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淵的身體確實沒什麼不適,醒來後不久就可以自己坐起來了,他微微傾身,一層層將旁邊床頭櫃的抽屜打開看了看。
蘇曉:“你找什麼?”
陸沉淵合上最後一個抽屜,“找我我昏迷那天身上的東西?”
昏迷那天身上的東西……
蘇曉回想了下,跑到套間裡的書房,拿了個小盒子過來,“你那天的隨身物件都被曾助理收好放在這了,衣服送去清洗了,現在在家裡。”
陸沉淵接過盒子,把手指放到指紋鎖上,將它打開。
盒子打開後,蘇曉隨意地撇了眼,發現盒子裡麵整齊地擺放著陸沉淵的錢包,手表,鋼筆,一對寶石袖扣,還有一個淺灰色的戒指盒。
戒指盒?
不等她詢問,陸沉淵便單獨把戒指盒拿了出來,重新關上了盒子。
他將拇指放在戒指盒上,稍稍用力將其打開,裡麵的兩個情侶對戒出現在蘇曉眼前。
低調沉穩的男士戒指旁是一顆奪目的女士戒指,纖細的戒環中間鑲嵌了一顆碩大的梨形鑽石,切割完美的寶石綻放著璀璨的光芒,亮眼到讓人有些難以直視。
陸沉淵把女戒拿了出來,放在手上細細打量,“那天早上我剛收到戒指,本來打算回家跟你說的。”
很早之前,陸沉淵就想給蘇曉補辦婚禮。
當初那場聯姻婚禮,隻宴請了少量雙方親友,領證後隻簡單吃了頓飯。
隻不過在兩家集團的公關運作下,讓世人覺得很盛大。
所有缺失的儀式感,他都想補給蘇曉。
這顆寶石他親自挑了原石,再請了有名的師傅切割打磨,消耗的時間便長了些。
陸沉淵把戒指遞給她,輕歎了口氣,“其實很多東西都準備好了。”
如果不是陷入昏迷,婚禮可能已經舉辦完了。
蘇曉驀地想起某天晚上,她洗完澡出來看見陸沉淵平板上的屏保是婚紗圖片,還被那件華麗的婚紗吸引住,停下腳步過去看了。
陸沉淵當時說是隨機屏保,還狀似無意地翻出了幾張以前的“屏保”,跟她說可能這周的主題是婚紗,還有好幾張。
蘇曉記得她那會還指著其中一件說好看。
蘇曉撐著下巴:“讓我猜猜,我的婚紗是不是那晚你屏保上我說好看那件?”
陸沉淵的唇角彎出笑意,“嗯,被你發現了。”
蘇曉把戒指塞回戒指盒裡,“還你,婚禮當天再給我。”
陸沉淵說著好,把戒指盒重新關上。
蘇曉將頭搭在他身上,又想起了他昏迷那天,小寶給她看的那段回憶,出聲詢問:“你以前為什麼從來不說,甚至不會出現在我麵前。”
蘇曉坐直身子,又比劃起民間流傳的那些關於他的恐怖畫像,“我真的一度以為你就長那樣……”
陸沉淵撫著她的發絲,眼神飄向遠方,“總覺得我這樣的人,不配擁有那般明豔嬌貴的你。”
卻又很想好好嗬護她。
*
時間有點久遠,可陸沉淵依舊清晰記得在北狄地牢時的心情。
身上的疼痛他幾乎感受不到,每每想到蘇長安往後能在黑月騎的保護下,繼續在江南過著安穩嬌貴的生活,他便覺得開心和值得。
也無法忘記得知她自縊在宮中時,心臟像被利爪握住而後再狠狠刺穿般痛苦。
往後的日子,他全憑為她報仇和複興家國撐著一口氣,將大聿治理好,又撫養十六皇子長大,再完璧歸趙。
每每想念她時,便會撫琴。
久而久之,竟也精通了起來。
陸沉淵不相信世間有神佛,若有神佛,便不會讓蘇懿景那個小人得逞,串通外敵謀朝篡位,刺殺明君。
可當死後那個所謂的主神說要跟他打賭時,陸沉淵卻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隻要可以再見到她,無論付出什麼,他都願意。
主神跟他賭,若他跟蘇長安天生便是對立麵,那他不會再愛上她。
若他贏了,那陸沉淵的從此就要幫主神打工,做各種任務。
最初那段回憶,由此而來。
是主神在他腦海裡激活了部分原著劇情,並非前世回憶。
在跟蘇曉毫無接觸的最初,他確實懷疑過她並且對她抱有很強的警惕心,甚至因為那些回憶和警惕誤會過她。
可接觸過後,事情的走向漸漸往主神不希望的方向去了。
主神賭輸了。
在原劇情時間線的最後一天,主神將他帶了回去,打算消除他的全部記憶,讓他重新以穿書者的身份回到這個世界。
當然,他失去記憶以後,不願回這個世界,去彆的地方主神也不會阻止的。
可誰知道陸沉淵的記憶根本無法消除,無論主神試多少遍都沒辦法成功。
主神自陸沉淵昏迷那天起,一直試到今天,發現無論如何都沒法抹掉蘇曉在陸沉淵腦海裡留下的痕跡,最終歎息放棄,喚醒了他。
醒過來後,陸沉淵問起主神當初為什麼會找他。
主神背著手:“就像現在你對她的執念一般,當年你對她那份執念所帶來的情緒太強,吸引了我。”
穿書世界主要收集各個世界裡,各種人物的情緒,以維持運轉。
也是小寶能感受到劇情人物那些劇烈的情緒波動的原因。
陸沉淵沉默片刻,向它道謝,“謝謝。”
主神轉回目光,“該謝的是你自己。”
他指了指陸沉淵還是靖帝時,從大聿離世那會抱著的琴,“琴要我幫你放回大聿嗎?”
