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她心裡極度慌亂,不知所措,立於懸崖邊緣,被呼嘯而過的風和麵前深不見底的危險嚇得心驚膽戰,渾身發抖。
賈立陽不在乎喬娟是否知道這件事,也認為喬娟稍微發一點脾氣是合理的,在喬娟剛發作的一小段時間裡,賈立陽還能耐心哄喬娟,像往常那樣用巨大的好處收買她:“是不是不滿意我給那女人的獎勵?你是我的太太,你吃什麼醋?如果看上了哪座可出售的小島,直接跟我說就行,我給你買。”
放到平時,喬娟會欣喜若狂。
而現在,喬娟是氣得發狂。長久以來她都誤會了,天大的誤會,她以為賈立陽和她之間的相處是基於彼此的情感,基於他們足夠相愛,兩人的婚姻裡的確會有一部分利益的摻雜,可並不改變關係是感情的延續的本質。
不料她以外的人都沒有這麼想,就連和她最親近的賈立陽也沒有這麼想。
他隻是在用利益將她踩到腳底下而已。
喬娟的脾氣毫無止息的跡象,從路上一直發到老宅,從車裡一直發到家裡,賈立陽的耐心告急,他根本就沒有向誰低頭認錯的習慣。
賈立陽用同樣的聲量朝喬娟吼回去,讓喬娟不要瘋到失了分寸。喬娟不可置信地看著賈立陽,終是忍不住示弱,眼淚簌簌落下,一臉可憐巴巴的深重哀傷。
賈立陽不僅沒有安慰喬娟,反而用威脅的口吻說:“你再這麼發瘋,就回你自己的家待一段時間冷靜冷靜,彆在這裡礙我的眼。”
喬娟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氣勢頓時弱下來。
她的家,她哪裡還有家,比她自己更在乎她和賈立陽的婚姻的,是那些與她有血緣關係的所謂家人。
見喬娟退縮了,賈立陽便乘勢前進,一派傲慢地說:“這難道是我的錯嗎?明明是你的問題。我這麼做隻是為了證明生不出兒子不是我的問題而已。何況,彆人有的東西,我必定也會有,你給不了,我去讓彆人給,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話一聽就是借口,用來哄騙三歲小孩的借口。
可喬娟不知道怎麼反駁。
喬娟低下頭,輕輕歎了一口氣,向賈立陽認錯:“對不起,我今晚喝了不少酒,有點醉了,情緒不穩定,我不該向你發脾氣。我們是夫妻,出了任何事都該一起麵對。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你希望我怎麼處理?”
賈立陽哂笑一聲,坐到喬娟身旁,拍拍喬娟緊緊攥著禮服的手,說:“你彆管,我會處理好的,你好好待在家裡彆給我添亂就行。”
在這個撕破臉皮爭吵的夜晚,喬娟終於明白——賈立陽不愛她了。
她愛賈立陽,賈立陽也曾經愛過她,她是因為確定了他們是相愛的,才決定步入婚姻。
可惜愛可以是她世界裡的大部分,卻不能成為賈立陽世界裡的小部分。賈立陽的世界太大,太繁華,太多變,太精彩,不可能將目光固定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況且無論多愛,結婚之後,或者說奔著結婚而去的關係,總歸是對另一半有所要求的,要求她生兒育女,要求她相夫教子,要求她打理家務服侍公婆,要求她賢良淑德貌美如花,要求她當解語花繞指柔,要求她堅忍不拔獨當一麵解決生活的所有難題,要求她除去一切後顧之憂,要求她踏實過日子,亦即是心無旁騖地為家庭的完滿和美做貢獻,不要去考慮個人榮辱。
婚姻不是以愛為基礎,是以需求為基礎。
她因為虛妄的愛就進入賈家這個龍潭虎穴,是大錯特錯。
