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京州》全本免費閱讀 []
“楚兄，楚兄！”
雲酬疾步上前，拉住楚行舟的手腕。
“你先不要急，陛下已經派步將軍和浮丘去玉門關了！”
楚行舟紅著眼眶，壓根聽不進去雲酬在說什麼，她試圖甩開他的手，吼道：“你放開我！”
“楚兄！”雲酬壓低聲音，“切勿亂了分寸。”
楚行舟咬了咬下唇，哼笑了一聲，手覆在雲酬的手上：“你怎知我去找陛下會說些什麼？衍止，你認為陛下手中有籌碼可以牽製我，難道就不曾想過我亦有籌碼在手嗎？”
隨後，趁著他一不留神，將他的手猛地一拽，自己脫離開來，向皇宮奔過去。
禦書房內，孟岐正雙手捂著額頭發愁，太監傅忠稟報說，江尚書現在就在皇宮外，說什麼也不肯走，執意要求麵見陛下。
孟岐知曉她是為了蕭行徹的事而來，歎了口氣，思忖再三，與傅忠說道：“傳她進來吧。”
傅忠依言退下。
不消一會兒，殿門打開了，風雪擁然而入，冰冷刺骨。孟岐抬眼望去，外麵景色一片霜白，楚行舟的大氅上亦是沾染了不少碎玉銀花。
她氣喘籲籲，上前走了兩步，唰地跪在了地上，可似乎因走得太急，又抑製性地咳嗽了幾聲。
“這大雪天的，身體不好，還跑這麼急，不要命了？”孟岐說道。
楚行舟開門見山道：“微臣懇請陛下，允許微臣前往玉門關！”
不出所料，孟岐陷入了沉默。
楚行舟抬起頭，眼神毅然，她從袖中掏出一枚玉佩，小心翼翼地捧到孟岐麵前。
這塊玉佩通體雪白，還刻了一個小小的楚字。
孟岐一見到它，眼神霎時變了。
“陛下，我知道你將我和師兄分開，是在懷疑我的身份，懷疑當年太祖皇帝為何沒有直接殺了我。現在，我將全部真相告知於你——”
“我確實是周靈帝和魏皇後的孩子，是前朝遺孤。靈帝和魏氏隻有我一個孩子，然江山不可沒有繼承人，於是他們便將我扮作男孩。城破之日，魏氏身邊最信任的宮女將我變成了女孩偷偷送出宮外，隻是不知為何，我與她走散了，淪落在白帝城的陋巷，成了一名乞丐。後來我記憶全失，自然前塵往事忘得一乾二淨。”
“這枚玉佩，是我前往亳州時在張至弘家的枯井裡發現的。我後來時常在想，這或許便是上天注定的緣分，父親的東西，淪落在民間，最終還是歸於我手。遂我將它保管至今，不曾為他人所知曉。”
“陛下，傳國玉璽上缺了一塊，而這一塊，恰恰被靈帝鑿了下來，做成了這枚玉佩，散落民間。如今，天下儘歸大齊，我將這玉佩雙手奉上，大周已亡，江山一統。隻要玉璽完整，陛下的皇位也會坐得更加安穩。”
孟岐的瞳孔猝然一震，他接過這枚玉佩，小心地放在手心摩梭，這柔滑的觸感確實與玉璽彆無二致。
孟岐沉聲道：“靈帝為何要大費周章將玉璽一分為二？”
卻聽楚行舟哀婉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隻是早已預料到他的孩子未來會遭遇種種磨難，留下這枚玉佩，僅僅是為了以防萬一，給他的孩子留一條退路罷了。”
孟岐抬眸，望向楚行舟：“你……難道心中無怨嗎？”
孟岐不懂。孟桓殺了孟柯，難道她就不恨嗎？難道她不想報仇嗎？難道她的心中就沒有一刻想過要光複大周嗎？
“我行至今，師門已滅，故國已毀，父母不在，深恩負儘。即使心中有怨，也怨不動了。”她因為提及到這悲傷的遭遇，聲音開始變得無力起來，“大概是因為我為世俗所不容，上天給予了我這樣的懲罰。”
“陛下，無論你多少次試探我的忠心，我的答案始終隻有一個——我對陛下的忠誠，來自於對天下萬民的保護。上位者爭鬥不斷，平民百姓遭受無枉冤屈。一個國家，上行下效，隻有上位者穩固，黎民方得一瞬喘息。我追隨陛下，是因為我與陛下誌同道合，對百姓的愛放在心裡，而非宣之於口。我亦信賴陛下，相信陛下會開創一個海晏河清的盛世之景。”
“我本不該存留於世，然得上天垂憐，給我重新來過的機會。如今前塵了卻，父輩的仇怨也該彌散。現在，玉門關的百姓過得悲慘，我的愛人也在戰場浴血奮戰，陛下，這難道是您願意看到的結果嗎？我楚行舟，雖是女子，可我亦知曉天下之大道，江山不管歸屬於何家，百姓都是一家，百姓安穩，江山才會多嬌。我讀了多年聖賢書，怎麼可能與百姓過不去？”
楚行舟的話說得無比陳肯，孟岐深深望進她那微光閃爍的波瀾裡，不知為何，他竟在此時此刻覺得有些無地自容，無處遁形。
她的心中承載著山河，黎民萬姓要比祖宗更加重要。
原來，在這樣透徹明亮的坦誠麵前，任何心思手段都會顯得小氣矯情，他一個男人，卻要和一個女人處處計較猜疑，實在愧為大丈夫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