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在很早之前就思考過神是什麼樣的存在了, 但考慮了半晌他隻覺得可悲, 因為神不能自殺。
神在注視著這片地獄時會想什麼呢?在救助人的時候會想什麼呢?在被埋怨的時候會想什麼呢?
太宰治隻是想了片刻後就選擇了放棄, 他沒有見過神,也不信仰神。
所以沒必要、沒必要思考這種無形的東西。
比起這個他更關注能不能在黑暗裡打撈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暴力、死亡、本能、**,他說不定能在黑手黨統統擺放與明麵上的東西裡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 多年之後他依舊記得那一天。
哪怕忘記了確切的時間, 但太宰治還記得掛滿了雲彩用綺麗顏色渲染它的天空。
“織田作你家的小崽子呢?”他坐在織田作之助旁邊,趴在桌上問道。
泰戈爾是織田作之助新收養的孩子, 看起來也不大, 最多十四五歲,雖然年紀很小, 但那張牙舞爪的模樣看起來卻氣勢驚人。
就像現在一樣。
“噗呲,哈哈哈哈哈——織田作你看他的樣子!”他看著另一張桌子角落裡氣呼呼的少年忍不住笑了出來。
明明很生氣吧, 卻會故意躲著他走,真是的,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說是害怕卻又多了份理解, 可若說是忌憚又少了一份恐懼。
太宰治真是不明白泰戈爾的想法,但也不會去妨礙泰戈爾,畢竟當初泰戈爾對他說的那些話他還記得呢。
他的同類拒絕了他,他依舊記得這件事情。
被刺痛了的膽小鬼默認了兩個人的關係到此為止,除了偶爾的惡作劇外也不打算做什麼,但他沒想到曾經的同類送給了他一個大禮。
一個明明是善意卻又充滿惡意的禮物。
雨果。
那是一個由善、孤獨、不確定和神性組成的怪物。
在那一天試圖尋找生命意義的時候, 雨果將他從河裡拉了上去, 誇讚他是個好孩子。
之後呢?
他心血來潮的把人帶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裡, 兩個人莫名其妙成為了朋友。
雨果會在孤獨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會笑著安慰他,就像黑夜中的一盞燈一樣,並不熾熱卻很讓人安心。
“太宰,我覺得今天的天空非常美麗呢。”雨果這樣問道,“下次要不要一起來看。”
“好啊。”太宰治笑著答應道。
看來明天不能嘗試新的自/殺方式了,畢竟答應了要一起看天空呢。
雨果大半的時候聽不懂太宰治說的話,關於死亡的、關於希翼的、關於痛苦的,乃至他自暴自棄的自我厭惡,雨果通通不懂。
但太宰治知道因為他不想雨果明白,所以雨果就不明白,這份理解和尊重讓太宰治忍不住留戀,最後徹底的停留下來。
雨果不是聽不懂太宰治的話,隻是他害怕雨果明白而已。
萬一哪天雨果明白了他話語中的含義會不會厭惡了他直接離去?
他這麼想著,覺得自己過於矯情了,卻又忍不住希翼,簡直矛盾到了極點。
太宰治始終覺得沒有哪個人完完全全的了解自己,看過他的劣根性、陰暗麵,還有他埋藏在表麵下痛苦的歇斯底裡,但奇異的,他看到雨果的時候卻會感覺到安心。
就彷若病入膏肓的病人遇到了屬於自己的良藥一樣。
很多時候雨果隻是安靜的聽著,看著太宰治。
眼睛透亮而平和,就像半點沒有受到太宰治的陰暗影響一樣。
啊啊啊,這種眼神就像是神明注視著信徒一樣,包容又平和,看透了所有的事物卻又會接納所有的陰暗。
有的時候太宰治都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難過。
有一個能接納他全部的存在是多麼的神奇啊,可是、可是他為什麼又那麼難過呢?
太宰治用手按住了自己跳動的心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不然為什麼他會在雨果的視線下唐突的哭出來呢?
果然是壞掉了吧。
這麼想著,他告彆了雨果逃似的離開了。
之後被稱為龍頭戰爭的戰爭——不,或者應該說殺戮開始了。
在這短短的三個月內,他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雨果的視線下痛苦不堪。
因為那個人根本就不愛自己。
不愛自己的人如何愛彆人呢?
所以他看到的雨果都是假象嗎?
不,不是吧,雨果分明是注視著他的啊。
太宰治看著在戰場上活躍著、不顧一切拯救彆人生命的少年時沉默了下來。
“太宰大人,我們要出手嗎?”
“你是傻子吧,我們打得過對方嗎?”太宰治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道身影,輕聲問道,“超越者有那麼容易被擊破嗎?”
是啊,雨果根本不可能死在戰場上,所以為什麼他更難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