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神色複雜地看著我們幾個,最後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沒有多說什麼,一視同仁地責怪道:“都上課了還吵什麼,快回去上課。”
我們就都回去了。
可我明白,我不再是好學生了,我又變回了那個愛打人的壞學生。
心煩意亂之下,更討厭有人來和我吵鬨。
但來煩我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座位也換了一次又一次,那個在以前就經常喜歡碰著班上女同學的辮子仗著跑步是班上最快的那個男同學,竟然當了我的同桌。
他還喜歡給人取綽號。
我叫軒文,他就叫我“死蚊子”,還叫我妹妹是“死蒼蠅”。
不說,我都沒有想到。
文和音,這麼好聽的兩個字竟然和大家都討厭的兩種蟲子沾邊。
我也給他取綽號,我叫他“死魚”。
一雙死魚眼,沒精打采的,上課是佛像一動不動,不是盯著黑板就是盯著書本在發呆,要麼就是偷偷做小動作,在抽屜裡看,玩一些外麵小店裡買來的玩具。
溜溜球,有一度很流行。
小店裡買的有那種很差的,隻要一兩塊就行,好一點的十幾塊,那時候還流行一部動畫片《火力少年王》,真的是迷上了那裡麵的動作,搖籃,東京鐵塔,環遊世界,收放自如。
班上男生都在模仿。
隻要有一個人帶來了溜溜球在下課的時候玩,那麼到了明天就會有很多人帶溜溜球來了,再過一天,大家都會去跟風買來玩。
妹妹和我商量要買這個溜溜球玩。
“老文,我們放學也讓奶奶給我們買一個吧,我剛才問過彆人了,便宜點的2塊錢就行了,也能做那些電視上的動作,不過,還是那些十幾塊的質量好,還有那些單獨包裝的,幾十塊,還能發光。”妹妹在說這些的時候,眼裡有光。
手還是沒有辦法一下子抬起來拍我的肩膀。
右手因為要經常寫字,所以已經好了一些。
但左手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見好轉,想要把手豎著伸高,隻能靠甩動。
而且在到達高處時不能一直維持下去,要用右手去扶住左手,而右手也是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扶著左手。
“好。”
我也想要玩,看到他們都有玩,妹妹借了彆人的,隻是玩了一次就被急著要回去了,因為他說妹妹不會玩,可能也是怕妹妹弄壞他的溜溜球。
是班上最貴的一個。
要好幾十。
他親口說的,還說是拿自己的零花錢買的,那時候大家都看到,捐款的那一天,他帶來了一個木頭的方盒子,可以推的蓋子,裡麵裝滿了硬幣,有1000個,比書包都要重,男生拿著都費勁,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帶來。
這個曾為我說過話的小組長。
也是數學課代表。
我對他倒沒有一點討厭,因為他對大家都是有問必答的,雖然語氣不是很熱情的那種,但沒有不耐煩。
他大方地捐出了一塊錢。
老師看到了他帶來的盒子,還勸他大方點再捐一點,為班級做貢獻,但他就是不捐。
“這是我自己存下來的壓歲錢,我今天帶過來,等會放了學還要去存銀行的。”
他很堅持,“我多捐點又沒有用,我自己的錢,我要自己存起來。”
老師沒辦法,隻能由著他去。
下了課,有人問他:“你壓歲錢怎麼都是硬幣啊。”
他想了想,說:“和彆人換的。”
於是,大家又都談論起各自的壓歲錢是多少,多的能上千,少的也是幾百。
我們沒有。
也沒有人來問我們。
當大家目睹了一個擁有1000枚硬幣還隻捐出1塊錢的事,不想多捐了,都隻捐1塊,班乾部要帶頭,多捐一點,有的就捐個5塊,還有的捐10塊,大部分還是1塊的。
老師不好交差了。
一個班統計下來,50多人,這捐款竟然隻有100多塊錢,就在班會課上號召大家回去和父母說說那些貧困地區孩子的現狀。
“他們沒有這麼寬敞明亮的教室,也沒有這麼嶄新的書本,沒有好的課桌,椅子,甚至連衣服都沒有,你們都要像班長學習(原班長,帶文的),她就在我說要捐款的當天捐了100塊。”
班主任本意是好的。
但大家都不喜歡聽這句話。
100塊不是從班長的口袋裡掏出來的,是她的媽媽在放學來教室接班長的時候知道了這件事,二話不說從包裡抽出一張100給老師的。
這種事大家都知道。
“你們回去再都和父母說說,你們的零花錢買個棒冰都要花掉多少,少吃幾根棒冰就能多捐幾塊,多幫上幾個想讀書但沒有辦法讀書的人,助人為樂,我們都是優秀的少先隊員,**的接班人,要像雷(加字)鋒學習,再過幾天,捐款就要上交了,你們再好好考慮一下。”老師煩惱這種事。
我們8班的捐款一直都是靠後的。
在早操期間校長還會一個班一個班地把金額報出來,然後表揚一下捐得最多的那兩個班級。
台下一個地方傳來尖叫呼喊。
輪到說那些捐款少的班級。
台下一片沉默。
很不幸,我們在被批評的那個隊伍裡,我似乎聽到了彆人的竊竊私語……
老師是有要求一定要捐款的,好像都統一,一人捐100塊。
像雷(加字)鋒學習,又為什麼是記名捐款呢?
每個人捐了多少,花名冊上就記著,這一定影響期末的評選。
班長就一直能拿獎狀,一開始是三好學生,後來沒辦法,成績有目共睹,老師隻能給她雙好學生,次次給。
班長次次捐100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