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賢笑了下,“二晚就是大氣。”
“你叫個人來開回去吧,喝那麼多酒,撞死了那我們可要倒黴。”
趙賢嘴角的笑一收,“不是我說你,就這一點,你可比二姐差多了。”
林晚雲無聲翻了個白眼兒。
她要有二姐那個好脾氣,那個好手藝,那當真是仙女下凡了,隻怕宋九堯想給她洗腳都不配。
從夜市出來,兩人沿著小巷子往家的方向走。
冬夜的風從小巷穿過,刮過裸露在外的皮膚,凜冽如刀,昏黃的巷尾燈下,地上一長一短兩個影子,慢慢悠悠往前遊走。
林晚雲頭有些暈,鼻子被風吹得微微泛酸,呼吸間,白氣在嘴鼻外蒸騰。
“宋九堯,你們說的那個姓劉的,他是誰啊?”
“姓劉的……”宋九堯轉過頭來,燈光罩在他腦後,他一張臉都沒在陰影裡,“劉川屏,他是我家仇人。”
林晚雲定了定神,突然一個哆嗦,雞皮疙瘩從兩臂翻滾而出。
姓劉的,就是那個被宋九堯打得半死的人麼?
“他,他是水利局的人嗎,咱爸那麼老實,為什麼跟他有過節啊?”
宋九堯稍稍轉眸,半闔著眼睫,看著樹下冰凍的積水坑,“當初,他是水利局皇親國戚,局長親外甥,高中畢業就進了水利局,後來被我爸撞見了一樁壞事,他怕我爸揭發他,誣告我爸造水渠的時候拿假發'票吞公家錢,我爸才被抓了。”
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問:“咱爸撞見什麼壞事?”
宋九堯下頜微微一動,“不過是男女那些事,是勾搭還是奸'淫,我那時候還小,他們沒跟我說。”
林晚雲隻覺得更冷了,忍不住把棉大衣帽子給抓緊了,不漏一絲縫兒,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他,“你那麼小,怎麼還敢打他呢?”
宋九堯嗤一聲,“打他是很多年以後了,當時我媽不好,家裡一窮二白,給我爸發了電報,我爸沒信兒,我大姐二姐去局裡,想拿些我爸的工資錢,被這個姓劉的給堵了,他說瞧上我二姐了,隻要我二姐跟了他,他給我媽辦後事。”
林晚雲有些失神,那些事兒大概不算很久遠,她卻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當時他三十,本來有個老婆,後來被打跑了。”他下顎線努動兩下,嘴裡呼出一口白氣,“我二姐那年才二十,我沒打死他,是因為趙賢正好出門放水,碰上了,死活把我抱走。”
林晚雲眼睛眨巴兩下。
她想,以後不縫趙賢那張臭嘴了,誰叫他是宋家的大恩人呢。
二姐真是命運多舛,弟弟為了她差點兒打死人,她跪著求那姓劉的,宋九堯才逃過一劫,最後嫁人,老公又沒了,她辛辛苦苦帶著倆孩子,相親還讓人嫌棄。
她咬了咬牙,鄭重其事的,“宋九堯,等我見了這個姓劉的,我一定打他一頓!”
宋九堯定了片刻,幾個氣聲從鼻腔裡出來,“他現在還沒到四十,正是壯年,你打不過他。”
林晚雲梗著脖子,“我現在打不過,以後總打得過,他快四十了,再過三四十年,總該老了吧,反正我們比他年輕,到時候我能天天去給他找茬。”
宋九堯嘴角動了兩下。
“我去丟他的拐棍,踢他的輪椅,拿他的拐棍打他腦袋,”她咬著牙,手腳並用,踢打空氣,一副要滅掉那姓劉的樣子,“我天天罵他,壞老頭,你也有今天!”
