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抵達嶽州府考院試,整個嶽州府,不管應屆往屆有多少童生來應考,今秋卻隻錄取五百名秀才,一百稟生,二百增生,二百附生。
這一回宋興林跟王水生運氣很好,特彆是王水生,既沒抽到臭號,隔壁也沒有煩人精擾人清夢,名次倒是比上回府試好得多,得了個增生,排在增生中上名次。
宋興林也超常發揮,緊隨王水生的腳步,落後了幾十名,排在增生一百多名,不過好歹沒有輪到附生中去。
考試完畢,放榜次日,州府衙門也給秀才們設立了魁星宴,照道理掌管嶽州府的刺史大人是要來參加主持的,當時宋興林還在猶豫著自己要不要去。
後來想著,自己不去反倒是惹人懷疑,大舅兄也想探一探這刺史為人,宋興林便大大方方的去了,可惜的是,到了那裡他才知道,宴會是學政主持,這位刺史根本就沒有露麵,宋興林回來的時候還對著家人遺憾來著。
魁星宴過後,不管考沒考中學子們都開始陸續返家,於蘇他們也沒多耽擱,在嶽州逛了三日,買了些帶回去給親朋好友的禮物,於保宗暗地裡摸查了那位嫌少露麵的刺史消息後,一行人就匆匆往回趕。
畢竟紅榜張貼後,中第的秀才名單就會傳達到下邊的郡縣,此刻下頭的郡縣衙門,估摸著也已經陸續得了消息。
巫中郡,錢郡守府後花園內,雕梁畫棟的廊廡下,錢守備手裡抓著根逗鳥細竹,嘴裡吹著口哨,笑眯眯的望著廊下掛著的鳥籠,逗弄著裡頭上躥下跳的八哥鳥。
“啾啾,來,富貴啊,給本官說一個,喊大爺,大爺。”
八哥竄自己的,跳自己的,就是不開口,錢郡守也不惱,用細竹尖的小舀勺,舀了一勺黃米送進鳥籠,繼續逗弄,“富貴乖,大爺給你吃小米,你喊大爺,喊完大爺,大爺還給你抓蟲子吃,富貴聽話,來,乖,跟大爺學,喊大爺,大爺……”
可能是受小米的吸引,富貴不再上躥下跳,爪子牢牢的抓在懸空的鳥杆上,歪著小腦袋,黑豆眼盯著鳥籠外的錢郡守直看,在錢郡守無比期待的眼神中,富貴開口,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哎,給錢郡守氣壞了,抓著細竹就要去抽籠子裡的富貴兄。
恰巧這時管家急匆匆的來了,“大人,大人,大喜事,大喜事呀!”
忙著抽鳥的錢郡守不悅的回頭瞪著管家,“叫喳喳的乾啥,本官還能有什麼大喜事?”
自打幾年前自己不得已自斷臂膀後,這幾年下來,他上頭壓了兩座大山,正主要金要銀,那小的也自以為是要銀要金,他日子過的艱難的很!還大喜事?“哼!連隻臭鳥都養不熟,都欺負老子充我大爺……”
管家見自家主子臉色不好,心裡就有些忐忑,不過還是謹記著先前府試的時候,自家主子在書房裡交代過自己的那些話,他趕緊就把手裡的東西遞了上去。
“大人,先前院試之時,大人不是吩咐小的,讓小的留意這次院試的最終結果麼?大人大喜呀!在您的治理下,巫中郡轄下十二個縣,此次三十二人得中秀才,大人,全州府都隻取五百名,光我們巫中郡就占了三十二,比平均數還高,大人,這可都是您教導有方,是您的功勞啊!三十二個秀才,指不定將來就是三十二個舉人,三十二個進士呀!”
聽得管家道的大喜原來是這個,錢胖子的臉色好看了許多,撂下手裡的逗鳥細竹,朝著錢管家伸手,“哦,確有三十二?名單拿來本官瞧瞧。”
管家趕緊雙手把名單遞上。
錢郡守打開名單掃了眼,見隻有三個稟生,眼中劃過嫌棄,不過想到如今自己的境遇……
自打親手斷送了左右手劉肇山後,他諸事不順,這幾年下來,不是旱澇,就匪患,連朝廷都停了秋闈,害得他手上連個得用的人都沒有。
好不容易眼看著明年就要重開秋闈了,他才起了選拔拉攏人才的心思,不管文臣還是武將,還得自己手底下有人啊!
把劉肇山舍出去,說來他也後悔了,不過人都已經死了,墳頭都長草了,再說這些也遲了。
錢郡守想了想,把名單遞回給管家。
“看日子,這些書生估摸著也該陸續返回了,你且去,替本官給他們都下個帖子,特彆是前頭這三個稟生,這些人最好一個都不能少的給我全部攔截下來,不日本官要宴請他們。”
身為狗腿子,管家很了解自家主子的尿性,忙不迭的點頭,恭敬的接過名單就退了下去。
等到於蘇一行人歡歡喜喜的,從嶽州府抵達巫中郡的時候,才被盤查進城,宋興林跟王水生手裡就接到了這麼一份帖子。
“那錢胖子是什麼意思?小哥哥,這怕不是鴻門宴吧?到時候你跟王師兄去不?”
宋興林捏著手裡的帖子笑了,笑的吊兒郎當又邪氣。
“去啊,為何不去?如今敵明我暗,上回露麵,那胖子至始至終也沒看到過我,他哪裡知道我是什麼人?放心吧魚魚,我估摸著,錢胖子這是例行公事的跟中第的秀才說說話,要不就是事先廣撒網拉攏人,都是慣例了,沒什麼危險,我不怕的。”
“哦,這樣呀,那小哥哥你去吧,隻是要多注意點,萬事彆衝動。”
宋興林笑看著一臉關切交代的小妻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腦瓜,“放心吧魚魚,我省得的,再說了,以錢胖子的尿性,怕是看不上我這等增生的。”
這話不假,可不是看不起麼。
錢胖子的宴席上,錢胖子就把宋興林猜測到的真相,貫徹的淋漓儘致。
宴開三席,三名稟生被錢胖子親親熱熱的拉在主桌,按在自己兩側坐了,而主桌上其他的人,也都是名次排名在前的增生,比如王水生就赫然在列陪同。
像是宋興林這樣靠後的增生,還有比增生更尷尬的附生,便全都被排在了另外兩桌。
這樣的宴會還有什麼說的,除了拉攏,便是一展才華的時候,要不然人家都不知你底細,光憑名次可不足以選人,得相互交流,相互選擇嘛。
吟詩作對就自然少不了,主桌上幾乎瞬間淪為了三名稟生的主場,其他陪坐紛紛不甘示弱,機會近在眼前,紛紛表現。
王水生倒是沉穩的很,見宋興林安穩的在旁邊的桌上,喝他的酒,吃他的菜,看他的戲,並沒有動作,他也沒有動作,把師兄弟同進退貫徹到底。
所有人都爭著表現,邊上的附生也不例外,宋興林跟王水生這樣的異常就比較顯眼。
錢胖子被人圍著可能注意不到;
王水生身邊的人都忙著自我表現,沒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