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雖雲淡風輕,埋怨平兒鬼鬼祟祟,可聲音卻低了下來。
說到這,她不禁自嘲一笑道“大老爺不受老太太待見,順帶著我和璉二也跟著吃癟,拖著不分家,先緊著官中銀子花,可不就是想留給寶玉嗎?”
古代是宗族社會,分家有一套完整的製度,且具有法律效力。
父親的財產也就是所謂的官中銀子,按嫡庶長幼進行分配,比例都是固定的。
而女方的嫁妝,則隻有自己的兒女才有繼承權,且女方可以完全自主決定分配比例。
除非無兒無女,才會交由宗族分配,也就是所謂的吃絕戶。
賈代善隻有賈赦、賈政兩個兒子,又都是嫡子,分配比例相差不大。
可賈母的嫁妝如何分配,隻看她對兩個兒子的態度,便可見一斑。
若是分家早,官中充盈,大房和二房之間的差距還不算大。
可若是等到官中耗儘,一下子就看出差距了。
而體現在賈璉和賈寶玉身上,則更為明顯。
賈璉母親家世一般,且假裝早已被賈璉父子耗得七七八八,邢夫人更是小門小戶,便是兩邊加起來都抵不上王夫人一成。
雖說王熙鳳自己的嫁妝還算豐厚,可不論是賈母中意的林黛玉,還是王夫人看重的薛寶釵,比她都隻多不少。
她素來要強,賈璉又是榮府的襲爵人,矮二房一頭她都難以忍受,何況是天差地彆?
若非關係到切身利益,她又何至於將官中看得那麼緊,儘做那些得罪人的事?
一旦官中銀錢耗儘,兩邊分了家,自己若能留在這邊,繼續管家,還能貼補一些。
否則,就隻能回到東跨院了。
到時候,一大家子恐怕就得指著自己的嫁妝過活了。
提及敏感話題,平兒也不敢搭話,隻能輕聲安慰道“老太太和太太還是要仰仗奶奶幫忙管家的。”
王熙鳳目光深邃,凝視自己搭在炕沿的一對金蓮,口中喃喃道“是啊!她們眼下是需要我,可以後就難說了!”
賈寶玉如果娶的是林黛玉,王夫人還有可能留下她幫著管家。
若是換成薛寶釵,在賈母去世之前,她或許還能憑借特殊身份幫忙搭把手。
雖然不可能長久,卻好過立即失勢。
所以,當得知府裡傳出金玉良緣的風聲,最擔心的就是她。
而這,卻不是最壞的情況,萬一賈母和王夫人在寶玉的婚事上達成了默契,才是她最不願看到的。
原本她從未考慮過這種可能性,而今,王夫人有事沒事總往賈母屋裡跑,又支開下人,明顯在密談什麼。
結合將賴大夫婦派去南麵,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賈璉陪著林黛玉南下,賴大夫婦若是去林家,必然避不開他。
那麼就很有可能是去金陵。
薛蟠本就是活死人,那些產業與其留給薛家族人吃絕戶,還不如拿來充實薛寶釵的嫁妝。
或者,這才是王夫人幫薛家牽線搭橋,以及打動賈母的關鍵。
如果說,看出覬覦帶來的好處隻是誘因,那麼麵臨失勢的威脅,則在誘因之上,又加了一層驅動力。
哪怕不能給薛家添亂,也得多撈些銀子才好傍身。
想到這,她不由看向平兒,沉聲道“我素日待你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