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地多看了幾眼尹璁的手,尹璁的細瘦的手腕從明黃色的裡衣裡探出來,原本就白的手腕被明豔的黃色映得更白了,像極了小國進貢的白象牙。
尹璁一心想著吃東西,也沒注意到乾德帝對他的態度,更加不覺得自己不穿鞋子有什麼不妥的,他以前在宮外的時候,也經常不穿鞋子到處跑,去玩水抓魚爬樹摘果。何況現在他並沒有感到冷,腳下踩的地毯也比他的鞋底軟多了。
今天負責送膳的還是昨天那個司膳太監,昨天他被乾德帝嚇了一遭,今天就規矩了很多,乾德帝還沒從暖閣出來,他就帶著禦膳房的小太監們跪在外麵,等聽到乾德帝往這邊走的動靜,馬上就行了個大大的禮。
乾德帝經過他麵前的時候,他除了看到乾德帝的龍靴,還看到了一雙白白嫩嫩的腳,這雙腳看起來小很多,腳趾腳踝精致得很,但又明顯不是女人的腳,而且腳踝往上是皇帝專用的明黃色布料,他一下子就懵了。
總不會是太子殿下來了吧?不對,太子殿下雖然貴為儲君,但也不敢在乾德帝的寢殿這麼放肆啊,而且太子早已長大成人,雖然身量不及乾德帝,但也不至於有雙這麼小的腳。
難不成這就是榮華昨天跟他說的,乾德帝從禦花園抱回來的那個孩子?可是一個來曆不明沒名沒分的孩子,怎麼能穿象征著皇權的明黃色衣服,莫非真如榮華所說,這個孩子極得乾德帝的寵愛,所以才……
司膳太監想得多了,連乾德帝讓他上菜都沒聽到,還多虧旁邊站著的榮華踢了他屁股一腳,他才猛地回過神來,忙不迭地彎腰指使下麵的小太監把菜呈上桌。
尹璁被安排在乾德帝身側的位置上坐好,他看著小太監們一樣一樣地把菜端上桌,其中好多都是他不曾吃過的,不禁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去看,桌子上光著的腳丫子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起來。
這樣跟皇帝吃飯是極沒有規矩的,但是乾德帝什麼都沒說,甚至還帶著笑意縱容他,仿佛在看一樣很可愛的小玩意兒。
司膳太監趁布菜的間隙快速地往餐桌上掠了一眼,隻見坐在乾德帝身邊的是個年紀看起來還很小的少年,一張臉白得發亮,唇紅齒白的,看著就討喜,身上鬆鬆垮垮地穿著乾德帝的裡衣,小身板看起來一條手臂就能圈起來。
他看得有些呆了,這少年生來簡直就是為了給乾德帝這樣強勢的男人占有的啊!怪不得他這麼受寵了。
看過了乾德帝的新寵長什麼樣後,他的小心思就活絡了起來,開始想著怎麼討好這位新貴了。
恰好今天禦膳房聽說乾德帝寢宮裡來了個頗得寵愛的孩子,禦前公公又讓他們準備兩人份的飯菜,他們這些伺候人的,馬上就反應過來是做給乾德帝和那個受寵的孩子吃的,想著小孩子都喜歡吃甜,送過來的菜裡就有一道苞米炒百合。
擺好了桌,司膳太監例行給乾德帝介紹今天的菜色,介紹到苞米炒百合時,更是濃墨重彩地介紹了一番,還特彆強調是甜的,年紀小的孩子喜歡吃。
乾德帝的口味偏重,喜鹹辣,餐桌上很少會出現甜味的菜,這一點禦膳房也知道,但是今天卻自作主張地做了一道甜的菜上來,乾德帝也不惱,而是笑著讓榮華打賞他們。
司膳太監嘗到了拍新貴馬屁的甜頭,離開承光殿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樂不可支的笑容呢。
尹璁麵對一桌子好菜,竟然覺得有些無從下手,這樣看起來也好吃,那樣看起來也好吃,恨不得全倒進自己碗裡。可是旁邊還坐著個乾德帝,他還要在乾德帝麵前維持斯文優雅的形象,乾德帝不動筷子,他也就不敢動。
可他也不曾想,自己哭得眼淚鼻涕口水嘩嘩流的樣子都被乾德帝看過了,他在乾德帝麵前還哪來的形象,見他假裝矜持的樣子,乾德帝也不點破,而是笑著讓榮華為他布菜。
榮華十分上道,見他剛才看了哪樣菜,就給他夾進碗裡。尹璁看著自己碗裡堆滿了菜,就安慰自己說再不吃掉一些,一會榮公公就要放不下啦,遂理直氣壯地吃了起來。
他一邊吃,榮華就一邊給他夾,保證他碗裡都是滿滿的,他兀自埋頭吃了半天,才想起來桌上還有個乾德帝,才心虛地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看了乾德帝一眼。
他這一抬頭,就跟乾德帝帶著笑意的眼神對上,乾德帝的眼睛深不見底,讓他有種暈眩的感覺,他訕訕地笑了笑,不敢吃了。
乾德帝卻給他夾了一塊紅燒肉,讓他多吃點。乾德帝還記得那一晚在禦花園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跟那隻喜鵲自言自語說他已經好久沒吃過肉了的事。
尹璁看著香噴噴的肉,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心想皇帝給夾的菜,不吃就是不尊敬皇帝吧,又心安理得地吃了起來。
乾德帝看著他吃,自己也有了胃口,不用宮人伺候,就看著尹璁,都不知不覺吃了一碗飯一碗湯,榮華簡直要欣慰得落下老奴才的眼淚了。
