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充容知道這事後的反應最大,原本她覺得胡昭容一個抱著尹家大腿從底層爬上來的小人物不足為慮,乾德帝就算要冊封四妃,也是冊封她而不是胡昭容。沒想到尹昭儀倒了,胡昭容非但沒受到牽連,反而還頂替了尹昭儀被冊封成了四妃之一的淑妃,這教她如何不氣?
但氣歸氣,她總不能鬨到乾德帝麵前去,要是乾德帝看到她耍潑吵著要晉升的愚蠢樣子,說不定會更加嫌棄她,她隻能憋著這口氣,再想彆的辦法往上爬。
其他妃子見胡氏一路上從一個小小的美人爬到昭容的位置,再從昭容晉升成淑妃,隻用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這在乾德帝的後宮來說是晉升得非常快的了,特彆是她還沒有生育,聖寵也不見得有多少。
乾德帝登基二十餘年,從沒有一個妃子能像她這樣,幾乎是平步青雲,甚至可以說是一步登天。很多妃子進宮時間比她要長許多年的,到現在也都還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她們捫心自問,她們也不比胡氏差了多少,最多就年紀大一些,可乾德帝也不是那種貪慕年輕貌美的人,不然比胡氏更年輕的楊充容早就升上去了。
所以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她們一個個苦思冥想,實在想不通了,才不得不虛心地去碧華宮旁敲側擊地跟已經成為淑妃的胡氏討教。
胡淑妃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大大方方地跟她們分享自己的晉升之道,笑吟吟地對眾位妃子說:“本宮之所以能頻頻晉升,是因為本宮謹遵陛下和皇後娘娘旨意,兢兢業業做好自己的分內事。本宮幫陛下安撫小公子,幫娘娘照顧小殿下們,又奉養太妃娘娘,為陛下跟皇後娘娘分憂。陛下跟娘娘看到本宮賢惠孝順,自然就嘉獎本宮了。各位姐妹不妨也學著本宮這樣做,萬一陛下跟娘娘或者是小公子一個高興,姐妹們也能晉升了呢?”
嬪妃們見她把話說得如此天真爛漫,心中非常鄙夷她。在她們看來,她就是憑著一股憨勁才爬上去的,總是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到頭來把自己累得不行,還得不到陛下的臨幸。空有淑妃之名,沒有淑妃之實,還沾沾自喜,自作聰明地趕上著
給皇帝皇後小公子當牛做馬,這淑妃做著有什麼意思?
不過也有人羨慕她的,回去之後也學著她說的去做,雖然沒她晉升得快,但日子也比原先好過了些。嘗到甜頭後,更加用心去做討好乾德帝的事了。
後宮眾妃的反應都逃不過胡淑妃的視線,胡淑妃喝著特供的茶——如今她成了正一品的妃子,特供給皇帝的東西她也能分到一部分了,慢悠悠地說道:“本宮這淑妃做著有沒有意思,要她們說嗎,本宮覺得有意思就行了。她們心裡不服氣本宮,不還是天天得過來給本宮請安,在本宮麵前伏低做小?如今本宮住在大宮殿裡,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好東西,這是她們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啊。
算了,跟她們一般計較做什麼,翠兒你去看看本宮今早蒸的板栗糕好了沒有,給本宮裝起來,一會本宮要親自送過去給小公子品嘗的。”
尹璁回宮後又被乾德帝摁在龍床上休養了兩天,無聊到再次要發脾氣鬨離宮出走之前,乾德帝終於鬆口同意他去東宮上課了。
能夠再次去東宮上課,尹璁背著書包去東宮的路上,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還以為他這輩子再沒有機會念書了呢,沒想到時隔幾天,他尹小璁又來到了東宮。
進了東宮大門,看到裡麵熟悉的一切,聽到同窗們朗朗的讀書聲,尹璁就興奮得撒丫子狂奔過去,大聲囔囔道:“太傅大人,太子哥哥,我回來上課啦!”
