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聽得王熙鳳問起此事,不由得沉默了下。
“怎麼?不能說?”
王熙鳳見林如海表情不太對,立刻追問。
林如海搖了搖頭,“倒不是不能說,隻是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這有什麼不知道怎麼說的,事情是什麼樣子,你就怎麼說。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王熙鳳不明白林如海有什麼好猶豫的,但從林如海晦澀的眼眸中,還是看出了事情並不一般。
瀘水縣那件事情,恐怕還有更深層的問題。
“是不是,那李師爺,也有問題?”王熙鳳試探地問道。
林如海歎了一口氣,“的確如此。夫人,那李師爺確實有問題。而且不是一般的問題。”
“怎麼個有問題法?我猜李師爺既然是章之橋的得力師爺,應該也參與了章之橋的那些事情中。是不是查到他與章之橋一起為非作歹的證據了?”
林如海沒有意外自己夫人一針見血,直接猜到了事情真相。
“夫人果然聰慧過人。”
王熙鳳翻了個白眼,“少給我灌**湯,這邊不是你猶豫難以啟齒的緣由,這裡頭肯定還有道道。”
一起生活好幾年的枕邊人,王熙鳳自認自己對林如海還算有幾分了解。
這絕對不是真正原因。
“確實是有道道,那李師爺你還記得吧,當初沒有聽章之橋的話抓你來著。”
“當然記得,這麼重要的事情,這怎麼可能忘記。你還真以為一孕傻三年呐。”
林如海有些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不是過去了好幾個月,我怕夫人忘記了。”
說到李師爺,林如海終於正色。
“那李師爺說當初我曾經幫了他一個小忙,所以才沒有奉章之橋的命令抓你。可實際上呢?”
王熙鳳覺得林如海這官職賣得也太好了,搞得她隻想跳起來打他。
“快說快說,彆賣關子。”王熙鳳催促。
林如海自然知道自己夫人是個急性子,便趕緊說道,“那李師爺並不是原來的李師爺!”
王熙鳳立刻抓到了重點。
“大人是說,那李師爺已經被人冒名頂替?”但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林如海點頭,肯定了王熙鳳的話。
“是的,當初我的確幫過人,但卻不是後來的李師爺。那李兄早就被現在的李師爺給害了。他害了對方之後,拿著身份文書,一躍成為了新晉的舉人,幾年下來混得風生水起……”
林如海接下來的話,直接刷新了王熙鳳的三觀。
原來還真的有把人害了,然後頂替對方生活的人。
“這也太……”王熙鳳都不知道怎麼驚歎才好。
“那裡李兄家裡人就沒有發現嗎?”
“他家裡從小父母雙亡,靠著族親接濟長大,頂替名字後邊再也沒有回去過。自然也就沒人發現,不過他還算是有良心的,在外為官這些年倒也每年會送一筆銀子回去族中。”
王熙鳳:“……”這樣事情才做得更加完整好不。她可不覺這是對方有良心的表現。
真要一點都不管不顧,天下之大,但無巧不成書,說不得哪天族中人就發現了。
屆時才叫大禍臨頭。
還不如一開始就把人安撫住。
“事情怎麼查出來的?”這陳年往事,怕是輕易不能查到。
所以王熙鳳還挺好奇究竟怎麼查出來的。
“起先是山匪裡頭有人指認李師爺曾經跟他們勾結,後來有人攀咬的時候,把這件事情扯了出來。那人正好是當年李師爺縣上之人,且見過幾回。”
王熙鳳:“……”好家夥,原來山匪裡頭還藏著一個李師爺的“老鄉”。
也幸虧藏著一個,否則還真有可能讓李師爺逃脫了法律的製裁。
“那人已經抓了吧?”王熙鳳問出了最為關心的話。
“已經抓了,隻待來年秋後問斬。”
“那便好,善惡到頭終有報。”
其他的,王熙鳳也就不關心了。左右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
也用不著她操心。
她現如今隻關心自己的小家,以及肚子裡的孩子。
再不濟,就是多看看賈家的笑話。
便能多吃一碗飯。
王熙鳳一直有派人盯著王夫人,畢竟王夫人素有前科,她那天又惹了對方發怒,怕是心裡想著怎麼弄死她出氣。
她不得不防。
於是就發現王夫人買通了身邊伺候的婆子,讓婆子跑腿去尋了賈寶玉相見。
這本來也沒什麼,當娘的想見兒子,完全沒有問題。
因著兩個人關起門來說話,是以沒人知道屋中母子兩個究竟談了什麼。