尹昭儀出發去承光殿之前,還讓宮女給她盛裝打扮了一番,用上了昨天尹家送進來給她的珠寶皮草,還選了一些珍貴的藥材和補品,才帶著一眾人大搖大擺地往承光殿去,風光得恨不得告訴整個後宮,乾德帝抱回承光殿那個孩子是她的侄子了。
不過她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她去到承光殿,隻見殿門緊閉,隻留了幾個宮人在外麵守著。她打發了隨行的一個小太監上去通報,卻被告知乾德帝現在在午睡,不見客。
尹昭儀想見乾德帝的心急不可耐,聽承光殿的宮人說乾德帝不見客,又給人塞了些貴重的東西,讓他們幫忙進去通報一聲。
乾德帝這會確實在午睡,他昨夜照顧尹璁到深夜,一早又起來去上朝了,實在困得很,用過午膳後就回內殿歇著了。尹璁自己一個人沒事做,也被葉姑娘哄去暖閣睡覺了,承光殿此時靜悄悄的,宮人們也趁主子歇著,各自找了個地方休息。
榮華睡得迷迷糊糊,就被殿外麵的說話聲吵醒,他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在外麵大吵大鬨打擾乾德帝休息,就戴好帽子拿上浮塵出去教訓人。
尹璁隻是想出去了,他算了算,他已經在承光殿待了十幾天,卻什麼都沒做成。乾德帝雖然寵他,但他找不到理由讓乾德帝去關注尹家,他每天被關在承光殿裡,哪裡都去不了。這樣下去,他什麼時候才能報仇呢?
而且,他出來了這麼長時間,小包子和莊妃在長寧宮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想他,他都無從得知。
他真的好想出去,他從會走路開始,就沒被關在一個地方這麼長的時間。他骨子裡向往著自由,再這樣關下去,他覺得非但報不了仇,說不定還會失去自我意識,真正淪為乾德帝的男寵。
承光殿的人實在太多了,就算他輕功再怎麼好,也不可能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底下溜出去。何況他身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他住在承光殿這麼多天,每天穿的都是乾德帝的裡衣,他倒不是嫌棄乾德帝的衣服,而是這衣服實在太薄太顯眼了。他怕他一出去,要麼被冷死,要麼就被侍衛看到抓回來了,到時候不免會被乾德帝懷疑。
這樣下去不行,他要出去,就算隻是出去走走,當務之急,還是得弄來衣服。
他看到葉姑娘在旁邊幫宮人擦桌椅,心生一計,故意將葉姑娘幫他挽好的袖子褲腳蹭下來,拖著身上過長的衣服慢吞吞地走到葉姑娘身側。
葉姑娘見他走過來,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彎腰問道:“小公子有什麼要奴婢做的嗎?”
尹璁無辜地抬起袖子,可憐兮兮地對葉姑娘說:“葉姐姐,我袖子掉下來了,你能幫我挽起來嗎?”
他這樣像極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可憐又可愛的,葉姑娘不禁莞爾,細心地幫他把袖子挽上去。
尹璁見她完全沒有提起給他找合身衣服的事情,也猜出讓他穿乾德帝衣服的是乾德帝了。如果是乾德帝的意思,那葉姑娘確實不能自作主張幫他找彆的衣服穿。
他也不為難葉姑娘,而是第幾次去找葉姑娘挽袖子的時候,看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葉姐姐,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件合身的衣服穿呀?這件衣服太大了,玩東西的時候袖子總是掉下來,還老是麻煩你幫我挽起來,都耽誤到你做事啦。”
葉姑娘果然被他這話體貼到了,笑著說:“陛下寢宮裡沒有合適小公子的衣服呢,小公子先將就一下,要是袖子掉下來了,再來找奴婢就好了。”
尹璁見她隻字不提給他找衣服穿的事,就知道從她這裡入手是行不通的了,他隻好裝出苦惱的樣子來,扯著自己的袖子說:“那多麻煩葉姐姐啊。”
葉姑娘笑道:“不礙事的,奴婢就是專門伺候小公子的呀。”
尹璁便悻悻然地回去玩他的東西了。
他手裡裝模作樣地拿著玩具,心裡卻在想著怎麼樣才能弄到衣服穿,想著想著,不知怎麼地想到了苦肉計,便又有了彆的法子。
尹璁假裝在玩乾德帝給他那顆琉璃珠,這顆價值連城琉璃珠被他當成了蹴鞠球來玩,在正殿的地麵上滾來滾去。要是被外人看到了,指不定會心疼到心都在泣血,可承光殿的宮人都習以為常。
陛下這段時間給小公子玩的東西多了去了,琉璃球隻是其中一件寶物。小公子天真爛漫的,一點都不清楚他玩的這些東西拿出去可以換多少金銀,對寶貝沒有一點概念,把寶物當球踢是正常的。陛下也沒說他什麼,隻要他玩得開心就行。
他一個用力,琉璃球滾到了很遠的地方,他沒等宮人去幫他撿,就從地毯上爬了起來,走的時候又故意踩了一下過長的褲腳,果然打了個趔趄。身體倒下的時候他特意撞向了旁邊的桌椅,宮人們隻聽到一聲沉悶的“咚——”,看過去後嚇得魂都飛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