在書房裡讀書的蕭競聽到他一如既往歡脫的聲音,不禁勾了勾嘴角。看樣子他這個弟弟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調整好了,以後宮裡又要熱鬨了呢。
太傅本正聽著讀書聲閉目養神,突然被尹璁的大喊大叫吵醒,不滿地睜開眼,吹胡子瞪眼地看向門口,隻見尹璁站在門外,見他看著自己,就衝著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他這話古怪滑頭的樣子讓人生不起氣來,但太傅為了維持自己的威嚴,還是對他板下臉,胡子一翹一翹地說道:“尹璁,你又遲到了!罰你背《三字經》,省得你玩了一段時間,心都野了,不知道尊重師長。”
尹璁吐舌頭的動作還沒收起來,就聽到太傅這句話,頓時像被雷劈了一樣,石化在書房
門口,連嘴巴都忘記合起來了。
最後他當然沒把《三字經》完整地背出來,他自從學完《三字經》之後,就跟著太傅學彆的書了,這都幾個月沒看過《三字經》。加上放假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不是在瘋玩就是被尹家的事纏身,都沒有時間看書,饒是他悟性再好,也不可能馬上把書完整地背出來啊。
於是他理所當然地在回歸學堂的第一天就被太傅罰抄書了,太子跟其他伴讀在跟太傅學新的知識時,他就坐在最後麵的書桌上埋頭抄寫《三字經》,氣得他鼓了一個上午的腮幫子,還在宣紙上畫了幾隻烏龜。
中午放學時,太傅檢查尹璁的抄寫情況。太傅走到他書桌前隨手拿起一張紙,正要檢查一下這一個多月以來,他的字練得怎麼樣了,結果隻看到紙上一團烏漆嘛黑的東西。太傅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上麵是什麼,隻見上麵用墨汁畫了個王八,頓時就氣得他胡子都要翹上天了。
他把紙拍在尹璁麵前,氣呼呼道:“尹璁,你這畫的什麼東西!老夫明明是讓你抄書,你居然畫王八給老夫看!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老夫罰你中午不得吃飯午睡,什麼時候把書抄完,再什麼時候走!”
尹璁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委屈吧唧道:“我明明有好好抄書的呀,您看這些不就是我抄的嗎,是您非要看我畫的烏龜,還凶我。”
太傅年紀大了,跟個老頑童似的死要麵子,見尹璁還敢頂嘴,氣得臉都紅了,粗著脖子無理取鬨道:“老夫不管,你敢畫烏龜羞辱老夫,老夫再罰你多抄幾遍書!”
尹璁委屈極了,大大的杏眼垂著,眼淚水在眼眶裡不停打轉,大有太傅再凶他一句,他就要水漫金山的架勢。
他這個樣子著實可憐,讓人心疼,太子跟伴讀連忙過來勸說太傅,七嘴八舌道:“老師,算了吧,璁兒/尹弟已經抄了一上午的書了,讓他歇一歇吧。”
“就是啊老師,尹弟才大病初愈,怎麼能一下子抄那麼多書呢?你看他病得臉都還是蒼白的,萬一餓著了,暈過去怎麼辦啊。”
“是啊老師,尹弟都這麼可憐了,您就心疼他一下吧。”
太傅沒想到他這些學生個個都被尹璁賣慘的模樣
給騙了去,又見尹璁確實如他們所說那樣可憐,隻能一甩袖子,假裝生氣那樣甩手離去,嘀嘀咕咕道:“去吧去吧,真是讓人不省心,下不為例了!”
尹璁見太傅走了,馬上就把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收起來,把毛筆往硯台上一擱,就站起來揉揉肩鬆鬆關節伸伸懶腰,哪裡還有累到的樣子,精神得不得了。
他還賤兮兮地抱住太子的手臂,黏糊糊地央求太子說:“太子哥哥,璁兒餓啦,帶璁兒去吃東西好不啦?”
