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被困在偌大的寢宮裡,被仇恨占據了所有的思想,處心積慮地說謊, 利用他人。
承光殿為了保暖,平時門窗都是緊緊關著的, 尹璁看不到外麵的天地, 隻覺得壓抑和窒息。他像是一隻被折斷了羽翼的鳥,被關在名為仇恨的籠子裡, 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自我,遲早有一天會崩潰的。但是在那天之前, 他一定要親眼看到尹家家破人亡。
他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拳頭, 任由指甲將手心刺破,靠著這一點點疼痛來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至於現在就崩潰。
乾德帝在禦書房裡聽說了之前伺候尹璁的那個小太監找到了承光殿,尹璁見了他,還跟他說了一回兒話, 然後就把人打發回去了。乾德帝聽到宮人彙報這件事的時候, 還在批改奏折, 臉上沒什麼表情, 也不因為有人不經過他的同意就進入他的寢宮而感到氣惱, 也不覺得意外,就淡淡地嗯了一聲表示他知道了。
伺候乾德帝的宮人愈加確定承光殿裡那位小公子對於乾德帝來說是最最特彆的了。
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雖然殿裡燈火通明並不影響到乾德帝看奏折,但乾德帝還是問了現在的時辰,還讓榮華出去看看天黑了沒有。得知現在已經天黑,準備到晚膳時間之後, 乾德帝便放下手裡的朱筆,對旁邊的宮人說:“擺駕回承光殿,讓禦膳房把晚膳送去承光殿。”
以往乾德帝要是在禦書房辦公到太晚,一般都是讓禦膳房直接把晚膳送到禦書房,用了膳才回寢宮,但是今天卻破了例。榮華知道聖上這是要趕回寢殿陪小公子用膳呢,畢竟下午的時候跟小公子約好了。他馬上讓人去備轎,又派人去通知禦膳房,好一陣忙活,卻也甘之如飴。小公子那麼可愛懂事的主子,誰不喜歡呢?
回寢宮的路上,承光殿的宮人又來跟他彙報尹璁在承光殿的動靜,說小公子自己在暖閣裡待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一動不動的,也不說話也不東西吃,讓人好生擔心。
乾德帝便笑著說:“這小東西可能是離了朕,心裡害怕罷了,無礙,一會朕回去他就該活潑起來了。”
接到乾德帝正在往承光殿回來的消息,承光殿的宮人們就開始忙碌起來。葉姑娘也是剛醒,梳妝打扮一番出來準備接乾德帝聖駕。想起午睡前小公子吩咐她,要是聖上回來了記得告訴他,於是就進了暖閣,輕聲對無聊到發呆的小公子說:“公子,陛下要回來了,讓奴婢伺候您下床,準備用晚膳吧?”
尹璁聽說乾德帝回來了,才像有了生氣那樣,回過頭看向葉姑娘。他又變回了那個活潑討喜的小公子,因為聽到乾德帝要回來了的消息,高興得就要從榻上爬下來,葉姑娘見狀會心一笑,連忙過去扶著他,以免他跑得太急摔了。
他快走到正殿門口,外麵就傳來了乾德帝儀仗的通報聲,原本正在各司其職的宮人聞聲連忙放下手裡的活,整整齊齊地跪在殿門兩邊。尹璁也聽到了乾德帝回來的聲音,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著出去的,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乾德帝正在往門口這邊走來。
尹璁才發現他擋在門口中間,其他人都跪下了,隻有他自己站著,好不突兀,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下意識也要走到邊上找個地方跪下迎接聖駕。
乾德帝還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到了他跑了出來,像是歸巢的鳥兒那般激動,然後又不知所措地停了下來,在原地兜兜轉轉的,可憐可愛得緊,乾德帝不由得心情大好。
眼看著他就要跟宮人們跪在一起,乾德帝三步做兩步走正殿,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沒讓他跪下去。尹璁人瘦瘦小小的一個,胳膊也很細,他一隻手就能輕輕鬆鬆的圈住,沒幾兩肉的樣子。
太瘦了,應該好好養一養。乾德帝這樣想著,笑著問他:“怎麼跑得這麼急,是見朕回來了,太高興了嗎?”
乾德帝本來隻是想逗一下這個小東西,想看他在自己麵前做戲不得不迎合自己的樣子。乾德帝知道這小東西對自己並不是真心的,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喜歡這個小東西,這小東西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就行了。至於真心不真心的,乾德帝暫時沒想這麼多。
尹璁聞言卻紅了臉,這個反應讓乾德帝微微吃驚,一時琢磨不出是他的演技太好,還是他的真實反應。不過看這小東西被自己調侃得臉紅的樣子,他也挺受用的。
就在乾德帝以為這已經是意外發現的時候,更意外的驚喜來了。尹璁身上的衣服因為睡了一覺,早前被乾德帝胡亂挽起來的袖子不知什麼時候又被他蹭下來了,把他的手都掩住了。他努力地把手從袖子裡伸出來,幾根白白細細的手指頭像蔥白一樣,小心翼翼地去夠乾德帝的大手,示好的意味不言而喻。
幾乎是他涼涼的手指頭剛碰到自己的那一刻,乾德帝的身體就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一把抓住了他小小的手,整個捂在手掌心裡。他感覺到少年被自己抓住手的時候不太習慣地瑟縮了一下,但是他並沒有鬆開的意思。現在不習慣,就要從現在開始一點點習慣,以後自己要對他做的事還多著呢。
乾德帝把玩著少年人柔弱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問道:“手怎的這麼涼,是宮人們沒有好好照顧你嗎?”
