出一遝信紙，由太監呈給孟桓。
孟桓一一掃過，眉頭已經深深皺起，他將信紙擲於地麵，沉聲道：“陳尚書何在？”
陳少賓肩膀一抖擻，顫巍上前，高舉玉笏：“微臣在。”
“身為工部長官，卻讓幽州的秤砣出了問題，給了幽州官商勾結貪汙的空子，你可知罪？”
“微臣——微臣——”陳少賓自知理虧，自己作為工部尚書，難辭其咎。此時仿佛無數隻螞蟻在他的身上爬。令他痛癢難耐，心如火煎。
“而且，幽州鹽運使乃是陳尚書的弟弟。”楚行舟鏗鏘有聲道，“這其中究竟有沒有以權謀私，怕是隻有陳尚書自己知道吧？”
陳尚書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心裡還藏著一絲僥幸：“秤砣有誤的確是微臣失職，但微臣與陳鹽運使並沒有互相串通，還請陛下明察！”
大殿裡鴉雀無聲，楚行舟清清楚楚地可以聽見自己緊張的呼吸聲。
“臣陳允容，有要事稟報。”
他的聲音回響在大殿，擲地有聲。
一些人不明所以，一些人以為他要袒護陳少賓，還有一些人等著看他的笑話。楚行舟實則心裡也捏了一把汗，不知道陳允容等會兒又會說出什麼話來。而陳少賓則下意識認為陳允容一定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怎料陳允容立於階下，開口便道：“陳尚書與幽州陳鹽運使有書信往來，陛下大可以搜查。”
一席話令所有人都心頭一震。陳允容啊，他是陳少賓的兒子啊，他怎麼反倒揭露了陳少賓的罪行了呢！就連陳少賓自己都沒有緩過神來，這個曾經給自己提議的兒子，在這個時候倒打一耙，想要置他於死地。
“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陳尚書送書信的時候被微臣撞見了。以含著鹽的茶葉封口，就是鹽查封的意思。微臣所言句句屬實，陛下大可以查看。”
“哦？陳侍郎，陳尚書可是你的父親，你怎麼想到要揭發你的父親呢？”
話問到了重點。陳允容跪了下來，悲憤道：“這麼多年來，微臣也不願意看著父親誤入歧途，但奈何父親不聽兒子勸阻。忠孝兩難全，兒子隻能選擇忠而不孝。隻希望父親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若是父親惱兒子，兒子自願從族譜出名，從此一刀兩斷！”
在場不少人心裡開始唏噓。從前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陳二公子，一向不被自己的父親看重喜愛，今日怕是一定要和父親鬨掰了想要脫離陳家了。
造化弄人，陳少賓自己識人不清，現在吃了虧又怨得了誰？
陳少賓抬頭，瞪著身旁的陳允容。他是萬萬沒想到啊，本以為陳允容是好心提醒，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現在惡人先告狀，他再怎麼辯解也不能證明自己的無辜！他陳少賓，怎麼會有這麼一個陰險的兒子！
陳允容鐵了心要和陳少賓鬨掰。陳少賓犯了錯，相當於整個陳家都完了。陳允容這時候也是個明智之舉，明哲保身，隻不過方法不厚道罷了。
孟桓此時臉上露出了探究的意味。看來陳家人人心不齊，陳少賓也是個無能的，兒子教不會，家族保不住。既然如此，倒不如順遂了陳允容的願。
“陳侍郎膽子不小，連家族都可以不要！”孟桓嗬斥道，然而話鋒一轉，“陳尚書，陳侍郎年紀小不懂事，逐出家族乃是大事，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決定的。”
陳允容心底也知曉，這輩子與陳家脫離關係是萬萬不可能的，但聽見這番話心裡還是失落了一下。
“不過。”孟桓又道，“陳尚書年紀大了，腦子也犯糊塗了。不如帶著家人告老還鄉，京城有陳侍郎對陳家來說也足夠了。”
陳允容心中欣喜，恨不得立即叩謝皇上。
而陳少賓的臉上，則寫滿了尷尬與羞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