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燕窩一入口,王夫人便察覺不對。
“呸”的一下,直接把嘴裡的燕窩吐了出來。
然後又用茶水漱了口,拿了帕子擦嘴唇。
“這就是你的孝敬?這麼次的燕窩,拿下去你自個兒喝去。”
王夫人一臉不屑。
心說這些人是看她失勢了,才拿這劣等的燕窩糊弄她,方才這盞燕窩外頭看著是不錯,但一入口,王夫人便察覺這燕窩不是上等的。
王夫人這些年養尊處優,每日幾乎都要用一盞燕窩,好壞她都吃過,又怎麼可能吃不出這燕窩味道不對。
“下去吧,往後你也不用在廚房待著了。”王夫人冷漠道。
心中卻是暗罵這些奴才看菜下碟。
那心腹的臉色從驚喜到慘白,很是的難看。
她也不敢大聲求饒,引來王夫人的懷疑。低著頭求饒幾聲後,便帶著那盞被王夫人嫌棄的燕窩離開。
出去到了無人之處,這人提著的心這才落下。
“夫人嘴可真是毒。我隻不過是心疼錢,拿了下等的燕窩來燉,結果就被夫人發現了。”
心腹恨不得打死先前的自己,竟然覺得反正二夫人要死了,用那上等的燕窩豈不是白瞎了好東西,所以便昧下了上等的燕窩,自個兒掏了腰包換成下等的。
還以為可以賺個差價,撈點油水呢。
結果……
這下可好了。
為了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得藥死二夫人,她可是把一整包的藥粉,都給倒了進去。
那藥粉無色無味的,一瞧就是好東西。
結果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這可咋辦。
心腹心裡思量著度對策,最後隻能回去稟告上一級,說是王夫人嫌棄燕窩不好,沒吃下毒藥。
現在還活蹦亂跳。
賈母得知了這個消息,氣得摔掉了麵前的茶壺茶盞。
“這個該死的王氏!竟然嘴這般叼!去,把我用的燕窩,拿了一盞給她燉上!”
她用的燕窩,可是全府上下最好的燕窩,與進貢的可是同一批。
是最好的那種。
她就不信了,王氏那毒婦見了這種燕窩,還能嫌棄。
實際上王夫人在看到極品燕窩時,確實是不嫌棄。
但她在賈府待了這麼些年,賈母的手段幾乎全都領教過。
這心腹非要弄給她吃,還是極品。
這哪兒是一個下人弄得來的燕窩。
她幫著管家,實在太清楚,這品相燕窩,分明是賈母才能享受的!
平日裡賈母輕易不分給其他人,偶爾沒吃了才會施舍給他們這戲兒媳孫媳。
也就是說,這極品燕窩,是賈母特意給她的。
這就很驚悚了!
“你放那兒吧,我等晾涼些再喝。”王夫人看似隨意地回答。
心裡已經後悔,她先前應該直接帶著要緊的東西離開的。
否則現在如何會這般步步殺機。一步踏錯,可能就是萬劫不複之地。
“夫人,這燕窩奴婢端過來的時候就是溫的,現在入口正好,若是放了會兒,那味道就差了。”
這人接了賈母的死命令。
若是這燕窩沒進王夫人的肚子,那就要進她的肚子。
下人哪敢喝那下了藥的燕窩。
於是這次她的態度稍微有些強硬。
王夫人眉頭微皺,越發覺得這盞燕窩喝不得。
“放那兒放著,我現在不想喝了。我娘家有事,要回王家一趟。”王夫人想拿著回娘家的理由打發掉這盞可能被下了毒的燕窩。
聽到王家的名號,下人有些不敢。
賈家雖然是榮國公府,但國公爺早就沒了。現在隻剩下個空架子。大老爺跟二老爺連上朝的機會都沒有。
而王家的老爺可是站在最前麵一排。
與之相比起來,賈家似乎弱上了許多。
因此,下人還真是有些忌憚。
還沒等王夫人欣喜,外頭卻又來了一行人。
領頭的是賈母身板十分的用的嬤嬤,賴大家的。
“二夫人,不,是王夫人,老太太說了,那盞燕窩是特意留給您。您若是想離開賈府,必須先吃喝了那盞燕窩。否則……怕是不能離開呢。”
賴大家的領了老太太的命令,心裡也有些虛,但她剛剛救了老太太,得了救命之恩,實在不想就這般得罪老太太。
便隻能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差事。務必要把差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王夫人瞧著賴大家的領了一群孔武有力的嬤嬤過來,深知今天可能不能善了。
“夫人,您就喝了吧,彆為難我們這些奴婢。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王夫人的臉色很難看,“我倒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們非要我喝了這盞燕窩,我都說了我不想喝了,還非要逼我喝。難不成你們是在裡麵下了毒不成?”
