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背景是直入雲天的高樓,巨大的城市背景下,他們渺小的不堪一擊。
她不開口,也不往前走一步。
她穿得很薄,大衣被風吹起,裡麵是一條灰白的紗裙,嵌著亮鑽與銀絲。光腿,高跟鞋,堪堪卡在細瘦的腳踝處。
她化著妝,那種經得住閃光燈與高清鏡頭的妝,清透而大方,皮膚上一絲瑕疵都找不出,睫毛根根分明,腮紅添氣色,唇瓣殷紅。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祁正如何把她和昭縣的夏藤重合在一起。
她就像全身一針一線都由名家打造的工藝品,哪怕被禁錮在櫥窗裡,世人感歎她的美,就夠了。
和她比,他顯得灰頭土臉。
祁正從高台上跳下來,他也沒有走向她,他們隔著一段不長不遠的距離,誰都沒有更近一步。
“你,還好吧。”他先開口,問得彆扭。
其實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陌生,陌生,到處透著陌生。她也一樣。
夏藤有很多委屈想跟他說,如果在她還肯找他的時候,他問這麼一句,她會好受很多。
她知道,他說那些話,想刺激她是真的,想放棄她,也是真的。
夏藤說:“怎樣算好,怎樣算不好。”
她洗清名聲是好,可是她高興不起來。
他來找她,是邁出了多大的一步,丟下了多少麵子和驕傲,她也知道,可是她高興不起來。
好像都不期待了。
熬過那段最苦的日子,掰著指頭數過天亮要幾個小時,幾乎偏執的想聽過他的聲音……她的神經終於變得麻木,萬事不過如此,沒什麼值得期待,沒什麼值得欣喜,也沒什麼值得痛苦。
他們說,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的,會過去,被忘記。
夏藤很累,前所未有的累。
祁正看她閃閃發光的裙子,說:“等會有活動?”
簡單的一聲,“嗯。”
他點頭,“那去吧。”
夏藤轉身去推門。
風從四麵八方吹過來,揚起她的發絲和裙擺,他這才發現,她一直站在門邊,沒有向他走近一步。
她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
一種無力感瘋狂蔓延,襲遍全身,祁正渾身發冷,他在這一刻意識到,那個眼裡有光的夏藤,已經死了。
是萬人促使,裡麵有他的一份。
“你就沒有話想跟我說?”
他著急了,冷風呼啦啦地吹,吹紅了他的鼻尖和耳朵。
夏藤一手搭上門,她好像認真想了想,然後回答:“沒有吧。”
祁正卻不想聽這個答案,“那你給我打什麼電話?”
“那個時候想打。”她不回避問題,實話實說,氣氛就變得殘忍。“後來,你不想接,我也就沒打了。”
“那次是喬子晴自己接的。”
“你不用解釋,她接也好,你接也好。”她很平淡,“過去就過去吧。”
祁正還在固執那個問題,“我以後不讓彆人碰我的手機。”
夏藤歎了一口氣。
“祁正。”
他捂耳朵。
她說的很快,“就這樣吧。”
來不及,還是聽見了,他呼吸聲加重,“你什麼意思?”
“和你一個意思。”夏藤說,“你不想哄我,我也不用你哄了。”
他像被刺了一刀,疼得說不說話。
她垂下眼,“我走了。”
祁正死死盯著她的背影,盯得眼睛發紅,拳頭捏的骨節分明。他突然笑了一聲,“你真牛逼,夏藤。”
夏藤背影停住,沒有回頭。
“次次都是我打臉,臉都快給我扇腫了。”
“兩個電話就能讓我跟狗一樣追過來,你真的厲害。”
“也是我夠賤,你不拿正眼看我,我他媽還要一次次舔著臉找你。”
夏藤扶住門的手摔下去,她忍無可忍,回頭,“祁正,你以為隻有你會說難聽話嗎?”
“那你想說什麼?說啊,我聽著。”祁正的聲音在風裡,透出些許的歇斯底裡,他的耐心也到頭了,“說啊!”
夏藤被他這一吼,水汽瞬間漫上眼睛,“我沒有找過你嗎?我回上海第一天晚上……”
“你閉嘴吧。”祁正冷笑,“你的找我,就是用得上我的時候打個不明不白的電話,回又回不來,還希望我乖乖在昭縣等著,夏藤,我不是你養的狗,我他媽脖子上沒掛著你名字。”
事已至此,根本沒辦法溝通。
“你總是這樣,什麼也不聽我說。”她輕輕顫著,“你以後彆來找我了。”
“沒有以後,有這一次就夠了。”
祁正氣得發抖,食指指向她,“我告訴你,我他媽再為你這種人不要臉一次,我祁字倒著寫。”
“那你就滾啊!”
夏藤情緒也崩了,氣得耳根一片紅,她受夠了。
“滾的乾淨利索點,不用次次打臉還要跟我彙報,我不想聽!”
兩雙腥紅的眼,一雙比一雙狠。
安靜了半分鐘,像半世紀。
祁正點頭,一字一句地看著她,說:
“夏藤,你這輩子彆讓我再看見你。”
……
年輕時候的發誓,總是那麼毒。
祁正摔門而去,外麵的丁遙一直聽得驚心動魄,她上去樓頂,夏藤全身失去力氣,像被抽了骨架,癱軟在地上。
和祁正的最後一麵,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氣。
也正式和那段充滿獨占和偏執的感情,告了彆。
那天,夏藤把事先準備的發言稿反麵扣在桌子上,上去隻用了三分鐘,宣布暫停一切演藝活動,退出娛樂圈。
底下一片嘩然,經紀公司滿臉震驚,想找人上去救場,夏藤已經起身離席。
任人們怎麼高呼她的名字,鏡頭如何追隨,話筒如何緊跟,她都沒有回頭。
推開那扇緊閉的大門,身後的“名與利”,世人的瘋狂,從此與她無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