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撿人(2 / 2)

蘇錦書枕在彩珠夫人的肩頭,依舊沒說話。

她是小,但不傻,難道還不知冷熱?

明明是全家人欺負她、漠視她,可這話到了佛口蛇心的舅母嘴裡,倒成她自己活該了。

可是這話沒法說。

從前她年紀更小的時候,經常在彩珠夫人麵前哭訴委屈。

彩珠夫人是個通透人,豈會不明白內情。

但家裡、家外畢竟隔著一道門。彩珠夫人一個外人,若插手彆人的家事,那就是越了界。她空有一腔愛憐之心,卻不能壞了世道人倫,隻能平日裡對她多些關照。

蘇錦書年歲漸長,讀了幾本書,也明白了這個道理,便再也不說了。

反正說了也沒用,何必給人家平填煩惱呢。

彩珠夫人那麼好的人,已是儘其所能了。

蘇錦書被輕輕送回床上。

彩珠夫人提筆寫了藥方,命人去照方抓藥。“今日一帖藥下去,熱就可以退了,明日我再來看你,給你換藥。”

這話是說給舅媽聽的。意思是她明日還要再來,讓她收斂點。

蘇錦書小半張臉藏在被子底下,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乖巧的“嗯”了一聲。

彩珠夫人在蘇錦書屋裡留了一會兒,親自盯著人熬好湯藥,喂她服下,天色擦黑才離開。

舅母送客到門外,大門關上。

蘇錦書聽見她在院子裡啐了一聲。

人前裝孫子,人後散德行。

蘇錦書用帕子蓋上了臉,遮住了眼中的嫌惡。

當人走到山窮水儘的時候,就是無堅不摧的開始。

蘇錦書早就不會為這種遭遇傷心流淚了。

有哭的氣力,不如盤算一下,怎樣報複回去才解氣。

翌日彩珠夫人再來的時候,帶了一瓶自製的丸藥,讓她收好。

蘇錦書已經退了熱,隻是一夜沒休息好,顯得沒精打采。

彩珠夫人望著她直歎氣。

蘇錦書假裝沒看見,也不願去深究那目光中的深意。

三天後,她病大好了,歡蹦亂跳下了地,從後門溜出去,摩拳擦掌,打算去找她那臟心爛肺的表哥,施以報複,以牙還牙。

表哥陳何生是舅舅家的獨苗。

這名字聽說是當初花重金請道長算出來的。

蘇錦書一直納悶,這名字真的好嗎?何生,何生……何必要生?

蓮沼鎮山清水美,一麵傍山,三麵都是綠水環繞。

表哥陳何生一天到晚遊手好閒,招貓逗狗,並不難找。

蘇錦書順著河邊找到了人。

他正在打水漂。

蘇錦書走過去。

陳何生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

蘇錦書一襲青綠色的羅裙,不勝清涼。

舅母雖沒長好心眼,但十分在乎名聲體麵,蓮沼鎮說小不小,說大不大,萬一傳出個苛待甥女的壞名聲,他們一家都抬不起頭。所以在吃穿用度上,舅母從不明著苛待她。

蘇錦書容貌生得極好,十六歲正是豆蔻好年華,無論站在哪,都亮眼得很。鎮上的老人都感慨,說她不像是這蓮沼鎮風水能養出來的人兒。

蘇錦書在他身後站了一會兒,開口道:“哥,舅母叫你回家。”

陳何生俯身撿石子:“扯淡。”

石子貼著水麵掠過去,激起一連串的水花。

表哥雖然不是東西,但卻有幾分腦子,彼此互相防備著,倒不是很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