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保長拽著老妻一路匆匆趕進家門,動靜不小,且等他們一進門時,已經被宋三得通知到的保甲黃中木,剛好取出了程亮的鑼抓著就撒丫子跑出門,腳步飛快的在滿村子裡轉悠起來,邊敲邊喊,聲音高亢且急切。
這番動靜著實不小,不僅喊醒了整個山村,更是直接驚擾到了老宋家隔壁大宋家,此刻正在閉門讀書的宋興祖。
今年二月宋興祖參加縣試,四月又過了府試,今年正好是亥年,開科試,成績中上已是童生的宋興祖,在師長的指點下,準備一鼓作氣,一舉拿下科試,不說爭個案首吧,取下秀才功名,考個稟生回來,對眼下的自己來說就是頭等大事。
為此,眼看著八月院試在即,考了一輩子都還隻是個童生的師長怕自己緊張,這才放了假,叫自己家來閉門讀書。
宋興祖起先不願回村,後來轉頭一想就想通了。
一來家中有人照顧自己,伺候周全,他也無須被瑣事煩擾;
二來村裡清淨,沒有喧囂,家人在旁,他也能靜下心來讀書;
他雖不像師長那樣,一遇到考試就緊張,越緊張就越是屢試不第,卻也領了師長的一番好意,畢竟眼下師長的私塾裡,都是些蒙童或是連童生都考不過的存在,比起亂糟糟的私塾,家裡始終要清淨不少,起碼茶有人烹,飯有人端,衣有人洗。
如此一想,他也覺著師長的提議不錯,這才於幾天前悄摸回了村。
怎麼是悄摸呢,因為自己也不想被人打擾。
畢竟三年內,自己隻能考一次科試,一次歲試,若是不中,且得再等,而自己……
看著這個窮困的家,看著對自己殷殷關切的親人父母,看著那小心翼翼伺候自己的童養媳,宋興祖不斷暗暗告誡自己,他宋興祖此番院試,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自己沒有過多的三年來蹉跎,他想要走出大山,想要改變命運,一定要出人頭地!
在家好幾天了,家人樣樣周全,為了給他足夠的空間讀書,家裡人連說話都不敢大聲,他那童養媳平日連端飯進書房來給自己都不敢大喘氣。
這麼安靜的環境,他是歡喜的,隻今日是怎麼回事?外頭怎麼鬨哄哄的不消停?照道理這個點了,不過了多久村裡人都要造夜飯了,村裡人該是人人都安靜的忙自己的事情去的呀?
皺著眉,放下手裡的書,宋興祖抬手,不悅的揉捏的自己的額頭。
正巧這時,何玉梨端著盤剛出鍋的發糕悄默聲的走進書房,見自家男人滿臉疲憊揉額的模樣,何玉梨心疼壞了,忙放下手裡的托盤,伸手上來柔柔道:“相公你可是讀書累啦?我幫你揉揉可好?”
聽到動靜的宋興祖抬頭,看了眼桌上銀白點著幾許桂花的發糕,又望向滿眼忐忑期待的何玉梨,他頓了頓,這才緩緩點頭。
何玉梨見狀滿心歡喜,高興的臉上露出倆梨渦,笑容甜甜,忙把一雙粗糙的小手,在身前打滿補丁的圍裙上擦了再擦,直到確認沒有一絲臟汙,聞了聞也確信沒有一絲異味後,這才放心的大著膽子,踮著腳尖,雙手伸出,輕輕的按在了宋興祖的額角上,開始緩緩的,一圈圈的,輕柔按壓。
一邊按,何玉梨還一邊小心翼翼的問,“相公,這個力道可以嗎?”
感覺舒服了些的宋興祖不由鬆了身子,背往竹子的椅背上一靠,閉眼輕輕嗯了一聲。
就這麼簡簡單單一聲嗯,卻換來了緊繃的何玉梨再次展顏一笑,聲音都不由歡喜輕快了幾分,足可見眼前的少年在她的心裡是何種地位。
“相公喜歡,以後每天我得空就幫相公你按一按好不好?”
正閉眼享受的宋興祖驀地睜開眼睛看著何玉梨,聲音卻異常輕柔。
“玉梨你平日甚是辛苦,我又怎舍得你受累,玉梨乖,你有這份心,為夫心領了,不過大可不必。”
何玉梨:她的相公太貼心了,對自己也好溫柔,好體貼,他是自己的天,是自己在這個冷冰冰的家裡唯一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