蕭競無奈地笑了起來,揉了把他的頭發,說道:“行吧,哥哥帶你去用膳。”
尹璁高興得歡呼一聲,也不忘了回頭跟其他伴讀們揮揮爪子道謝道彆,然後就屁顛屁顛地跟著太子去用膳了。
下午太傅來授課的時候看到他古靈精怪的樣子,想到中午的事,是又想說他幾句,又忍不下心對他說狠話,於是隻能板著張臉繼續給他們上課。尹璁下午不用抄書了,終於可以拿著書本跟太傅學習新的知識。
上完課,本來還有小半天時間給他們去武場那邊戶外活動的,但尹璁病才剛好,身子還有些虛弱,太子就沒敢帶他過去,而是吩咐宮人將他送回承光殿休息。尹璁雖然很想跟太子去武場那邊騎馬射箭玩,但太子堅決不帶他去,為此太子哄了他好久才哄得他不情不願地回承光殿。
尹璁抱著新書本回到承光殿,剛坐下準備溫習下午太傅教的知識,就見宮人走進來傳報道:“小公子,淑妃娘娘帶點心來看您啦。”
聽到“淑妃娘娘”四個字的時候,尹璁眼睛還盯著書看,沒馬上反應過來是誰,直到聽到“點心”兩個字,他才從書中抬起頭,想起來胡昭容已經晉升成為胡淑妃了,兩隻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連忙說道:“是淑妃姐姐來啦,快請她進來。”
宮人得到他的允許,才出去將胡淑妃請了進來。
尹璁見到她,書也不看了,隨便推到桌子的一角,就高興地對穿著紫色宮裝的胡淑妃招呼道:“淑妃姐姐,快來這裡坐!”
胡淑妃卻笑盈盈地欠了欠身對他行了個禮,謙遜道:“臣妾不敢跟小公子平起平坐,臣妾坐在下麵就好了。”
尹璁在她行禮的時候注意到她頭
上一側戴著金色的七尾鳳釵,一側戴著流蘇簪花,看起來比原先做昭容的時候還要雍容華貴,想到她現在已經是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淑妃了,就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拍著手說道:“淑妃姐姐越來越好看了呢!”
胡淑妃掩嘴微微一笑,道:“小公子莫要打趣臣妾了,臣妾哪裡比得上小公子和皇後娘娘好看。”
尹璁卻避重就輕道:“皇後娘娘是最好看的沒錯啦!淑妃姐姐不是給我帶點心來了嗎,快給我嘗嘗,我今天在東宮念了一天的書,還被太傅罰抄寫,累得差點餓壞啦。”
胡淑妃便打開帶來的食盒,讓宮人將板栗糕拿到他麵前給他吃。他一邊吃一邊跟胡淑妃抱怨今天在東宮被太傅罰了多少抄寫,苦著一張漂亮的臉,嘴上吃東西的動嘴卻沒停下來過。
乾德帝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場麵,他一邊伸展手臂讓葉姑娘等人幫他更衣,一邊笑著說尹璁:“你個小東西還好意思埋怨,聽說你在紙上畫了好幾個烏龜給太傅看,太傅都要被你氣死了。”
胡淑妃見乾德帝進來之後,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行禮,又聽乾德帝說尹璁畫烏龜戲弄太傅,便忍俊不禁地掩住了嘴,但又怕自己發笑的樣子被尹璁看到,惹尹璁發脾氣,便低下頭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尹璁沒想到乾德帝一回來就拆他的台,氣得他在軟榻上打起滾來,撒潑似的嚷嚷道:“才沒有!我是抄書抄累了,才隨筆在紙上畫幾隻烏龜解悶的,是太傅他非要拿我畫的烏龜看,還汙蔑我不尊重他!”
乾德帝除下大氅,笑著走過去,將在軟榻上打滾的他拉起來放到懷裡,捏著他因為塞了一嘴點心而鼓起來的腮幫子,佯裝嫌棄道:“抄書不積極,吃東西倒是挺積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