宋九堯手穿越那個大帽子,大掌壓上她的發頂,揉了一把,歪個腦袋,眯著眼瞧她,“林二晚,你喝多了。”
那麼冷的天氣,他的手心卻是熱的,林晚雲頭發被揉亂了,額發掃撓眼尾,有些發癢。
“我沒有喝多,我腦子清醒得很……”
宋九堯把手拿出來,手臂一摟,又給她鎖了喉,貼著她的帽子,說:“那你出來做什麼了?”
林晚雲被迫往前走,腦子有些混沌,“不是你讓我出來吃排骨年糕麼?”
他咽一下喉,沉著嗓道:“你不是說,跟我出來談戀愛的?”
巷尾的燈越來越遠,前頭沒有路燈,林晚雲腦袋暈暈乎乎,腳下浮浮沉沉,蓋著帽子,耳朵還有些重聽,好似聽見冰碴吱吱喳喳響。
迷迷糊糊間,她任由心性,問出一個埋在心底的疑惑,“宋九堯,我們結婚那天,我先睡著了,你做什麼去了?”
“除了睡覺,我能做什麼去。”
她吸吸鼻子,“那你乾嘛不和我洞房啊?”
宋九堯腳下一頓,胸腔鼓動兩下,又鼓動兩下,“從你家把你接出來的時候,拜祭了你爸,說要好好照顧你,你沒睡著的時候,哭著說想你爸,要是把你弄醒了,我怕你爸會怪罪我。”
林晚雲拉開帽沿,抬起眼簾看著他,“我不信。”
宋九堯停下腳步,鬆開了她,“怎麼不信?”
她哼哼道:“你說說,這個世上哪有修行的黃鼠狼。”
宋九堯卷著嘴看她。
林晚雲指頭摁在他腰腹處,跟鑽頭一般轉了轉,“黃鼠狼要出家,哪個廟敢收呀?”
他繃著笑,指節在鼻端下搓搓,“既然是洞房花燭夜,當然不能迷糊著來,那有什麼意思,我還是喜歡,讓大鵝清醒的時候,啄我。”
林晚雲頭抵在他胸口,笑啊笑,笑啊笑,她也不知道笑什麼,就是可樂可樂了,樂得她背後都冒熱氣了。
大概是著了涼,這一回上床,林晚雲鼻子有些呼吸不暢。
“宋九堯,我好像感冒了,好累啊……”
宋九堯沒有停下來,“出汗就好了。”
林晚雲迷迷糊糊之中,又擰了他一把。
果然,黃鼠狼就不是修行的。
第二天醒來,她鼻子堵了,說話一股濃重鼻音,完完全全就是感冒的症狀。
宋九堯從衛生院給她拿了一大包藥回來,還煲了一鍋雞湯給她驅寒。
林晚雲躺在床上,看他那一手心的藥,頭皮有些發麻,拿手擋著他,“感冒不用吃藥的,反正吃不吃,都是一個星期能好。”
這是什麼衛生院,病人還沒去呢,就敢開那麼多藥回來,好像她得的不是感冒,而是什麼重症一般。
這一頓一手心藥,隻怕副作用要大過藥效了。
宋九堯:“吃吧,你睡不好,我也不能睡好。”
“……我不喝,你睡不好可以去歌舞廳睡。”
這個睡可謂意味深遠,男人就是這麼自私,隻顧自己爽,生病了也不放過她。
宋九堯無波無瀾,“我跟你說過,結了婚,沒有我睡這你睡那的道理,不知道的,還以為宋家兒媳婦跑了。”
林晚雲聽多了他這些車軲轆話,故意大聲擤鼻涕。
“你看看,眼淚都出來了。”
她沒好氣說:“你媳婦跑了,我替你哭呢!”
宋九堯壓了壓嘴,“吃吧,吃下去睡一覺就好了。”
“睡一覺就好了,你開那麼多做什麼?”
宋九堯嘶地抽氣,把那碗雞湯放下,“生病了,彆那麼多話。”
“黃鼠狼熬雞湯,你就是想毒死我。”
作者有話要說:宋九堯:來啊,把這破嘴大鵝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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