陸沉淵怔了會,了然一笑,“好。”
*
“然後,我就回來了。”
陸沉淵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蘇曉皺眉,“那個主神說的是什麼話,要忘記我可是很難的!”
陸沉淵攬住她,兩人額間相抵,喃喃低語:“是的,不可能忘記。”
說到以前的事情,蘇曉不禁好奇,“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陸沉淵回想了下,“你把鞋踢到我腳邊的那天。”
那天他其實在遠處好一陣子了。
彼時的他剛剛結束一場戰事,回朝複命,剛從禦書房出來。
那場戰役打贏了,可也是生平最艱難的一場,損失了很多將士,即便打了勝仗回朝,他心中的難過分毫不少。
就那樣,在秋千上笑得無憂無慮的蘇長安撞入了他的目光。
她的笑容像有魔力般,治愈了他當下的心情。
他不自覺地邁開步子,朝她走了過去。
恰好,蘇長安的鞋子伴著紛揚的櫻花花瓣落在了他腳邊。
陸沉淵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宮中女子這般。”
宮中女子多克製守禮,哪像蘇曉這樣肆無忌憚地在禦花園蕩秋千,還敢把鞋子蕩飛的。
早前便聽說過這位小公主受寵,但他也是那時才真切感受到她有多受寵。
蘇曉掐了下陸沉淵的胳膊,“你什麼意思?”
陸沉淵立刻改口:“那般美麗。”
蘇曉忽然想起什麼,轉移了話題,“那你現在記不記得,我第一次喊你做的玉步搖,其實就是我之前在櫻林行宮看見的。我那時還以為是父皇給我的。”
直到孟雲飛恢複記憶,蘇曉才知道,櫻林裡的一切東西,都是靖王在布置。
大到家具擺設,小到衣服飾品,都是他親手添置的。
陸沉淵唇角始終噙著笑意:“記得。”
在蘇曉看不見的地方,他總在注意她。
喜歡什麼顏色,什麼樣式的衣裙,偏愛怎樣的飾品和食物,他都了若指掌。
那支步搖,他看見的時候就覺得蘇曉會喜歡。
從前,無論是櫻林還是行宮,總會周到地布置很多蘇曉喜歡的東西。
一如陸沉淵現在送她的院子一般,周到細致。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都依舊寵愛著她。
*
聊到現在,蘇曉才想起來要通知醫生和家人陸沉淵醒了。
很快,醫生來了。
跟在醫生身後的,還有自從陸沉淵昏迷後,直接就住在了醫院裡的曾助理。
陸沉淵的目光穿過醫生,落到他身上,向他道謝。
曾助理差點哭了出來。
嗚嗚全世界最好的老板。
如果沒有經常叫他加班的話。
不過加班給的加班費也很多……
嗚嗚就是全世界最好的老板。
幾位醫生走到床邊,再次給陸沉淵做了詳細檢查,確定他沒事後,又叮囑他最好留院觀察兩天,便離開了病房。
醫生前腳剛走,陸皓就來了。
蘇曉看了眼時間,有些訝異。
學校離醫院比較近,每天午休陸皓都會來看陸沉淵。
傍晚放學會直接回家,幫忙處理公司的事務。
而蘇曉就在這個空當,出來看陸沉淵。
算了算時間,從她通知陸皓到現在都不到半小時,陸家過來沒有那麼快。
而且如果陸皓是從陸家過來,那孟雲飛他們應該也會一起到才對。
可蘇曉望了眼陸皓,沒有問出來。
他立在門下,定定地看著已經坐起來,而不是躺著的陸沉淵,遲遲不敢邁開腳步。
陸沉淵朝他朝了朝手。
與昏迷前相比,陸皓肉眼可見地成熟了些。
也是,既然蘇曉看不出改變,那就說明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陸皓和身邊的人把她照顧得很好。
待陸皓走到床邊,陸沉淵向他伸開了雙臂。
陸皓強撐著的堅強坍塌在接觸到陸沉淵懷抱的那一秒坍塌。
陸沉淵身上有一股力量,仿佛隻要有他在,就沒什麼是值得害怕的。
從他小時候被帶回來,陸沉淵頂著那些流言,始終隱瞞他的身世,將他保護得很好。
到後來受陸母的影響,自己因為內疚不斷地疏遠他,不跟他說話,他也沒有放棄過自己,頂著陸母的壓力給了他股份,給了他一切最好的東西。
或許在自己跟陸母的關係裡,他並沒有處理好。
可自己從來沒有怪過他,如果不是陸沉淵,或許早就撐不下去選擇了結束生命。
漸漸地,陸沉淵感覺到肩膀處的濕潤,他輕輕拍著陸皓的背,“我在的。”
之後,兩人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們現在依舊沒有變得無話不談,可卻能輕易地讀懂對方的眼神。
陸皓擦擦眼淚,為了掩飾自己通紅的眼眶,低頭隨手拿起一個蘋果,“我給你削蘋果。”
陸沉淵饒有興致地問,“聽說你會削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