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璁被他說得起了好奇心,不由得追問道:“那是什麼故事啊,可以說給我聽聽嗎?”
柳淵見他要聽,便徐徐說道:“這是發生在春秋戰國時期的事情了,衛國的國君衛靈公寵愛一個叫彌子瑕的男子,寵愛到他駕著國君才能乘坐的車去看生病的母親也不怪罪。臣子私自乘坐君主的車是要被處死的,但衛靈公寵愛彌子瑕,非但沒有處罰他,還誇獎他孝順。
後來彌子瑕跟衛靈公在桃園遊玩,彌子瑕吃到個很甜的桃子,便把自己吃過的那個桃子給了衛靈公吃。衛靈公又說彌子瑕愛自己,愛到把吃了一半的桃子給他吃。再後來,彌子瑕年老色衰了,衛靈公對他的寵愛也變得稀薄,彌子瑕得罪了衛靈公,衛靈公就說他曾經駕過自己的車,讓自己吃他吃過的桃子,以此處罰了彌子瑕。”
尹璁聽完柳淵說的典故後,眼睛慢慢地眨了眨,並沒有其他什麼反應,好像隻是聽了一個讓人唏噓的故事,聽過就算了,完全沒有聯係到自己身上去。
柳淵見他這麼天真單純的樣子,覺得有些話不必自己說得那麼明白,不然就有搬弄是非的嫌疑了,還是要尹璁自己去領悟,才知道其中利害。於是他說完這個故事後,也跟突然有感而發,發完就算了那樣,笑著說:“就是這麼個故事,昔日我讀《韓非子》,讀到這個故事的時候,也為故事裡的主人公唏噓了好久。”
尹璁哢嚓哢嚓地吃著他沒吃完的桃子,感歎道:“那個彌子瑕也太可憐了,所托非人,衛靈公也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柳淵見他隻說彆人,卻看不清自己的狀況,不禁覺得無奈又好笑,也許這就是當局者迷吧。
見尹璁沒有彆的反應,柳淵便不執著於這個典故了,而是把話題引到了彆處,仿佛剛才跟尹璁說起那個典故真的是突然有感而發而已。
尹璁也許隱約感覺到柳淵是借分桃那個故事來提醒自己,但他並沒有引以為戒。他覺得乾德帝這麼愛他,愛到連離開他一時半會都舍不得,肯定不會像那個衛靈公一樣始亂終棄的。而且乾德帝比他大好多歲呢,到時候隻有他嫌棄乾德帝年老色衰的份,
他壓根就不擔心乾德帝會做出色衰愛馳的事情。所以他就隻是把柳淵的話當做故事來聽聽,聽過就算了。
他們又在桃林裡玩了一會兒,玩到日薄西山了才離開。
尹璁還惦記著要給守宮門的禁衛軍帶桃子的事,所以離開的時候摘了不少桃子,買了個布袋裝著帶回去,惹得同行的公子哥好奇不已。說他又不缺錢,為什麼要費勁帶這麼多桃子回去,想吃的話讓人上街買不就行了嗎。
尹璁憨笑著回答說:“這裡的桃子不要錢,上街買桃子卻要錢,能省則省一些。而且把自己親手摘的桃子帶回家給家人吃,我也很滿足啊。”
公子哥們聽了他的回答,想起他是袁大人家的孩子,再想想袁大人平日的勤儉作風,就不覺得他這樣做很奇怪了,紛紛誇讚他說:“原來如此,小璁兄弟勤儉節約,又孝順家裡,我們應該跟小璁兄弟多多學習才是。”
尹璁被他們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回到城裡時臉都還紅著。為了不讓這些公子哥看出自己其實是住在宮裡,進了城門後,尹璁就跟他們作彆了。
他背著一袋桃子,穿過朱雀大街的人群,蹦著跳著往宮門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兒,就回到了朱雀門前。
守門的依舊是今早的禁衛,見到他回來了,連忙給他開門,跟他寒暄道:“卑職恭迎小公子回宮,小公子今日出去玩得可還儘興?”
尹璁笑嘻嘻地應道:“我今天玩得可開心了,還給你們摘了些桃子,喏,這些給你們吃。”
說著,他打開布袋,從裡麵掏出幾個又大又圓的桃子出來給他們。禁衛軍統領哪裡享受過這種待遇,忙不迭地彎腰接過,連忙道謝說:“卑職謝小公子賞賜!”
尹璁對他們擺擺手,高興道:“你們分來吃,我先回宮啦,陛下八成還在寢殿等我回去一起用晚膳呢。”
禁衛軍統領見他這樣說,不由得在心裡感歎陛下對小公子真好,還要等小公子回來才用晚膳,嘴上卻說道:“小公子慢走。”
告彆朱雀門的禁衛軍,尹璁又背起裝桃子的布袋,開開心心地回到了承光殿。
承光殿裡已經點亮了燭火,尹璁一看就知道乾德帝已經回來了,便加快腳步,噠噠噠地跑上
石階,衝回寢殿裡,腳還沒踏進門檻,就高興地喊道:“我回來了!”