而賈立陽選擇娶她,大概隻因為她一無所有,沒有底氣養成尖銳脾氣,沒有條件養出嬌貴習慣,沒有空間和學識培養眼界和胸懷,所以比較容易掌控。
她是一個很適合養在家裡當寵物的對象,她始終以低人一等的姿態接受著賈立陽送給她的一切,哪怕是偶爾仰頭朝賈立陽叫喚幾聲,賈立陽隨手給她塞一塊小餅,她就可以恢複安靜乖巧,太好對付,以至於顯得十分低賤。
賈立陽愛她的時候,她能夠當闊太太,賈立陽不愛她的時候,那麼她就應該夾著尾巴過日子,在人前當好賈太太,在人後當好一隻溫順寵物。
賈立陽年輕時自視甚高,對自己在生意場中的手段深信無比,不願意像彆的家族年輕一代那樣借助太太娘家的幫助,他想向所有人證明他靠自己一個人就能管理好賈家的龐大事業,靠自己就能為賈家建立起更多、更堅實的合作關係。
是後來他年紀漸長,看著兩個兒子慢慢長大而他自己的精力又不太能跟上,他才有了要和彆的家族聯姻的想法,才會為家裡的孩子挑選門當戶對的兒媳婦。
賈立陽娶一個沒錢的女生為太太,這個女生傻乎乎地以為自己擁有了一段屬於她的神話,不曾想這其實是一把金銀打造的枷鎖,將她死死地捆綁在一個陌生的家族裡,將她變成一個頗多用處的物件,隻是不拿她當人看。
但她不能掙脫開,她需要賈立陽,需要賈家的財富,她的父母要用賈家的錢養老,她的弟弟和親戚的孩子都要在賈家的公司裡謀職,她的娘家已經成為依附賈家這棵大樹而生的藤蔓,離了賈家,她和她的娘家就什麼都不是了。
喬家是再普通不過的家庭,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沒有能力,遵紀守法,老老實實,一看就是在近幾十年都無法憑借家中成員本身的前進而擺脫平庸的,必須依靠比他們強大得多的力量,才有可能在競爭激烈且格局相對固定的世間出人頭地。
出人頭地,這個代代相傳的、流傳了數千年的酷刑,平等地落在每一個人頭上,左右著每一個人的選擇,影響並鍛造了每一個人的一生。
在她嫁給賈立陽之後,她就成了喬家的背景和人脈,喬家的以後,她自己的以後,都要通過她的婚姻來實現。
她已經過慣了富人的生活,回不到平民的世界裡,為此,她可以忘記過去十多年接受過的教育,可以丟掉她的尊嚴,甚至可以踐踏她的愛。
她很愛賈立陽,她怎麼可能不愛他,他是童話故事裡浪漫英俊的王子,是神話故事裡高大華貴的神祇,是她生活中唯一耀眼的光亮,她遇見了他,就是遇見了世間萬物。
但她沒有能力維持一段不對等的愛,她並不強大,也沒有奉獻的興趣,沒有樂於犧牲的偉大情操,在意識到賈立陽不再愛她之後,她的愛意也失落了,逐漸被消磨掉了。
從前她知道不那麼富裕的夫妻之間的感情會被柴米油鹽消磨,現在她知道了,富人家庭裡的夫妻一樣沒辦法長長久久地相愛,步向未來的生活中的一切難題和誘惑,都會消磨愛意。
愛人和被愛是一門高深學問,沒幾個人能掌握。
在生活中追尋以愛建立的關係,太難太難,幾乎是不可實現的。
是從前的她太過天真了。
賈立陽太過自信,以為自己能夠掌控身邊所有,其實不然,就連靠著他生活的人他也掌控不了。
某天,一位替賈立陽生育了孩子的情婦無視賈立陽的禁令,直接到賈家老宅裡來,同喬娟攤牌,說想讓孩子認祖歸宗。
麵對這位氣勢挺強的豔麗女性,並且是為賈立陽生了兒子的女性,喬娟有點發怵,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且她覺得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位女性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