不過沒過幾天,賈寶玉他爹賈政原本說好的親事黃了。
兩家還鬨得很是不愉快。
按理來說,能把閨女嫁給賈政這幾乎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的,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家。
哪怕是這裡頭有些問題,也會按著自家閨女嫁過去。
然而,這婚事硬生生地吹了。
雖然吹了的原因,沒有傳出來,但王熙鳳就是可以確定,一定王夫人讓賈寶玉做了什麼,才會如此。
而事情也正如王熙鳳猜測的那般,的確是賈寶玉做了什麼,這婚事才不成的。
對於賈寶玉來說,頭頂的老子已經夠難了,再來一個繼母,以後的日子怕是更加不好過。
因此,親娘循循善誘了一番之後,賈寶玉便應下了母親的指派。
並完成得十分完美。
至少,等婚事解除了,他爹都沒有發現,是他在其中搞鬼。
這讓賈寶玉非常自得,心說父親總是揍他,但現在還不是被他拆台。
心情愉快的賈寶玉跟丫環小廝們玩兒得那是更加勤快。
好幾次險些被他父親發現。
賈寶玉這邊開心著,賈璉那邊就更開心了。
他早已經把當初可人貼心的平兒扶了正。
然而,時間一久,做了正室的平兒自持身份,卻不願意再乾以前賤妾,不通房的活計。
不如說,跟姐妹們一起伺候賈璉。
再加上管著府中一眾事情,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到處說人不容易,應該如何如何。
平兒可是個丫頭出身,雖說扶正的時候府上眾人都給送了些東西當嫁妝。
當丫環婆子們送的,哪有什麼好東西。
稍微好點兒的,也早幾個老爺老太太送的好點兒,好歹還能換幾個錢。
其他所有加起來,也不過十來兩銀子罷了。
好不容易湊了些嫁妝,但賈璉可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
府上發放的那點月例銀子,沒幾日就能花用得乾乾淨淨。
他不僅花光了他自己的,還把平兒那份也拿走花銷。
可即便是如此,也隻是杯水車薪。
要知道當初王熙鳳為了支撐門麵,還當了些嫁妝填補,可平兒又能拿出什麼值錢的東西。
早年鳳姐兒賞賜的那些,早就換成錢被賈璉給拿走了。
不,應該說是賈璉直接拿了平兒的梳妝盒,拿到當鋪換錢去了。
平兒沒辦法,隻能走上了邢夫人的路子,變得極為摳門,時常克扣院子裡眾人的月例銀子。
如此一來,弄得院子裡的人怨聲載道,平兒算是失了人心。
其他幾個妾室一看如此,險些笑開了花。
平兒一個伺候主子的丫頭都能被扶正,她們比平兒的出身還好上許多,憑什麼她們就不能扶正?
總之,妻妾之間每日裡爭這個爭那個,鬥得跟烏雞眼似的。
鬨得雞飛狗跳,院子裡是一團亂。
本來有了身孕的平兒,被情緒激動的妾室推了一把,直接摔了一跤,然後小產。
現如今還病懨懨地躺在床上養著,麵色慘白得很。
賈璉一見妻妾不省心,累覺不愛。
根本不顧小產的平兒是否需要安慰關愛,竟日日出門風流快活。
到後來甚至好幾日都不會回府,隻偶爾回來一趟。
平兒也病得愈發嚴重。
賈璉見不得平兒那幽怨的神色,仿佛他是個負心漢似的。
總之也越來越不愛往平兒的院子裡來。
更甚至後悔當初不應該把平兒抬成正式,而是應該再娶個名門閨女來。
好歹名門閨女有一筆不菲的嫁妝,哪像平兒,一整個梳妝匣的東西,也不過一二百兩銀子。
實在是窮酸得很。
反正現在賈璉在外頭有了相好,這幾天一直忙活娶親的事情。
是的,他已經應了那女子,是娶,而不是納。
一旦家中的正室沒了,就把人接回府上當正頭奶奶。
緊接著又是買房買丫頭給心愛的女子置辦嫁妝,前後花了好幾百兩銀子。
錢財麼,是他撈了偏門得來的。花起來是一點兒都不心疼,反而出手大方得緊。
那女子一看,便滿臉嬌羞地應下了婚事。
也就是說,現在賈璉不回家,那是因為在外頭安了一個家。
樂不思蜀,快活不已,哪裡還記得家中的平兒與一應妻妾。
沒過多久,王熙鳳便從嬸嬸那裡得了這個消息。
王熙鳳不由得感歎,賈璉這個膽大包天的,國孝家孝期間,竟然也敢頂風作案,偷娶妻室。
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韓夫人也對賈璉唾棄不已。
“我曾經聽過一句話,說是這寧榮二府,怕是隻有門口的大獅子才是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