賴大家的即刻道,“夫人這是說的哪裡話,老太太隻是想著婆媳一場這麼多年,舍不得您罷了。”
“夫人,我勸您還是喝了吧,要不我們這些老奴,粗手粗腳的,要是弄疼了您,可就不美了。”
賴大家的這話,勸說與警告參半。
王夫人本來就難看的臉色,更加難看。
尤其臉上的舊傷未好,青一塊紫一塊的,乍然一眼看過去,還會以為看見了惡鬼。
賴大家的等了片刻,見王夫人還是不從。
便朝身強力壯的嬤嬤們使了個眼色。
嬤嬤們上前邁步,立刻來到王夫人的跟前,想抓住王夫人。
“夫人既然不聽老奴的勸,那可怪不得老奴了。”賴大家的也很無奈。
“給我按住夫人,把燕窩喂給夫人吃。”
王夫人心知這些人要來強的,立刻尖叫大聲呼喊自己的丫鬟心腹。
可賴大家的帶來的人實在太多,她的人都被攔住,根本無法過來幫忙。
“賴大家的,你想死嗎?我今天要是死在了賈家,你以為你就能活得了?”
萬夫人又恨又怕又怒,差點要氣瘋了。
老虔婆竟然連一點臉麵都不顧了,青天白日,大庭觀眾之下竟然就要毒死她!
“還愣著乾什麼,都給我上手!”
這些婆子可都是賈母選出來得人,隻聽賴大家的話。
雖心裡有些發怵,但這是老太太的命令,沒人敢違抗。
王夫人雖然左躲右閃,但很快就被按在了地上。
“賴大家的,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生死之間,王夫人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儀態不儀態的,披頭散發,狀若瘋癲。
事情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王氏都已經得罪了個徹底,賴大家的也不在乎那些個虛的。
指揮手下嬤嬤一口一口,把燕窩喂進了王夫人口中。
王夫人努力的吐出來,但因為被人捏著嘴巴,強烈的反抗下還是喝進去了不少。
等她被鬆開的時候,她腦子裡隻剩下了一句話。
“完了,完了,全完了!”
王夫人覺得自己的嗓子疼痛難忍,使命地摳著嗓子眼。
“你們,你們究竟給我吃了,什麼,什麼?”又哭又吐的,場麵十分難看。
賴大家的才懶得搭理王夫人。
“都撤吧,咱們還要回去複命。”
賴大家的一甩袖子,就這麼領著一群人,瀟瀟灑灑地離開。
“快,快找太醫!”王夫人扒拉著最近的一個的下人急聲道。
院子裡的下人都被方才那一幕給嚇傻了。
“夫,夫人,請,請太醫得要二老爺遞折子。”
太醫可不是那麼好請的,若不是賈家祖上有功勳,加上老皇帝念舊,才特意給了恩典。
就憑王夫人?
尤其還是現在被休棄了的王夫人,連去宮裡遞折子都不可能。
想請太醫,是做夢!
“要不奴婢還是去請楊府醫吧,楊府醫就在府裡,來得也最快。”
下人看主子那痛苦的模樣,便知道主子肯定是極其難受。
說不得那碗燕窩裡,真的被下了毒。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丫鬟婆子們都亂成了一團,關鍵時刻還是吳興家的站出來。
“夫人,奴婢這就去請楊府醫。”
說罷,吳興家的就要往外去。
然而卻被王夫人叫住了。
“不,不能叫楊府醫,這賈府裡的人全都是一夥的,回王家,現在就會王家。你們把收拾出來的東西都帶上,吳興家的你背我出府。”
那老虔婆都敢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讓人給她灌毒藥了。
作為賈府的府醫,楊大夫當然是跟賈家站在同一條陣線上。
也就說,她即便是找來了楊府醫,也根本無濟於事,甚至有可能,死得更快。
王夫人不想死。她才四十來歲,沒有活夠,也根本舍不得死。
她有那麼多的錢財,還有一雙可愛並前程遠大的兒女。
怎麼舍得死。
“快,快去王家。”王夫人用儘全身的力氣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之後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周興家的連忙張羅著背起了王夫人,領著一眾丫鬟婆子帶著金銀細軟等要緊東西拔腿往外走。
然而卻在垂花門那邊,被守門的婆子攔了下來。
“滾開!我們夫人要回王家,哪個敢攔!”方才對付不過那些強有力的婆子,對付幾個守門的婆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跟隨一起出來的人,哪裡不知道出去才是他們的活路,一個個的猶如猛獸,衝上前就把守門的人給撞到了地上。
然後扛著東西,橫衝直闖,一路闖了出去。
直到出了賈家大門,大家夥才覺得逃出生天。
有那機靈的,老早就備了馬車。
吳興家的本來想把自家主子先送到醫館救治,可想著的夫人先前的命令是回王家,讓王家找太醫。
還是遵循夫人的命令,先回王家來的好。
她記得王家有個從太醫院退下來的太醫,夫人能有他看病,把握也更大些。
當然,讓吳興家的這般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夫人雖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穩,麵上看著也還成。
似乎是沒有性命之憂。
賈家。
“老太太,二夫人的奴才一路橫衝直撞,把二夫人帶走了。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賈母眯著眼睛,享受大丫鬟的腿部按摩。
“還能怎麼辦,天要下雨,娘要家人,她要回娘家,就讓她回唄。”
賴大家的麵色一愣,“可是,這般豈不是與王家結了仇?”
