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那封信你已經寄出去了?”
油燈之下,薛鈴看著眼前的案宗文件,平靜問道。
少女很忙。
前些天出門去見郭聚峽是她近日少見的消遣。
但是消遣之後,卻是更多的工作。
薛鈴已經漸漸熟悉了這個工作的強度,並且與郭聚峽的這次見麵,收獲確實要比她想象中還要大。
現在的薛鈴更加懷疑——是不是秦其實知道她想要做什麼,而今的一切,更多的是一種彆樣的縱容。
“嗯。”對麵的少女麵白如雪,在油燈下甚至顯得有些透明,商九歌用手撐住額頭,看著麵前勤勤懇懇的蜂後殿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師兄已經在路上了。”
其實在這一點上,當初浴室相見的二人並沒有聊過關於商離或者商九歌的話題。
但是薛鈴的想法卻最終與方彆不謀而合。
因為商離太遠,去見並不合適。
至少說沒有那個時間。
唯一的辦法就是去請。
而這個世界有資格去請商離的人,隻有商九歌一個人。
……
……
霍螢看著大言不慚的方彆:“所以你這麼確定商九歌會幫你寫這份信?”
“並且即使你現在去求商九歌,時間是不是也有點太晚了。”
“如果現在去求的話當然有點晚。”方彆笑了笑:“但是還好,商九歌在薛鈴身邊。”
“我不認為那個女孩會那麼有靈性。”霍螢輕輕說道。
“但是她真的很擅長學習。”方彆淡淡道:“那天我已經將我的目標告訴了這個世界,當然也告訴了她。”
“隻要她能夠把思維放在我的角度,她就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如果將思維放在方彆的角度的話,如果方彆想要挑戰商離,那麼大抵隻能自己千裡迢迢跑到華山去拜山。
而按照方彆自己之前的分析,商離鑒於寧歡的這個人情,很有可能會自行認輸,也就是不戰而敗。
即使退一步來講,現在方彆和商離一個老六一個老七,即使商離不戰而敗,也沒有任何的影響。
唯一的變數就是,方彆希不希望商離不戰而敗。
毫無疑問方彆是不希望的。
方彆來到白鷺書院,問劍於白淺,就是希望這位身懷天下第一劍法的前輩能夠在劍道上給自己一些點撥。
雖然說因為劉平夜這個突發事件,事實上點撥並沒有完成,但是至少方彆看完了一整套的春江花月劍。
與謝長風不同,方彆並沒有真的學會這套舉世無雙的劍法,可沒有學會,並不意味著沒有感悟。
觀千劍而後識器,方彆的劍雖然是自己練的,但是閉門造車的產物大多數都不堪大用。
在自己練劍的同時,方彆同樣觀摩過無數場戰鬥,借閱過無數本劍譜,這些所有曾經看過的記憶,最終才能夠融彙到方彆的一劍之內。
坦白來講——如果這一劍能夠用來偷襲的話,成功率絕對會大大增加。
隻是說尷尬點就在於一劍能夠擊敗的對手不需要偷襲,而能夠擋下一劍的人,偷襲的可能性又太小。
所以方彆才會形成那套先靠遠程火器取得優勢,然後近身一擊斃命的打法——這就是武俠時代的炮兵轟完步兵衝。
也便是天下無敵的葦名劍法。
簡而言之,現在想要戰勝秦,方彆需要更多和頂尖劍客交流的經驗。
而這些頂尖劍客之中,商離一定是那不可或缺的一位。
相對於白淺將畢生所學濃縮於一套劍法的行為,商離差不多算是反其道而行之。
商離外號是參商離合。
參星與商星一晨一暮,永不相見,一旦分離,便是永世訣彆。
商離的劍也是這樣,他將劍道的精義融彙在自己的每一劍中,信手施為,便是一套絕世劍法,當然,如果要窮究原因的話,那就是無論商九歌也好,商離也罷,兩個人都受了獨孤九劍很大的影響,更崇尚無招勝有招的境界。
而方彆的一劍,則恰恰在有招與無招之間。
所以,他確實挺需要商離的。
那麼去華山很不容易,最好就是商離自己能夠下山來。
倘若薛鈴能夠把握到這一點,那麼這封信就應該會寄出去。
“你的角度嗎?”霍螢重複著方彆的話,然後笑了笑:“你總是喜歡高標準去要求彆人呢。”
“如果沒有高標準的話,很多事情就會變得索然無味了。”方彆輕輕說道:“這個世界有那麼多可怕的人,我們光要活下去就要竭儘全力,如果不是高標準要求的話,那麼許多想要完成的事情,就根本沒有辦法完成了。”
“所以你現在就是在等待消息嗎?”霍螢問道:“如果說最終沒有消息的話,你還是會去華山?”
“我會選擇先去找商九歌。”方彆一本正經說道。
“開鑿隧道的時候,兩頭掘進可以省一半的時間。”
……
……
華山山腳,山道上緩緩走下來一個戴著鬥笠的灰衣男子。
年近隆冬,地處北方,今年華山的雪要比以往的雪都大那麼一些。
他走在末踝的積雪中,每一步都像是尺子量出來的一樣精準,踩下的腳印深度,也幾乎分毫不差。
隻是這些留下的足跡,最終都被雪花最終掩蓋。
他挑選了一個風雪之日下山。
所以這個世界,暫時還沒有人知道,商離離開華山的消息。
直到第一隻白鴿落在了他的身前,他才緩緩停住。
被白鴿發現,也就意味著被蜂巢發現,而如今被蜂巢發現蹤跡,總歸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