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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接到報案很快派人來到登芳閣,為首的是身穿綠色官服的典史,名叫萬濟寬,帶著五六個快班的衙役。
兩個衙役將登芳閣大門把住,任何人不得出入,另有一個去堵了後門。還有兩個將在店裡過夜的客人一個個揪起來歸攏了扣在一間房裡,小倌們另關一邊。
風月場所都是夜裡忙白天睡,一大早被揪起來,一個個都睡眼惺忪抱怨著。有那稍微清醒些的,知道是出了官司,皺著眉說晦氣。
小倌哭嫖客罵,衙役粗聲粗氣嗬斥,登芳閣清早從沒這麼熱鬨過。
閒雜人等都關完了,蕭約兩類都不屬於,萬濟寬聽龜公說他是來找落雪的,上下將人打量一番沒急著問話。
凶案現場就是落雪接客過夜的臥房,並沒有什麼血腥場麵。門是開著的——落雪第一個發現客人身亡,驚慌之下忙往外跑,現在還驚魂不定。
一踏進屋裡,夙夜的酒氣夾雜著其他淫靡的氣味撲麵而來,實在是不好聞。蕭約敏銳地從中分辨出方才聞到那股若有若無的冷香。
床榻上被褥淩亂,旁邊是翻倒的燭台,紅色的燭淚落在腳踏上像一滴滴凝固的血,床頭欄杆上鞭子蛇一般地纏了幾圈。
衙役上前用白灰在死者周圍畫了個圈子,框出屍身,以便稍後仵作趕來現場勘驗。又檢查了各處,然後對上官搖頭——窗台地上都沒再發現另外的腳印,也沒有更多線索。
萬濟寬背著手,瞧了一眼仰麵躺倒身量肥大的死者,轉過頭來盯著瑟瑟發抖的落雪:“死者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做何行當?”
已經入秋了,落雪穿得仍然單薄,明明是男子卻一身女裝,驚慌失措下更顧不得儀態,看起來不倫不類又格外怯弱。
他魂不附體似的反應遲鈍,抬起頭,麵上脂粉早就被眼淚揉花了,眼圈更是紅腫得像桃子,目光空洞又驚惶,張著嘴卻什麼也答不出來。
“鋸了嘴的葫蘆!賠錢東西!”老鴇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用手帕揩淚,“這是劉康劉老爺!劉老爺是店裡的常客了,經常照顧落雪的生意,熟人熟事的,怎麼就遭了這樣的災禍……劉老爺家裡是做陶瓷生意的,家大業大,莫不是被賊人盯上了謀財害命?還是什麼仇家尋到這裡來了?聽說他最近又要辦喜事呢,怎麼就……”
萬濟寬掃了一眼落雪露在外麵的手腕,腕上有一滴凝固的燭蠟,皮膚上一片青紫不知道延伸到什麼地方。
老鴇哭哭啼啼地往他身邊靠,手帕掩著紅唇低聲道:“典史老爺,我這店裡算的是尋歡作樂的風流賬,可不能背上人命官司,怕是要把客人們都嚇跑了……我們這地方向來規矩行事,大老爺你也是知道的……”
律法規定官員不得狎妓,但規矩之下總有空子可鑽,小倌接客的象姑館應運而生。官員之中滋生男風之好,謔玩孌童倒被稱為一件雅事。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老鴇將媚眼拋了又拋,一張麵額不菲的銀票被揉成團悄悄塞到萬濟寬手裡。
蕭約在旁默默看著,和皺著眉四顧的萬濟寬對上一眼。
銀票被推了回去。
比送錢還糟心的是送不出錢。
老鴇這下顧不上肉疼銀子了:“大人您不能……這……”
“這還是今年縣內第一樁命案,縣尊知道了定要過問。眼看著沒幾個月就要過年了,查不明這樁案子,我沒法給縣尊交代,縣尊不舒心大家都不好過。”萬濟寬搖頭,“現場證據已經很明白了,就是這男娼殺害客人。這廝聽好,若是現在交代,還可算你自首,也免了受拷打之苦。若是拒不認罪,可沒什麼好果子給你吃!”
落雪聞言撲通跪地,死命搖頭道:“不!不是!我沒有殺人!不是我殺的!”