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這句話讓張天明喉嚨梗塞,他有些難受,可是不想在喻奶奶麵前表現出來。
所以下午回家給喻奶奶拿換洗衣服的時候,無意間看到茶幾正中央擺放著那張春節拍的合照,相框是精致的胡桃原木,照片上喻奶奶被他們包圍在中間,笑得眉眼彎成一條月牙形,嘴邊的弧度都是他熟悉的角度,是喻奶奶開懷歡喜的標誌。
張天明拿著照片,有些乏力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喻奶奶幸福慈祥的笑容眼眶泛起一絲絲酸澀。
這輩子改變的事情太多,現在他隻有最後一件想改變的事——
延長喻奶奶的壽命。
如果這個世界還存在奇跡,那就讓奇跡顯現吧。
新聞不是都在播報人類的壽命在逐年延長嗎,南方有百歲長壽村,北方九十歲以上的老人也不計其數,而今年隻有78歲的喻奶奶,為什麼不能再延長十年的壽命?
上輩子是因為沒有及時就醫才會導致那樣的結果,這輩子早早的接受治療,會不會情況就能有所不同?
張天明越是這樣想,越是感到內心壓抑。
但也更加確定一件事,錢不是阻礙老人病情的一道坎兒,這件事他不能聽喻奶奶的,相反,他還要勸導喻奶奶配合治療。
傍晚,張天明在外麵打包了兩份小米粥,趕去病房的時候粥還是冒著熱氣兒的。
喻奶奶看到他就忍不住嘴邊含笑,見他也吃的這麼寡淡,有些心疼道:“你怎麼也跟著奶奶喝粥?應該吃點有營養的才行。”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還在惦記著自己的吃喝,張天明無奈一笑:“奶奶,你要多關心關心自己,我已經成年了,能照顧好自己。”
喻奶奶喝著嘴邊的粥搖頭道:“在奶奶眼裡啊,你始終是小孩子。”
張天明笑笑沒有說話,看著喻奶奶把一碗粥都吃乾淨後,他才收拾起碗筷,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用濕紙巾給喻奶奶擦手。
“奶奶,有件事想和你說。”
喻奶奶見他一直低著頭,笑著問道:“什麼事?”
張天明斂下笑意:“我想休學。”
喻奶奶一愣,眉頭頓時皺起:“天明,不能胡鬨,好端端的乾嘛休學?”
“休學……我就有時間陪著您,照顧您了。”
喻奶奶聽了卻少見的在張天明麵前動了怒氣,她板著臉,故意抬起手不讓張天明碰,然後像個老小孩一樣轉頭負氣道:“奶奶不同意,我沒有半身不遂到需要你在身邊時刻照顧,休學這件事想都不要想,奶奶堅決不同意。”
張天明仿佛料到這番話一般,他抬起頭笑道:“好,我不休學,那奶奶也退一步,咱們繼續吃之前的藥,好好配合醫生治療好不好?”
聽到這句話,喻奶奶才反應過來她這是被張天明套路了。
老人臉色一時沒有板住,嘴邊泄出一絲笑意,無可奈何道:“那也不行,你還在讀書,畢業後要娶妻生子,這些都是處處用錢的地方,奶奶要做好長遠的打算,不能都把錢花在醫院裡,萬一以後你連結婚彩禮的錢都沒有怎麼辦?奶奶的存款呀,都是給你留著的。”
張天明低下頭,重新握住喻奶奶那雙布滿褶皺細紋的手,然後試圖用濕巾將它們一點點抹平。
“我可以不結婚,也不生孩子。”
“你這孩子,又胡說。”喻奶奶皺著眉,出聲勸說道:“不結婚生子,以後老了沒人照顧你,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多可憐,放在過去還要被村子裡的人說成是老光棍。我們天明讀的名牌大學,畢業有大好前程,長得又好看,奶奶都盼著看到你結婚的那天。”
張天明也不反駁,喻奶奶說了什麼他都笑著點頭應下:“好,我以後結婚,奶奶也要參加我的婚禮,所以現在把身體養好,咱們堅持吃藥,醫生說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擔心花錢,奶奶你答應我,行嗎?”
繞來繞去,又繞到這個話題。
喻奶奶見怎麼也說不通躲不過,隻能歎口氣:“你去哪想辦法?”
張天明也不解釋,隻是輕輕晃著喻奶奶的手:“奶奶,你就答應我吧,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而且隻有你身體健康,我才能徹底的沒有負擔不是嗎?以後不管是我的畢業典禮還是婚禮,我都希望奶奶來參加。”
麵對張天明的軟磨硬泡,喻奶奶也有些招架不住,更何況他說得好似句句在理,讓人難以反駁。
“我們天明長大嘍,懂得勸導我這個老太太了。”
喻奶奶一聲唏噓,思考了許久,才鬆了口:“哎,好,奶奶答應你,奶奶的存款……你就拿去交藥費吧,等你結婚的時候,奶奶再把房過到你的名下,咱們也不算掏不出彩禮錢了,奶奶就是傾家蕩產啊也得讓我們天明往後體體麵麵的。”
張天明聽到這句話笑了一下,心口卻莫名的酸疼,他用力點頭。
“好,都聽奶奶的。”
有了喻奶奶的承諾,張天明徹底放下心來,老人肯配合治療就是好事。
而喻奶奶的十萬存款,張天明當天晚上就取出兩萬,分彆轉到高傾他們三個的賬戶裡,把之前欠的錢還了回去,剩下的錢也足夠付一段時間的藥費。
之前張天明不願意動用喻奶奶半輩子攢下的積蓄,可如今看著老人躺在病床上,錢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麼,隻要喻奶奶什麼病都沒有,以後自己賺的錢一分不留都可以給她,又哪止這十萬。
晚上八點鐘,喻奶奶吃過藥早早的躺下休息,張天明幫她掖好被角,坐在旁邊靜靜陪伴著。
窗外的月色朦朧,照映在昏暗的病房裡平添一抹暖意。
看著喻奶奶沉靜安穩的睡顏,張天明把手放在被子上,像奶奶小時候哄他一樣輕輕拍撫著,跟隨著老人清淺的呼吸,有節奏的一下又一下。
直到口袋裡手機的震動音打破病房的靜默,張天明才回過神來,起身迅速走到病房外,關好房門後才接起電話。
“喂。”
“你在哪?”
高傾低沉的聲音從聽筒內傳來。
張天明靠在病房外的走廊,望著頭頂微微刺目的白熾燈。
“我在t市市區醫院。”
電話裡沉默一瞬,高傾問道:“喻奶奶怎麼了?”
見他這麼快就猜到重點,張天明也把今天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本以為和高傾簡單說說心裡能好受一點,但是說完後竟然心口更加堵得慌,喉嚨也像是被人扼住一般,這一天跌宕起伏的心緒也始終無法平靜。
“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