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蠅蟲圍繞的馬糞桶邊緣沾滿了粘稠的不明非牛頓液體。
太宰治知道,但凡現在露出一丁點嫌棄的態度,都必然會傷害到宗三左文字脆弱敏感的心靈。
宗三左文字在很努力地向他示好,營造出一個親近審神者、積極向上的形象,隻是他忘了卸去肩上的重擔。其實就算是放下糞桶,衣服上沾染的馬糞味道一時間還是散不去的。
而且不管怎麼說,宗三左文字在臭烘烘的馬廄裡把馬糞掃成一堆,親手鏟到木桶裡,再辛苦地、堅韌地把裝滿馬糞的糞桶從遠處挑來,也是克服了重重困難的。
從情感上來說,他為了讓本丸裡的大家吃到香噴噴白花花的新鮮米飯做出了如此大的犧牲,自己為什麼不能忍受一下呢?
從理智上來說,作為一個合格的上司,更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把宗三左文字推開,這會寒了員工的心,更會打擊其他人的工作熱情。
短短幾秒鐘,太宰治腦海中思緒不斷,不說他是一個自殺都要保持清爽明朗的輕度潔癖患者,就是一般人都沒有辦法忍受馬糞的肮臟和惡臭吧?
潔癖與良心交鋒,隻一擊就把良心擊得潰敗衰退。
無論如何,他真的不能忍受馬糞!
他,莫得良心。
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前任黑手黨乾部。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來源於森首領的教導,如果有什麼不滿就去港口黑手黨找森歐外複仇吧!
反正森首領仇家眾多,也不差這一個不是嗎?
“等等!你如果再靠近我就從這裡跳下去。”太宰治從草席上跳起來,退後了幾步,與粉發打刀保持一定的距離並伸手做出阻止宗三左文字繼續前進的手勢。
水稻是種在半山腰的梯田上的,這高度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摔下去不是半殘至少也會斷條胳膊腿。
宗三左文字停在原地,對於突然變得一驚一乍的審神者,他腦海中回憶起江雪左文字的警告,審神者若是做出出乎意料的舉動,那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他想到了新的自殺方法。
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完全搞不明白狀況的江雪左文字輕歎一聲,雙手捧著自家幺弟送的藍雪花放在胸口,開始碎碎念:“主殿,這世間百態美麗多姿,切莫辜負了美好的世界……”
小夜左文字一臉懵逼,這還是我哥嗎?這是從哪條世界線跑出來的妖孽在胡言亂語?如果殺了他,江雪哥哥能恢複出廠設置嗎?
“閉嘴!!!”
兩個相距十數米的青年異口同聲打斷了江雪左文字,並同時緊張兮兮地盯著對方。
“主人,我們有話好好說,不要輕舉妄動。”宗三左文字試圖靠近太宰治,以阻止他自殺的行為。
“宗三,我們有話好好說,不要輕舉妄動。”太宰治繼續後退,再退半步也許就會失足掉下梯田。
宗三左文字不得不停下腳步,他沒把握在這種距離拉住太宰治,“您說。”
“好的,我先來說,我希望你接下來能夠保持冷靜。”太宰治說著頓了頓,“雖然這麼說有點傷人,可是可以請你離我遠一點嗎?”
宗三左文字:“啊?!”
“就是那個……”太宰治掩住口鼻,“馬糞的味道真的是很臭的誒,我現在完全沒有和你殉情的欲望了。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又臭又油膩,還是溫婉可人的小姐姐可愛。”
被德川家世代珍藏供奉、幾經易主的傾國之刃,被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親自銘文的獲取天下之刀,因美麗妖冶外表被審神者們稱為“宗三美人兒”的宗三左文字,竟然被審神者嫌棄了。
而他嫌棄的原因不是因為他不討好的性格,不是因為他實戰經驗不夠,更不是因為他不夠稀有,隻是因為他太臭了。
我?臭烘烘的?宗三左文字呆滯了兩秒鐘,然後像是遭受了不可言喻的打擊一般不停地顫抖。
恍惚間,他聽見審神者說:“我現在有點不想死了,死後屍體會腐爛變質,蒼蠅細菌在我的屍體內滋生繁殖,我會變得比宗三肩上挑的馬糞還醜,這簡直比死還可怕。”
怎麼辦?好氣哦!可是還要保持微笑。
不管怎麼說,陰差陽錯之間,他成功地阻止了審神者大人的自殺。
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不生氣不生氣,就像江雪哥說的那樣,世界如此美好,我不能暴躁。
烈日炎炎,午後的陽光無情地炙烤著大地,糞水發酵,即使用布條包住的口鼻宗三左文字依然感覺臭氣往鼻腔裡鑽。
宗三左文字搖搖欲墜,把馬糞桶放到一邊,扯出了一個牽強到不能再牽強的微笑,“好的,我退後,主人您快下來。”
在看到太宰治終於脫離危險之後,宗三左文字如折翼的蝴蝶般隨風搖曳,軟軟地倒下。
這一會兒的功夫比被那個魔王刻銘文還難以忍受,比常年如籠中鳥般困於神廟還累。
刃生太過艱難,我想跳刀解池了卻餘生。
在即將倒下之際,宗三左文字的後背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托住。“還好,趕上了。”他聽見審神者輕快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他耳畔低吟,“我可是克服了極大的心裡困難才扶住你的哦!所以,千萬要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