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二十八的這一日,該是家家戶戶掃塵、貼對子、年畫的時候,老宋家也不例外。
往年家裡雖然有個進了學堂的讀書人在,可就宋興山那一筆雞爪子撓爛了的字,實在是拿不出手,以前家裡過年貼的對子,都是宋保長花錢去白沙鎮上采買的。
今年卻不一樣,彆看宋興林才進學小半年,可有嚴厲夫子的教導監督,還有宋興林自己手懸沙袋的勤學苦練,雖說還不入流,對於農家人來說,確已經很是拿得出手,起碼的這樣的字,都可去街邊上代筆書信,寫對子賣了。
對此宋保長覺得特彆長臉,出奇的,今年他去白沙鎮趕集也不買現成的對子來家貼了,反倒是帶著一股子顯擺勁,有意跟隔壁彆苗頭的小心思,大手一揮,采買了一疊的紅紙回來不說,還親自上手裁剪紅紙,還守著宋興林邊上,那是宋興林寫一張,他就拿去貼一張,整個人都樂嗬嗬美滋滋的。
宋保長這樣的態度,某個陰鬱的人卻是看的極其礙眼。
根本湊不到近前的宋興山,瞧著往日屬於自己的一切,如今都眼睜睜的被可惡的堂弟給霸占,連爺奶的寵愛如今都不複存在,宋興山眼裡閃著怨毒的光。
實在看不下去他阿爺、阿奶討好狗逼老二的架勢,敢恨敢怨卻不敢爆發的宋興山,隻能是憋屈著眼不見為淨,氣呼呼的轉身就出了大門。
一邊走,他一邊罵,“呸,狗逼老二,你給老子等著,總有一天……”
“請問,這是滿山村老宋家嗎?”
正當宋興山站在門外,雙手叉腰,麵朝自家大門朝著裡頭狠狠吐著唾沫,嘴裡不斷放狠話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陌生的聲音。
背後放狠話,膽子卻比雞兒還小的宋興山心裡一驚,猛地回頭,看到身後兩個高壯如熊般的男人,宋興山腳發軟,心發怯。
他們西南這邊,男男女女大多都生的矮,自家狗逼老二是個意外,想不到眼下又有兩個意外,人高馬大,五大三粗的甚至還比自家狗逼老二還要……
嘶~
眼下這兩隻大熊,一看就不像什麼好人,瞧瞧,他們肩膀上的那腱子肉還鼓鼓囊囊的!
人都沒到跟前呢,就給了自己造成了很強的壓迫感,這樣的人,他見了自來就是要繞道走的存在。
眼下被人家逮住了,還問他的話,宋興山就莫名的心虛發怯,人瞬間就蔫吧了,哪裡還有剛才的囂張樣?
縮著脖子的宋興山,小心翼翼的估量著麵前兩隻熊的表情打問道,“是,是啊,二,二位找,找老宋家有什麼事?”
來人也就是李先文、李先武兩兄弟,見自己沒找錯地方,他們自認憨憨一笑,忙就表明來意。
“哦哦哦,謝謝這位小哥,我們是來尋我乾妹妹、妹夫去家裡吃刨湯的。”
天可憐見的,以前他們雖然也曾送妹妹、妹夫回過滿山村,照道理是要親自送妹妹回家的,隻可惜妹妹死也不讓,也不知妹夫家背後到底有什麼事,所以咯,他們自來就沒有進過宋家的門,唯一的一次過來送人,他們也隻是送到了村口,轉眼就被自家妹子給打發回了家。
這次家裡殺豬,那日在城裡他們還跟妹妹、妹夫約好了,加之母上大人又催的急,他們哥倆硬是天不亮就趕著牛車出發,早早過來,就是為了接妹妹、妹夫的。
怕耽擱時間找錯地,為此他們剛才在村口,還特特詢問了兩個在楓樹下閒聊的人,得了具體地址,他們哥倆這才在滿山村諸多屋舍中找到這裡來麼,所幸沒找錯地方。
莫名其妙的人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宋興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乾妹妹,妹夫?”
還找的是他們老宋家?
這誰呀?
於蘇完全沒把自己認乾親的事情告知過老宋家,宋興山自然不知道,因著不知道,眼下可不就懵逼了麼。
下意識的詢問,李先文兄弟們也不疑有他,滿以為這站在老宋家門口的人是隔壁的鄰居什麼的,李先文趕緊就客氣道。
“哦,我們乾妹妹是這家的孫媳婦,我乾妹婿是這家的二小子,我們哥倆得了爹娘吩咐,這不是過年殺豬了麼,特特來請姑爺上門吃刨湯。”
李先文說著,還點著車上順手帶來的見麵禮,這可是臨出發前親娘親手放上車,千叮嚀萬囑咐,交代自己拿給老宋家長輩的禮。
李先文說的誠懇熱切,卻不見跟前的人,麵容隨著他的言語而越發的扭曲。
聽著李先文的話,下意識低垂頭顱的宋興山,心裡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的呀!
他咬著牙,握緊的拳頭,指甲都插進了肉裡都感覺不到疼,耷拉著眉眼偷摸看著來人,最終還是恨戰勝了害怕,想氣哼哼的張口就喊,“這裡沒這個……”
壞心眼的才想把人打發走,表示這裡沒他們要找的人呢,就是那麼不湊巧,最近才討了堂客家來,心情愉悅的小石叔,抱著一兜子紅紙突然就出現了。
這貨是為了省兩錢,好過年時給堂客買花戴,特特抱著紅紙上門來求宋興林寫對聯的。
老遠就看到宋興山站在家門口跟倆陌生人說話,隔得遠,沒聽到他們對話的小石叔根本沒多想,隔著老遠的就朝著宋興山喊話。
“唉唉,興山小子,你家興林可忙好啦?這會有沒有空啊?你家的對聯要是寫好了,讓興林給叔我家也寫幾幅唄,叔連紅紙都拿來啦……”
好嘛,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洪亮的聲音,直接打斷了宋興山的心機回絕。
李先文李先武兄弟倆聽到身後小石叔的喊聲,特彆是聽到興林二字,再應對先前跟前這小子證實這裡就是老宋家的答複,再憶起剛才這貨未儘之言……
兄弟二人相視一眼,這還有什麼不清楚明白的呢?
李先文再不說話,示意自家弟弟拿下車上的東西,兩人仗著人高馬大的,越過宋興山就往院門去。
不搭理身後還試圖阻攔的某人,哥倆一進門,自是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堂屋廊下寫對子寫的認真妹婿,以及窩在妹婿身邊忙著磨墨的乾妹妹。
“小妹!林子!”
“大文哥,二武哥?你們怎麼來啦?”
雙方一番相見歡,兄弟二人再給老兩口奉上早就準備好的見麵禮,立刻就換來了老兩口的眉開眼笑。
宋保長是覺得自己是被尊重了特有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