賈母張開眼睛坐了起來。
“所以接下來就要看你們的了。”賈母一道道命令下去。
很快,院子裡的丫鬟婆子們都忙碌了起來。
賈母繼續躺回床上。
“嗯,想跟我鬥。再多活個幾十年吧。”賈母真的想一口氣把王夫人弄死。
然而王家現在勢大,一點小小的懲罰可以,但真要了人家的命。卻不行。
所以打從一開始,賈母便沒有真的要王夫人的命。
隻不過出一口惡氣。
但她也相信,王子騰夫婦並不會如何袒護王夫人。畢竟王夫人做了諸多惡事。
提起這個事情,不由得說她兒子賈政。
賈政來通稟休妻的事情後,她便的知曉了那張認罪書的存在。
賈母很有遠見地把那張認罪書給要了過來。
仔細看過,發現這上麵並沒有對她不利的事情後。
便大手一揮,讓人把這封認罪書送去了王家。
王家跟賈家一樣,是世家大族。
家醜不可外揚。
但凡王家還要臉,就不會把賈家給王氏灌藥的事情宣揚出去。
除非王家不想在京城混了,或者說除非王子騰想告老還鄉,退出京城權利中心。
但可那怎麼可能。
王子騰正值壯年,又官居一品,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怎會容忍王夫人這個可以讓無數人攻擊的汙點存在。
一旦他知道了親妹妹做的那些事情,應該會如她一樣,第一時間恨不得掐死對方。
因此,王家會把這件事情鬨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說,為零。
也是如此,賈母才會這般狠辣出手。
直接給王夫人灌了藥。
而就在王夫人回王家這空蕩。
外頭就傳遍了,賈府二夫人善妒暗地裡弄死了不受賈政尚未出世的孩子,不僅如此她還暗地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而被婆家發現之後,她還死不悔改,想要害死每一個知情的人。
喪心病狂的王氏,連婆母都不想放過,更彆說房中的丫鬟。
不過參天有眼,天道好輪回。
在一次意外中,她不小心喝了自己要毒害彆人的燕窩,然後便中毒昏倒,一病不起。
賈母浸淫後宅一輩子,實在是太知道其中的操作能帶來什麼後果。
這消息一傳出去,那王氏瞬間就成了人人喊打喊殺的落水狗。
往後彆想過什麼金尊玉貴的大小姐生活。
就是她親哥嫂,也絕對容不下她。
因為一旦王子騰夫婦兩攬下了王氏這個大麻煩,那王家的必然岌岌可危。
禦史台那些人,可是長了一副狼牙,聞到了血肉的味道,還不得把王子騰拉下來啃食乾淨?
王子騰就是為了王家的未來,也不可能放過王氏。
就這一點,便夠了。
直接把王氏弄死,豈不是便宜了她。
讓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地活著,那才是真正的報複。
總之這一次,賈家就是無知可憐的受惠者。
哪怕是把王氏掃地出門,亦是大快人心的事。
畢竟隻是把王氏掃地出門而已,若是賈家追究報官告王氏,那王氏可妥妥的一個死字。
一次這些路人聽見了賈母讓人散播出來的消息,紛紛唾罵王夫人心狠手辣,惡毒無比,竟然連婆母都敢謀害。
這樣的人,任誰升不起同情心。
同時,大家夥都覺得賈家太可憐了。賈政是可憐中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