乾德帝正坐在正殿上方的軟榻上,拿著一本書看,見他背對著暮色回來,才放下書,笑著對他招手道:“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快過來讓朕看看,你今天出去玩得怎麼樣。”
尹璁背著他摘回來的桃子,屁顛屁顛地朝他跑過去,一頭紮進他懷裡蹭來蹭去,撒夠歡了才把布袋拿下來,獻寶一樣說:“我今天出去玩得可開心了,吃了好多好吃的,還摘了不少桃子回來給你們吃。”
蕭令見他布袋裡鼓鼓的,忍不住挑眉問道:“‘你們’?除了朕還有誰?”
尹璁知道他又在吃醋,便如實說道:“當然是皇後娘娘和太子哥哥他們啦,我難得出宮一趟,還遇到桃子成熟,肯定要把親手摘的桃子給他們嘗嘗的。你不要連這個醋都要吃嘛,又不是沒有你的份了。”
說著他又要蹭上去,蕭令見他衣服有些臟,就故作嫌棄地將他拉開一些,仔細看他現在的模樣,隻見他出去玩一趟,回來漂亮衣服都被他弄得亂七八糟的了,不禁笑罵道:“你個小東西,把自己弄得這麼臟還想蹭給朕。”
尹璁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地抱上去說:“有什麼要緊的嘛,反正一會就要洗澡了。對了,你要不要先吃個桃子啊,這次的桃子比上次的要熟,超甜的!”
說著就拿了個出來,熟練地用袖子擦乾淨,放到乾德帝嘴邊。
蕭令看著他手裡的桃子,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才跟個沒事人一樣低頭咬了一口。
尹璁見他吃了一口,自己才湊上去也啃了一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一個桃子很快就吃完了。
蕭令把桃核放到一邊去,拎起他說:“好了,先去換身衣服,出來用晚膳。”
尹璁便笑嘻嘻地跟著宮人進內殿換衣服了。
兩人坐在餐桌上用晚膳的時候,蕭令又忍不住問尹璁:“璁兒今天出去玩,有沒有見到什麼好玩的人或事啊?”
尹璁一邊吃著久違的燒雞,一邊口齒不清地應道:“當然啦,我今天在桃會上見到好多京城裡的富商,原來桃會是他們主持操辦的,還準備了很多獎品,引得好多百姓參加。不過我沒有
參加,我不缺那些獎品,所以就把機會讓給他們了,我怕我要是參加的話,普通百姓就拿不到那些獎品啦。”
見他說得如此自信,蕭令也不揭穿他,給他夾了一塊肉後,又接著問:“除了這些呢,璁兒還做了什麼?”
尹璁吃著肉,想了想又說:“我中午吃了碗牛肉麵,下午的時候喝了碗酸梅湯,不過外麵的酸梅湯沒有放冰塊,喝起來沒有葉姐姐做的好喝,都不解暑的。”
蕭令不動聲色地問道:“桃會那麼熱鬨,城中肯定很多人參加吧,璁兒有遇到什麼熟人嗎?”
說到熟人,尹璁就想起了柳淵,又說道:“哦,我遇到了柳兄,就是今年的探花郎,他也跟朋友去參加桃會,見我自己一個人,便邀我一起。幸好有他們作伴,不然我自己一個人多不方便啊。”
蕭令見他終於想起來遇到柳淵這事,知道他並非有意瞞著自己跟柳淵相處的事,就隨口問道:“哦?原來柳淵也去了嗎,朕今早上朝的時候還見他在朝陽殿,沒想到他一下朝就去參加桃會了,柳淵果然好雅致。”
尹璁不知他這話的言外之意,沒心沒肺地說道:“可能是下朝之後,剛好遇上桃會比賽開始,他閒在官舍裡沒事做,就去湊熱鬨了吧。”
蕭令看了他一眼,但尹璁低著頭在跟獅子頭作鬥爭,沒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如何的。蕭令看了他半晌,才說道:“朕記得璁兒跟柳淵關係不錯,很有話題聊,這次在桃會上見到他,應該聊得也挺儘興的吧。”
尹璁“唔”了一聲,因為嘴裡塞著菜,有些含糊地應道:“還好吧,有人一起結伴而行總不至於太無聊,而且柳兄博文多學,我可以從他那裡學到不少東西。”
蕭令眼眸沉了沉,故意問道:“哦?璁兒在柳淵那裡都學到了什麼?”
尹璁不是很想說柳淵跟他說的那個典故,他也有些怕乾德帝聽了那個典故後,受到那個典故影響,也學著那什麼衛靈公的做法,所以他搖了搖頭說:“也沒什麼,就是一些雜聞而已。”
見乾德帝一直在跟他說話,問得他怪煩的,他就不耐煩地囔囔道:“哎呀!你不要老是跟我說話了,我都不能好好吃飯了。難得飯菜這
麼好吃,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吃大魚大肉,才不停地影響我吃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