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昭儀憑著已逝皇太後親侄女的身份,雖然位不比皇後貴妃之流,在後宮混得也還不錯。她所住的福祥宮,用尹家給她送進來的金銀珠寶修飾得富麗堂皇,差不多都可以跟皇後住的棲鳳宮媲美了,野心可見一斑,不怪同樣有問鼎後宮之主的沐貴妃將她視為眼中釘,處處跟她作對了。
跟尹昭儀一比,尹璁完全不像是從尹家出來的孩子,這能怪誰呢?要怪就隻能怪他是主母侍女所生的庶子,進宮以來也得不到聖寵吧。
福祥宮入夜後也有侍衛巡邏,尹璁避開巡邏的侍衛,翻牆跳到福祥宮主殿的屋頂上,蹲著搬開一片瓦,從屋頂觀察殿內的情況。
今天尹府才讓人送了東西進宮,那一箱箱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敞開在殿裡,閃閃發光,刺痛了尹璁發紅的眼。尹家能拿出這麼多財物給尹昭儀,卻舍不得拿出一點點錢給他娘看病,看病需要花多少錢呢,一顆小拇指頭大的珍珠都綽綽有餘了。
殿裡,珠圍翠繞的尹昭儀正慵懶地倚著榻上的矮桌,玩弄著手裡長長的指甲,漫不經心地看心腹幫她清數尹家送進來的財物,如此地心安理得,完全沒有害死人的愧疚。
尹璁緊緊地盯著尹昭儀那張化了濃妝的臉,手裡拿著的瓦片幾乎要被他捏碎。尹昭儀即使用了厚厚一層脂粉,也掩飾不住她的衰老的醜態,這女人在後宮作威作福了二十餘年,怕是早就不將下人的命放在眼裡了,又怎麼會因為尹府裡死了個小小的侍妾而心虛呢?
這樣一個愛美慕權貪財的女人,要是有一天失了勢,被打入冷宮,韶華富貴都不再,被其他妃子踩在腳下,一定會生不如死吧。
尹璁趴在屋頂上看了一會,最後還是輕輕地把瓦片放了回去,又不動聲色地離開了福祥宮。
影十一剛才有一瞬間以為
尹璁會不管不顧地衝進福祥宮,跟尹昭儀同歸於儘,甚至還想好了怎麼把人攔下來帶去乾德帝麵前,但是尹璁沒有,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看來這個少年年紀輕輕的,倒是挺沉得住氣,身手也不錯,放在冷宮蒙塵可惜了。
要是他能因此跟尹家斷絕關係,甚至反目成仇,去皇上身邊效命,成為自己的同僚,影十一覺得還是不錯的,他很欣賞這個孩子。
因為有了這樣的私心,影十一回去跟乾德帝複命的時候,就著重說了尹璁得知母親被尹家人害死後的反應,還忍不住大膽地偷偷打量乾德帝的臉色。
乾德帝聽了影衛的彙報,臉上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表現,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聽說尹璁想手刃尹昭儀為母報仇的時候,他的心情有一點點愉悅。如果尹璁真的跟尹家決裂,不再為尹家效命,那他可以不計前嫌地把那個少年劃到自己身邊來,為自己做事,養那麼個身手好又養眼的小東西在身邊,他在宮裡的生活應該會有趣很多。
因為在禦書房聽影衛的彙報,乾德帝今晚回寢宮的時間就推遲了點,等天完全黑了,他的儀仗才浩浩蕩蕩地從禦書房出發。
皇宮為了防走水,建築的時候就在宮裡設計了一條河,這條河穿過宮牆,流到京城的護城河去。尹璁小的時候,夏天貪涼,經常翻牆去護城河那邊玩水。被娘親發現了,就恐嚇他說護城河的儘頭連接著地府的忘川,若是不小心就會被衝到地府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尹璁小時候對這個說法將信將疑,怕自己真的被衝去忘川,再也見不到娘親,他就不敢去護城河遊泳了。直到長大一點,他懂事了,才知道那不過是娘親忽悠他的。
不過這個時候,他倒是挺希望娘親說的是真的,護城河的儘頭是忘川的話,那他沿著這條河流一路漂下去,是不是就能見到娘親。
冬夜裡的河水刺骨地冷,河水沒過尹璁的腰部,隨著尹璁的走動而蕩起些漣漪,尹璁失魂落魄地在河水裡走了一段距離,耳邊聽到的除了水聲,似乎還有誰的喃喃低語。
那不過是他冷到出現了幻覺罷了,但他卻願意相信那是彼世的人在說話,他側耳傾聽,試圖在那些呢喃裡找到娘的聲音。
然而聽到的不過是呼呼作響的風聲,尹璁眼睛恢複清明,河水靜靜地在他身側流淌,遠處的燈籠倒映在河麵上,除了他沒有一個人。
尹璁鬆開緊握的手,任由已經濕透的紙條隨著河水飄走,他望著遠方,輕聲道:“娘,孩兒不孝,怕是不能完成您的遺願了。”
說著他轉過身,慢慢地走回了岸上,冷得發白的臉上儘是決絕。
他決定以身試險,勾引乾德帝,報複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