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啊,我難道說的不對嗎!”
話音甫落,高清堂忽地冷笑一聲:“蘇舜忠,陷入權力漩渦不得蘇醒的人明明是你!不要把這些肮臟的罪名安在我身上。老子堂堂正正,不屑於跟你們這些文官整天勾心鬥角。你說陛下猜忌你,你不妨想想你自己究竟有沒有乾過對不起他的事!我從一開始就勸過你,不要節外生枝,是你自己造的孽,現在反倒要怪我?當年奚臣走了,也不見得你有多傷心,次日上朝就跟陛下上奏說舉薦誰誰誰當丞相,我看你才是最虛情假意的!”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在為陛下考慮,不是在為大齊考慮嗎!”
“是在為陛下考慮,還是在為你自己的前途考慮,隻有你自己心裡清楚。老子他媽瞎了眼,才想著要來找你。”高清堂低低咒罵了一句,轉身就走。
蘇從失魂落魄地怔在原地。
當晚,蘇從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發妻安落桐,這是自她逝世之後,第一次給他托夢。可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黑暗中,不靠近也不言語。
蘇從當即便伸開雙臂想要衝過去抱住她。卻不曾料到他直接穿過她的身體——他在她靠近的那一刹那便化為了幻影,逐漸飄散。
蘇從失魂落魄,空落落地垂下手臂。
“原來,你還是沒有原諒我,竟不肯多看我一眼,也不肯與我說話。”
“人生碌碌,競短論長,卻不道榮枯有數,得失難量。”
“你瞧瞧你,這一走都快二十年了。你看見我如今這副模樣,應該會狠狠嘲笑我吧。我已經很老很老了,兩鬢的白發我都數不過來了。”
“是我對不起你。當年我發誓我一定會教育好我們的兒子,是我不好,食言了。”
“你說他怎麼能這樣呢,我是他爹啊!他為了一個陌生的青樓女子,他連他爹都不認了!”
“我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給他,他卻為了彆人,拿自己的性命和我作威脅。哼,我會怕他嗎?”
“好吧,我怕了……”
“落桐,你能不能回來啊?我想你了……”
“你回來,我一定好好聽你話,我不惹你生氣了。你回來好不好……”
“落桐,我該怎麼辦啊。他是我的兒子啊……我真的要放棄他嗎……”
“想我蘇從刀山火海都挺過來了,世人都說我功成名就,可若是僅僅隻能自己享受,而不能綿延後世子孫,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哭到失聲,滿臉淚痕,枕頭也被淚水浸濕。
可隻有在夢裡,他才能回到最初——妻兒健全,家庭和睦的逍遙日子。
蘇牧最終還是被蘇從親手送進了禦史台。
蘇從說,就當自己從未有過這個兒子。
世人感歎,想不到蘇大人一世英名,隨皇帝刀山火海過來,卻被自己的兒子敗壞了名聲。
楚行舟在牢中看見蘇牧的時候,蘇牧已經被梅居薦找的人打得昏迷了過去。她歎息一聲,對一旁的桃夭道:“你滿意了?”
桃夭摘下兜帽,朝楚行舟福身:“多謝大人帶我來。”
“你對他,究竟是什麼情誼呢。”
桃夭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說道:“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楚行舟於是拿著鑰匙打開了牢門。
桃夭跪至蘇牧身前,撫過他臉上的傷痕。她從袖中掏出金瘡藥,輕輕放在了他的旁邊,猶豫了一會兒,從袖中又掏出一塊舊帕子係在了蘇牧的手腕上。她從牢中出來,對楚行舟道:“大人知道桃夭之名從何而來嗎?”
楚行舟搖搖頭。“桃夭,乃是詩經中的一則……”
“是蘇牧給我取的,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媽媽說我還沒有取名,讓他替我取一個。他便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就叫桃夭吧。”
桃夭輕笑一聲,繼續道:“當時我以為他俗不可耐,隻知曉詩經中的桃夭一則,以為這樣就可以擺弄自己才華。”
“桃夭乃是描述姑娘出嫁的詩。”楚行舟道,“蘇牧不可能不知道。”
桃夭點點頭:“三書六禮,八抬大轎,是為正妻。”
楚行舟了悟:“蘇牧見你的第一麵,就想要娶你做正妻。他是這個意思。”
桃夭眼中盈淚,哽咽道:“是啊,多麼可笑。我恨的人,竟想要娶我為妻。”
“你恨的人?”
“我在進雲倦樓之前,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桃夭輕輕拭去眼中的淚,“我的父親,乃是前朝的溫尚書溫頌,我的本名叫溫少微。十四年前,我父親奉命鎮守關西城牆,而就是蘇從殺了我父親。從此溫家走的走,散的散。我待在雲倦樓的每一日,我都在恨,恨蘇家,恨皇帝,恨這個世間。”
“蘇牧說愛我,在我眼中,不過是世家公子嘴裡的遊戲罷了,有幾分是信得過的。他亦說過要給我贖身,我從未回應過他。可是……”桃夭轉眸,望向昏迷中的蘇牧,“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