葉姑娘聽到乾德帝的語氣裡並沒有責備的意思,就知道乾德帝隻是隨口說來給小公子聽的而已,大著膽子回答道:“是奴婢的失職,請陛下責罰。”
果然,尹璁一聽這話就急了,拉著乾德帝的手幫葉姑娘說話,聲音也難得大聲了些:“不是的,是我沒有好好躺在床上睡覺,手才涼的。我沒有事,求陛下不要怪罪彆人。”
乾德帝便順著他的意問:“為什麼不好好睡在床上,把自己凍生病了怎麼辦?”
尹璁為了維護照顧他的宮人,順便掩飾自己的行為,就隨口找了個理由來搪塞乾德帝。他慌不擇言地說:“因為我一個人害怕得睡不著。”
乾德帝低著眼眸子看他,“宮裡不是還有很多人在嗎,怎麼會害怕?”
尹璁發現自己找錯了理由,一時語塞,期期艾艾地不知道怎麼解釋,見乾德帝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眸深得好像要把自己吸進去,讓他有點害怕。要是他說謊被乾德帝看出來了,他一定會死得很慘吧。他的臉色被乾德帝嚇得有些蒼白,半天了才囁囁道:“我、我就是害怕……”
乾德帝知道自己看著人的時候會給人很大的壓力,見這小東西要被自己嚇得魂都快飛了,怕真的把人嚇出什麼毛病來,就及時停下了逗弄他的心思,好心地幫他解圍道:“是不是因為看不到朕,所以才害怕?”
尹璁見乾德帝給了自己台階,連忙順著下,乖巧地點頭應是,怕乾德帝不信,又給自己加了戲,可憐兮兮地說:“看不到陛下,自己在宮裡害怕。”
乾德帝沒想到這小東西為了委曲求全,還會說這樣粘人的話,哈哈大笑地罵道:“個粘人的小東西!”
話是這樣說的,但乾德帝還是彎腰將人輕輕鬆鬆地抱了起來,讓尹璁坐在自己手臂上。尹璁對於他來說實在太小了,都不到他的前胸那麼高,小腿也才跟自己的胳膊差不多粗,抱起來都是骨頭,硌人,也不知道這小東西沒遇到自己之前的十幾年是怎麼活的。
想來他在尹家的時候,過的日子也不怎麼好吧。尹昭儀那哥哥一派奢華作風,後院裡不知道養了多少妾室,生了多少孩子,主母又是個凶悍的潑婦,尹璁這樣的庶子得不到注意實在太正常了。
可憐尹璁,從出生就沒得到過親爹的關愛,小時候都沒像這樣被親爹抱過,現在突然就被乾德帝高高地抱了起來,整個人都懸在乾德帝身上,一時害怕又新鮮。為了不讓自己摔下去,他下意識地就抱住了乾德帝的脖子,身體也不受控製地靠在乾德帝懷裡,一副依賴乾德帝依賴得不行的樣子。
乾德帝被他的反應討好,笑得更加爽朗了,就著抱尹璁的姿勢就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殿裡,沒有要把人放下來的意思。
身後的榮華和葉姑娘見狀,不由得會心相視一笑,都為乾德帝和小公子的發展感到高興。
他這個樣子實在可憐得可愛,乾德帝倒是想把他揣進袖子裡帶去朝陽殿上朝,不過尹璁總歸是個半大孩子,塞不進袖子裡,隻好作罷。
尹璁見乾德帝要走了,也笨拙地學著宮人們的樣子,彎腰低頭說恭送陛下。
乾德帝愛憐地摸摸他的腦袋,跟他說:“乖乖呆在寢宮裡等朕回來,知道嗎?”
尹璁順從地給他摸頭,乖乖應好。
乾德帝又吩咐宮人們好好伺候小公子,這才轉身上了去朝陽殿的軟轎。
這本隻是普通的道彆,卻被有心的宮人誇大其詞,傳到後宮裡去,一時間關於承光殿裡那個小公子受寵的事跡傳得沸沸揚揚,都快成了宮妃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聽說承光殿那位很是受寵呢,都在承光殿住了兩天了,陛下還舍不得放人走。”
“那位一定夜夜承受陛下的恩寵吧,不知道陛下多久才會膩。”
“你是沒看到,早上陛下去上朝的時候,那位小公子黏在陛下身後,身上還穿著陛下的貼身衣物,一副離不開陛下的樣子,嘖嘖,膩歪。”
“陛下把人放在自己寢殿裡,不會是想金屋藏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