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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內監神兜兜地站在質館院中,全然沒有半點兒奴才該有的恭順,仿佛他們才是主子。
程子秋很快就認出為首的是負責監管宮內物資發放的何公公,心道對方隻怕來者不善。
他禮貌上前問:“不知何公公今日來所為何事?”
何公公掐著嗓子道:“近日內廷司在核對木炭的時候,發現數量對不上,特命奴才前來查看。”
津言瞪大了眼,“你什麼意思?你是懷疑我們偷了木炭?”
“什麼偷不偷的,犯不著把話說這麼難聽不是?”何公公狡黠笑道。
“怕是公公誤會了。我們都是按著每月的月份領的木炭,絕沒有拿不該拿的東西。”
程子秋麵上看不出喜怒,不論前世還是現在,他都極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這幾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這是自然。”何公公假惺惺地俯了俯身,“內廷司最近來了幾個新人,弄不清斤兩,必定是那些蠢貨弄錯了,與世子無關。不過按規矩,奴才還是應該來查看一番,望世子不要見怪。”
說完,身後的兩名內監便徑直往後院走。
津言想要阻止,卻被主子拉住。程子秋微微搖頭,示意他莫輕舉妄動。
不一會兒,兩名內監就把整個質館的木炭都翻找了出來。
“回公公,這裡一共有六十二斤木炭。”
“六十二?”何公公‘嘶’了聲,露出為難的表情,“今年分給程世子的木炭可隻有五十斤啊。”
津言喊道:“剩下的十多斤是我們去年攢下來的!”
另一公公冷哼:“去年的炭還能攢到今年?騙誰呢!”
何公公則開始唱白臉,“奴才也不想把事情鬨大,隻要把缺的木炭找回,今日的事情奴才就當沒有發生過。”
聽到此處,程子秋總算明白了這幫人的來意。
什麼木炭數量不對,全是借口,他們是故意來作踐的。
不把這院子裡能用的一點炭火全拿走,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程子秋眼中升騰起怒意,但很快又冷靜下來。
如今他已不是高高在上,人人敬畏的帝王,隻有謹小慎微,看人臉色,他才能活下去。
而且依前世記憶,昭帝很快就會大赦天下,到時他也能離開這裡,不至於處處受人掣肘。
程子秋嘴角扯出道溫和的弧度,恭敬道:“一切都依何公公的意思。”
“不行啊世子!”津言急得直跳腳,“若是叫他們全拿走了,剩下的這些又是受了潮的,根本用不了,我們怎麼熬過寒冬?”
“總有辦法的。”程子秋冷冷道,心裡明白所有爭執都無濟於事。
可津言卻不甘心,朝著兩名內監衝去,“你們還講不講理了!不但故意給我們受了潮的木炭,現在還要把唯一能用的這些拿走,簡直是不給我們活路!”
津言欲去搶內監手裡的木炭,三人很快從拉扯變成了扭打。
眼見情況失控,程子秋立刻上前阻止,可還沒來得及把人拉開,後背陡然被重物狠狠一擊,打得他當場噴出一口鮮血。
這下可把津言嚇壞了,一把扶住程子秋,神色慌亂道:“世子,您怎麼樣?“
程子秋隻覺得後背連帶著胸口一片撕裂般的疼。
劇烈的疼痛讓他有片刻的恍惚,隨即他好像看見大門口出現了一抹嫣紅,如雪地裡的焰火,驅散寒冷。
那人步履匆忙地走到他身邊,聲音裡帶著關切,輕輕柔柔的,叫人聽著暖心。
“你怎麼樣?傷得嚴不嚴重?”
這便是初見薑芷時的模樣,十五歲的年紀,清澈的眸子乾淨得毫無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